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啟瞧見在大門口發呆的男子是柳慎,忙翻身下馬,滿臉堆笑,道:「柳大人,你這是……」
柳慎不認識葉啟,見少年氣質不凡,衣着高貴,前呼後擁,最主要的是,居然有人主動搭理他,於是道:「請問是……」
跟在葉啟身後的順發道:「這位是三郎君。」
柳慎恍然,道:「原來是三郎君,小女小閒,多承三郎君照拂……」
都說盧國公府的三郎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果然名不虛傳。
葉啟打斷他的話,道:「柳大人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坐,吃碗茶?」
柳慎很尷尬,道:「這個……」
總不好說在這兒等了一天,沒人搭理吧?怎麼回事還不知道呢,柳慎又不善撒謊,一下子張口結舌起來。
好在葉啟沒有再問,把韁繩丟給順發,束手做請。
柳慎為難地道:「不知府上哪位把我叫來……」
若不說清楚,到時候叫他來的人找不到人,耽誤正事可怎麼辦?
葉啟吩咐:「就說我請柳大人去啟閒軒吃茶,若是有事,到啟閒軒找吧。」
把柳慎趕出來的胖門子後背上全是汗,點頭哈腰道:「是是是,小的曉得。」
葉啟頭前大步走了,一群小廝把柳慎擁進角門。
柳慎不敢亂看,眼觀鼻,鼻觀心,跟着小廝彎彎曲曲走了三四刻鐘,進了一個四扇紅漆大門的院子。
一個身姿婀娜的婢女端了托盤進來,柳慎垂下眼帘,只看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剪秋卻吃了一驚,怎么小閒的父親會到這裏來?匆匆放下托盤,讓書寧進來侍候,自己避開了。
點心的香氣直往鼻子裏鑽,柳慎的肚子不爭氣地發出咕咕聲。他滿臉通紅,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葉啟仿佛怔了一下,然後若無若事地道:「我這裏的點心還略微吃得。柳大人嘗一嘗便知,味道很是不錯。」
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柳慎在葉啟熱情地勸說下,還真取了一塊淡黃色的點心。那叫不出名字的點心入口即化。口腔中充滿香甜,他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了。
葉啟親自煎茶,待他把四碟點心全吃了,又吩咐再上。這下子,柳慎再也不好意思了。出聲阻止。
唉,今天真是丟人丟到盧國公府來了。
葉啟並不勉強,笑着再分一碗茶推到他面前,道:「潤潤喉吧。」
柳慎臉紅似關公,這茶,吃得可就沒滋沒味了。
順發悄悄進來,道:「是夫人拿了國公爺的名貼請柳大人過來的。不巧,魏國公府那邊有事,夫人只好先過去了。」
不過是一個五品的京官兒,羞辱了也沒什麼。
葉啟眼睛眯成一條線。道:「夫人回來了沒有?」
順發瞟了柳慎一眼,沒吭聲。
葉啟微微點頭,道:「你下去吧。」
順發應是,輕手輕腳退下。
葉啟笑道:「想來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柳大人先回去,若有事,某派小廝去傳話也就是了。」
柳慎一時回不過神,道:「什麼?」
難道讓他白等一天不成?他還有很多公務需要處理呢,此時正是治里河堤的最佳時機,他可忙得很。
葉啟摸了摸鼻子。道:「家母有事回外家,還未回來,在外家住一晚也有可能。我看,柳大人就不必再等了吧。」
再等下去。就得睡大街上了。
「不是盧國公喚下官前來?」柳慎還沒轉過彎。
葉啟揚聲道:「去看看國公爺回府了沒有,若是回府,請柳大人過去一敘吧。」
柳慎聽見門外一個清脆的女聲應了一聲,然後再沒聲息,想來是去找盧國公了。
「貴府門子一個時辰前說國公爺外出,卻不知回來了沒有。」柳慎皺眉道。
他可是朝廷五品官。哪能這麼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成何體統?
