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畏畏縮縮從假山後挪出來,一個皮膚白哲,一個高高的鼻樑。兩人來到陳氏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兩人陳氏都不認識,她們腰系粉紅色腰帶,應該是二等丫鬟了。
陳氏望向明月。
明月道:「素心、慧中,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夫人,明月姐姐,我們在這裏沒幹別的。」那個叫慧中的嚇得不輕,趴在地上,身體抖個不停。
陳氏道:「誰撲在三郎君懷裏?說!」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陡然拔高,身邊跟的人嚇得腿都軟了。
素心和慧中不停磕頭,道:「奴婢胡說,做不得真,求夫人饒命。」
陳氏怒極,喝道:「喚桂花來,好生拷問。」
江嬤嬤很快着人把這兩個丫鬟押到耳房去。一丈紅什麼的還沒用,慧中就招了。
慧中是葉邵院裏的丫鬟,過了年已經十六歲啦。她老子娘的意思,是希望她能被葉邵收房。葉邵對她也有那個意思。不過頂頭還有個葉啟,風頭正勁,給陳氏掙了好大的光彩,又是嫡出。他既沒納妾,又沒有通房丫頭,葉邵倒不好做得太過明顯。
☆近不知從哪兒開始傳來的流言,把葉啟與行說得很是不堪。說的人繪聲繪色,聽的人羨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不一而足。
慧中又羨慕又開心,如果四郎君也如此深情對她,就好了。再說,若是葉啟有了通房丫鬟,葉邵自然也可以趁機向陳氏提出要把她收房的事。葉邵只比葉啟小一歲呢。
可是這些話,只是丫鬟們暗地裏亂傳,也沒個准信。剛才她去葉馨院裏送東西,遇到閒着沒事東遊西逛的素心。許多人都知道,盧國公府沒有素心不知道的事。
果然,素心說得有鼻子有眼,還信誓旦旦說是她親眼所見。慧中卻沒有去想,素心又不是葉啟的丫鬟,怎麼可能一起去看攤戲,所謂的親眼所見,完全是一派胡言。她關心的是,自己與四郎君是情投意合,而可憐的行,只能不要臉到用身體去勾引三郎君的地步。
汪嬤嬤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喝令僕婦們把素心拖出去先打十棍再說。
素心大驚,哭喊道:「嬤嬤饒命,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不是為了讓慧中相信麼,所以才說我親眼見。嬤嬤,我跟行是好姐妹,有沒有這回事,你讓我去問問行就清楚了。」
汪嬤嬤啐了她一臉,還是讓僕婦把她拖下去,打了十棍子,直打得她鬼哭狼嚎,悽慘無比,真是聞者無不傷心,見者無不落淚。
陳氏得報,更生氣了,道:「這些亂嚼舌根的人可惡,再打二十棍,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了。」
幸好慧中腦子沒壞,和葉邵私通的話到底沒說,所以發落較輕,挨了十棍子。
陳氏又把葉邵喚來,好一通訓。
×此,葉邵也不敢提要把慧中收房的話了,佯裝乖巧地討好嫡母,好話說了一蘿筐,又給陳氏捶腿,又是講笑話兒,使盡渾身解數,才把這事圓過去。
素心被打得奄奄一息,還不忘讓人把行找來。
行見她像一個血人似的,着實嚇了一跳,道:「大過年的,你犯了哪條惹惱夫人,把你打成這樣?」
這三十棍的威力,可比當初行穿過來時恐怖多了。
素心眼前陣陣發黑,氣若遊絲道:「你要不救我,我就活不了啦。」
…
小閒瞬間明白,敢情她以為原來的小閒挨了三十棍,還撐了下來呢。
「我幫你想辦法,看能不能弄點好金瘡藥,你一定要撐住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閒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忙去找順發,讓他幫着弄點金瘡藥。
陳氏生完了氣,猛然想起素心來,道:「我怎麼瞧着那個鼻樑高高的眼熟呢?」
明月苦笑,到底避不過去。都在同一個院子,素心又是個呆不住的主,這一天到晚到處晃蕩。有時候陳氏瞧見也是有的,只不過她一向不怎麼把那些低等丫鬟當人罷了。
「什麼!我這裏的丫鬟?」陳氏怒了,道:「叫人牙子來,發賣出去。」
「夫人,她能不能捱過今晚還兩說呢,三十棍,誰挨得起呢。」明月心下不忍,幫着求情道。素心只不過嘴巴沒把門,喜歡到處八卦,人還是不壞的。
實打實的三十棍,十幾歲的女孩子怎麼捱得了呢。這些年,受了三十棍活下來的,只有小閒一人,可也因此性情大變。
陳氏想想也是,便道:「桂花呢,讓她看着些兒。人要是死了,悄悄扔了就是,別聲張,大過年的,晦氣。」
