大風雪中,普光抱着那小男孩連續敲開了好幾家的門,因為他是青龍寺的僧人,各家的主人對他倒是十分恭敬。但待他道明來意,想要他們收留自己手中的雪地孤兒之時,眾人的反應可都是不一樣了,有的是道明家中種種緣故,顯得十分為難;有的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表示出了十分堅決的態度;也有的則是連忙燒了一碗米湯來餵這孩子;還有的是忍不住那一種懷疑的目光看着普光和尚。
這大雪天的,一個和尚抱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來求人收留,這算是怎麼回事呢?莫非這孩子跟他有什麼瓜葛,想到此眼中目光便自然而然有些異樣。但不管哪一種,相同的就是,他們都不願意收留這個孩子。
普光和尚也不廢話,明白了對方的態度之後,更不強人所難,二話不說抱着孩子就走,孩子被他用那綢布包着之後,加上吃了一碗米湯,臉色漸漸紅潤了不少,哭聲又嘹亮了起來。普光後來乾脆撩起僧袍包裹着孩子,頂風冒雪抱着他一路行走,繼續求人。
但走了半夜,敲開不少人家,但始終沒有找到能夠收留這孩子的,等從一戶人家出來,再想嚮往前走去,卻發現這已經是這條街上最後的一戶人家了。普光和尚不禁皺了皺眉眉頭,眼看夜越來越深,天寒地凍,既不能把孩子丟下,但也總不能把他帶去青龍寺吧?
正躑躅間,忽見前方不遠處還有隱約的火光。普光心中一動,他知道那兒是個破敗的城隍廟,裏面住着的是一個老乞丐。他心中一動,看了這孩子一眼,這孩子此時已經熟睡了,正不斷的吧唧嘴。普光嘆了口氣道:「一路相求,有的人家是讀書的,有的人家是經商的,有的人家是做雜活的,偏偏沒有一個要你的。莫非老天真的註定要你當乞丐?這將來又有什麼出息!」
想了想。又自語道:「也罷也罷,因緣如此,貧僧也強求不得,眼下你的小命尚且顧不得。更不要想將來有什麼出息了。貧僧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說着。大步朝着城隍廟走去。
來到廟裏。只見東西南北牆上都是破洞,上雖有瓦遮天,卻有鵝毛大雪飄入。下雖有地棲身,卻陰濕遍地,難以落足。只有角落裏鋪着兩塊門板,門板上鋪着一堆乾草,乾草上躺着一個老乞丐,正是陸老乞丐。他的身前則有一堆火,已經快要燒完了,最後的一點小火苗正努力掙扎,卻隨着普光和尚進去帶着的冷風一吹,一下子就熄滅了。
幸好雪夜瑩白,倒是不礙見物,普光和尚叫醒了老乞丐,說明來意。陸老乞丐驚喜之餘有些為難,道:「大師,要收留這孩子倒是簡單,也說不上收留,怕是跟他在大街上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我這個糟老頭子自己尚且是飢一頓飽一頓,這么小的一個孩子,只怕是養不活他。」
普光和尚把懷中的孩子遞了過去,道:「人誰有不死的,你若是不收留他,他今晚就死了。你若是收留了他,只要多活一天,那就是他的造化,你的功德了。再不濟,他身上還有一塊玉佩,你可以拿去當了換錢用。」
陸老乞丐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看了看孩子,道:「造孽啊,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有那狠心父母竟然扔了出來。」
普光和尚道:「眾生皆苦,你是見他們狠心,那自然也有不得已之事,逼着他們如此狠心吧!」
陸老乞丐一愣,道:「大師父慈悲,老乞丐哪想的着這樣。哎呀,這玉佩這麼漂亮,這綢布也名貴的很,這孩子該不會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孩子吧,如果老乞丐收留了,萬一有官府的人追查起來,老乞丐豈不是要吃官司!」
普光和尚哈哈一笑道:「自古只聽說賣孩子的有罪,哪裏有收留孩子的有錯呢?要真是有那一天,只怕也是這孩子的父母來感激你,說不定還會給你養老送終。你養活這孩子,只有功德,又哪來的罪過呢!」說着,又從背着的布袋子裏掏出一把銅錢,道:「這是我剛才去做法師,施主家施捨的香油錢,你通通拿去吧。」
陸老乞丐也不客氣,連聲道謝,道:「那老乞丐就替這孩子謝謝大師父了,您真是大菩薩啊!」
普光哈哈一笑,道:「這倒不要緊,只是老人家你以後不要對這孩子說起貧僧,只說是你從街邊撿着了他就行了。」說完,冒着風雪走出城隍廟去了,不多時便走得不見了。陸老乞丐目送他離開,心道真是一位有道的高僧,行善不留名。他生怕孩子冷了,趕緊又把廟裏能燒的柴火都點燃了,把火生得旺旺的。抱着小男孩,逗弄了一會兒,高興的眉開眼笑。
此後的日子裏,便是陸老乞丐帶着一個孩子討飯的日子,說來也是幸運,往日裏他一個糟老頭子要飯倒是艱難的很,但自從抱了一個孩子,沒想到要到的東西倒是比往日多多了。只是後來那孩子生了幾場病,他才不得不把那綢布當了,更險些把玉佩也當了。但老乞丐卻咬咬牙,抱着孩子在那大夫店門口跪下了,這才讓那大夫出手救治,算是既保下了玉佩也留下