葉啟苦笑,解釋道:「家裏的庶務由家母打理,若是有什麼事與柳大人相商,只好拿了家父的名貼相邀。柳大人切勿見怪。」
閨閣女子的名貼只能在閨閣中流傳,可不能使動朝廷官員,也不可能下到外男那兒去。陳氏這麼做,完全合乎規矩。
柳慎臉上怒氣一閃即逝,心裏只是想,這些該死的勛貴,連朝廷官員也不放在眼裏。
葉啟含笑道:「待家母回府,某問清楚後再去工部與柳大人商議便是。」
以葉啟的身份地位,這麼說話,已是極放低姿態,若是周川在這兒,一定會很詫異,非打趣他不可。
可惜柳慎站到腿抽筋,又餓了一天,連口水都沒得喝,他平時對勛貴又有偏見,這時哪有好臉色。
很快,一個十七八歲,明眸皓齒的婢女進來稟道:「國公爺還未回來。要着人去請麼?」
葉啟搖了搖頭,道:「備車,送柳大人回府。」
書寧應了,自去安排。
葉啟送走柳慎,來到上房,陳氏剛傳膳。
「三郎回來了?」陳氏笑道:「一起用膳吧,想吃什麼,讓廚房做了端上來。」
葉啟在陳氏對面坐下,與陳氏隔着一張食案,食案上擺滿了菜餚。
「娘親為何要戲弄柳慎?」葉啟緩緩道。
陳氏笑着睇了葉啟一眼,眼中有得意,也有怨毒,道:「我想戲弄便戲弄,有何不可?」
以為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便幻想嫁進盧國公府,做夢去罷。
葉啟靜靜看了她半晌,一言不發起身走了。
陳氏頓覺沒有胃口,把筷子一丟,道:「撤下吧。」
柳慎生了一肚子氣,打着飽嗝,回了家。
柳洵已經回來,來回在門口看了幾趟,見是盧國公府的馬車送父親回來,奇怪地道:「父親怎麼與盧國公府走動?」
不是最討厭這些仗勢欺人的勛貴嗎?
送他來的是順發,翻身下馬,笑道:「柳大人湊巧與我家郎君遇上。不知小閒可在家?」
柳洵道:「小閒不方便見外男。」
不過是一個小廝。小閒怎麼能隨便見呢?
順發本想把來龍去脈跟小閒說一說,讓小閒開解一下柳慎,見柳洵神色不善,柳慎又怒氣沖沖。只好搖了搖頭,上馬走了。
聽了全過程的小閒好一陣無語。明顯就是陳氏拿父親出氣,要不是葉啟看在她面子上,這會兒父親還在盧國公府門口吃西北風呢。
「哦,對了。」柳慎道:「你平時做的那些花花綠綠的點心,味道好象還不錯。廚房裏還有沒有,讓你哥哥也嘗嘗。」
這都哪兒跟哪兒?小閒不解。
袖袖已去廚房端點心,道:「阿郎哪裏知道,盧國公府的點心,就數娘子做的最好吃。外間都在傳,盧國公府有一個會做各式點心的丫鬟,說的就是娘子。」
讓你吃你說奢縻,應該禁止,現在倒想吃。什麼人呢。
柳洵問小閒:「妹妹在盧國公府時可曾受到虐待?」
小閒道:「沒有。」又帶着撒嬌的口氣道:「我餓了,我們用膳吧。」
天早黑了,掌了好一會燈了,要是平時,早就吃過了。
柳慎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女兒挨餓,心痛得不行,把對盧國公府的怨氣先放在一邊,道:「吃飯吃飯。」
過了兩天,葉啟來到工部。自有工部尚書餘慶親自迎進去,吃茶閒談間。葉啟漫不經心地提起柳慎,餘慶忙讓人把柳慎找來。
柳慎的氣還沒消。
「下官正忙着,沒有閒情陪三郎君敘談。」他板着臉一本正經道,完了朝餘慶拱拱手。頭也不回走了。
這是對待長官的態度?人家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等閒巴結不上,你好歹陪着坐一會啊。餘慶哭笑不得,只是沒口子向葉啟陪不是。
葉啟和顏悅色道:「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不過閒着沒事來逛一逛,這麼客氣做什麼呢。」
餘慶連聲稱是。道:「擇日不如撞日,若是三郎有空,我在富貴錦訂一桌酒,我們好好闊契闊契。」
葉啟應了。
這一桌酒直吃到太陽西下,餘慶吃得熏熏然。
第二天上衙,把柳慎叫來,道:「你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葉三郎在席間特地叮囑我照拂你。說不得,我只好多擔待你一些。」
柳慎哪裏相信,翻了翻白眼,待餘慶說完,衣袖一甩,走了。
四千兩的傳言餘慶是聽過的,再聯想到葉啟席間說的話,再也坐不住了,喚了親信的小廝,道:「你去打聽打聽,柳慎與盧國公府可有交集。」
他能坐穩工部第一把交椅絕非幸運,那可是嘔心瀝血才得來的。
那小廝也是個人才,不過七八天,便訪查到了,稟報道:「原來柳大人的女兒曾是葉三郎的婢女,柳大人官復原職才接回來的。」
這就解釋得通了。
餘慶撫着鬍子,道:「柳家小娘子年芳幾何,可曾訂親?」
若沒有訂親,說不得,他只好和柳慎這個老古板做親家了。
小廝道:「大人的意思……」
餘慶的意思他秒懂,只是擔心主子婢女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沒的污了尚書大人的名頭。
餘慶笑道:「葉三郎少年才俊,若是動了心,早收做妾侍,何必歸還柳家?這等犯官家眷,一向是賣了死契的。想來,這位柳小娘子舉止不凡,很得葉三郎看重,因而眷顧柳慎這個老古板。可笑柳慎得了女兒的福,還不自知。」
小廝道:「大人英明。」
一溜煙再去探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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