明月應了,派人去傳話。
明芳進來稟道:「三郎君與周十四郎君來了。」
周川過府拜年,兩家是通家之好,自然要到後宅拜見陳氏。
葉啟與周川連袂進來,陳氏越看葉啟,越是笑得合不攏嘴,道:「十四來了,快坐。」
周川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才在下首坐下。
「十四啊,聽你母親親說,過了年,你要去羽林軍了?」陳氏笑眯眯道。
看吧,兩人一起玩耍到大,三郎由皇帝親點成了千牛備身,而周十四卻只能通過家裏父兄多方奔走,才能成為羽林軍的校尉。陳氏驕傲啊。
周川道:「是,十六便去報告。到時候還須仰仗三郎多多照拂。」
陳氏便呵呵地笑,道:「這個自然,三郎,若有機會,可要在陛下跟前為十四美言幾句。」
這是一個母親驕傲的時刻,她的三郎,就是與眾不同嘛。
葉啟道:「是。」
又向周川丟了個眼色,周川眨了眨眼,又說兩句閒話,便告辭了。
陳氏心情極好,笑眯眯道:「你們有你們的事,我就不留你們了。」又叮囑葉啟:「留十四吃了飯再走。」
兩人一出上房,便勾肩搭背的,往葉啟院子裏來。
「說吧,你有什麼事求我。」一進起居室,周川便大刺刺在主位坐了,一反剛才在陳氏面前的乖巧謙卑。
葉啟笑喊小閒:「快把那套琉璃茶具取來,我要煎茶待客呢。」
周川笑着作勢虛踹葉啟一腳,道:「休要惺惺作態。」
小閒打開三層鎖,從精美的檀木箱子裏取出整套玻璃碗,那表情,可真是精彩。要擱現代,外層這個雕工精美的檀木小箱子,不知能買多少套這樣的玻璃碗呢。
自從小閒在葉啟身邊侍候,還沒見葉啟煎過茶,這時不由也好奇在旁邊圍觀。
「先說明啊,若是點茶不好,可不作數。」周川笑嘻嘻道。難得葉啟有事相求,不好好為難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葉啟往小泥爐上添水,道:「放心,保你滿意。」
接下來,小閒像欣賞一副工筆畫一樣欣賞到葉啟在茶麵上的畫,在周川那碗茶,他畫了一座亭台樓閣,在自己那碗茶的茶麵上,他畫了一個月下仕女。
…
周川瞄了一眼,怪叫起來:「我怎麼覺得這個美人像小閒呀。」
可不是像小閒,只是換了一副衣裳,手拿團扇而已。
小閒湊過去看了,狐疑地睇葉啟,道:「這是……」
感覺像是她的畫像。
葉啟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笑了笑,把茶端到面前,也不顧燙,一口吃下。
周川看得目瞪口呆,道:「這是怎麼說?」
葉啟拭拭嘴角,對小閒道:「你忙你的去。」
這是讓她退下?小閒應了,到廊下候着。
剪秋悄聲問:「我恍惚聽得,大過年的,汪嬤嬤還杖了丫鬟?犯什麼事,要這時候處置,等不及待年後?」
一般為體現主家的寬厚仁慈,過年到元宵節這段時間,下人犯了錯,會關起來,一般關在柴房,待元宵節後再處理。
小閒搖頭,道:「不知。被打的是素心,估計是她那張嘴惹的禍。」
她成了血人,那樣悽慘,小閒哪有心情去問她犯的是什麼事。至于慧中,小閒本就不熟,更不關心。
剪秋蹙了蹙眉,一轉頭,卻發現書寧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似乎站都站不穩。
「可不要着涼了,還是回去歇一會吧。」剪秋關心地道。
小閒一摸她的手,哎喲一聲,道:「怎麼這麼冷,快去加件衣裳。」
書寧的手,冷得刺骨,感覺不像是活人的手呢。
書寧勉強笑道:「我沒事,今晚是我輪值吧?哪能去歇呢。」
書琴道:「我是明晚,跟你換吧。」
估計是着涼,喝碗薑湯,好好捂一捂,也該好起來吧。
書寧道了謝,感覺小閒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更是心虛,道:「想必今兒穿得少了,這兒風又大。」
是嗎?素心到底為什麼挨了三十棍子?小閒不知怎的,突然很想知道。
屋裏,周川聽完葉啟的計劃,張大了口無語半天,才結結巴巴道:「你說,不僅要脫了小閒的奴籍,還要我認她當義妹,讓我父親認她為義女?」
文信侯的義女,身份地位可不一般,雖然不如嫡出的女兒那麼高貴,但肯定比庶女強。
「你想幹嘛?」周川的臉直逼到葉啟跟前。
要說葉啟腦袋讓驢踢了,他是不信的,如果怪異的行為,肯定有他的理由。
葉啟平靜地道:「我原想請陛下認她為義女,封她個郡主什麼的……」
吧噠一聲,周川下巴掉了。
葉啟接着道:「……後來一想,陛下不大好相與,還是退一步吧。」
敢情找上文信侯,葉啟還覺得委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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