陸正看到此,才明白當年的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直到自己懂事之後,陸爺爺臨死之前,才把那塊玉佩鄭重其事的交給他。因為老人家覺得,這是他唯一能夠與親人之間相認的信物了,所以他始終不肯將它當掉。但始終也沒有告訴過陸正是普光和尚把他帶到城隍廟的事。
陸正想起了自己記憶之中的普光和尚,前後的差別竟然如此之大,雖然讓他頗感費解。但是隱約之中兩個普光和尚之間也有着一絲相通的聯繫,其實也並沒有太多不同,只是自己總是記得他對自己和唐小九的不好罷了。說起來,其實是普光和尚費盡心力救了自己一命,而自己竟然懵然不覺。聯想起自己的母親、白狼,自己能夠活下來,其中又有多少人在默默的為自己付出,而自己從來不知道。
正當陸正沉浸在其中的時候,突然手上一松,雙手竟然脫離了那塊三生石。而眼前所見的所有鏡子也已經全部消失。周圍一切全部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有一縷輕煙依舊在那斗笠女子周身飄搖浮動,靜謐安然。
陸正忽然明白了什麼,他收拾了下心情,問道:「你剛才說這是三生石?因為我的手黏在了上面。所以我才看見與我有關的這一切。是嗎?」
那斗笠女子淡淡道:「你現在才明白。真是夠笨的。」
陸正聽了不怒反喜道:「沒錯,我真是太笨了,實在是太笨了。我早應該發覺的,她就是我的母親,是我的母親沒錯,我終於找到她了。對了,我現在看見的都是過去的事,你能不能讓我看見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呢?」
那斗笠女子道:「你想看那個叫紫嫣的人?」
陸正驚喜道:「對對對,你真是聰明,能夠明白我的心意。怎麼樣,你能幫助我嗎?」
那斗笠女子道:「按照你現在的樣子,不明白你的心意似乎也很難。」
陸正一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斂了語氣,道:「你不知道,她就是我的母親,剛才她生出來的那個男孩子就是我。自從出生之後,我從來沒有見過她,也一直不知道她還活着。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要我了,但是現在一切都明白了,母親她並沒有不要我,她不是故意把我扔在大街上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見她,想告訴她我還活着,好好地活着。」
說着說着,他又開始激動興奮起來,有些忘情的手舞足蹈,那斗笠女子始終十分平靜的看着他,絲毫沒有為他所動,等陸正稍稍平靜一些,她卻帶着些好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如水,透明而純淨,卻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
陸正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啊,對不起,我又有些忘我了,但我真的很開心,十分開心,非常開心!如果你也是跟我一樣,一生下來就跟你的父母分別,隔了那麼多年,然後又重新找到你的母親,想必你就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了!」
豈料,那斗笠女子卻道:「我沒有父母,我的父母就在這兒。」
陸正一愣,這話怎麼那麼聽不明白,怎麼說自己沒有父母,又說父母就在這兒,他左右張望了一陣,並不見有任何人在這桃園之中,便想到可能她的意思是說她的父母在這大雷音山上。
此念方起,那斗笠女人卻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父母就在你眼前,你早就看見了。」見陸正更為疑惑,她繼續道:「我的父母就是我身下的三生石,如果可以算作父母的話,我就是從這塊石頭裏出來的。」
「啊,從這塊石頭裏,那你……那你……還是人嗎?」陸正大感意外,看這女子,雖然似乎性情冷漠古怪了些,但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妖怪之類的啊!
那斗笠女子轉過身來,看着陸正道:「我有對你說過我是人嗎?誰告訴你這天地之間只有人才能化作人形。」
陸正什麼話也答不出來,只好道:「對不起了,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從石頭裏還可以……還可以……」想了想,繼續道,「還可以蹦出像你這樣的女孩子,這的確不是我能想到的。那你是妖嗎?叫什麼名字呢?」
那斗笠女子道:「我是不是妖,我是這三生石的精魂。我沒有名字,但是你可以叫我紫嫣。」
「啊!」陸正心裏一陣嘀咕,她分明知道自己的母親就叫這個名字。這姑娘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來占自己的便宜,可是夠壞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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