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吃了不少點心,兩碗茶,又看中小閒頭上的盤絲金簪,攏在袖裏,才慢條斯理道:「當**說過,你家原住在崇義坊的,你自己怎麼反而忘了?」
「崇義坊?」小閒吃驚道:「我是京城人氏?」
「嗯啊,」小菊比小閒還吃驚,道:「難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閒當然沒有一點印象,難道她能說自己是西貝貨?
「你以前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剛開始認識你,我們在你面前都很自卑。後來你挨了打,昏迷三天,醒過來後開始不怎麼說話,我還以為你腦子壞了,等到你開口,全變了腔調。小閒,我估摸着,你在鄉下住過吧,肯定是小時候在鄉下住過,要不然,怎麼三十大棍打下來,口音就全變了。」
小菊越說越興奮,能爆一爆小閒的底,很能滿足她的虛榮心。
小閒抹汗,剛穿過來時,她說的是標準電視話好不好,什麼鄉下口音,真是沒見識。
「我父母在哪兒,你聽說過沒有?」小閒道。
來這兒快兩年了,沒一個親戚找過她。
小菊道:「不知道。」眼睛卻直勾勾盯着小閒新上身的糯裙,那是羊毛織成的毛織料,穿在身上毛茸茸的,很是嬌憨可愛。
「你這身裙子很漂亮嘛,一當上大丫鬟,待遇也上來了啊。」小菊說着,手不斷撫摸小閒的裙子。
小閒退了兩步,道:「我只有一條,沒辦法給你。」
開玩笑,這時代沒保暖褲,只有仗着厚實的毛織料保暖了。要不然,大冷的天,一天到晚,兩條腿總是冷冰冰的,長久下去,會得關節炎的。
小菊有些不滿,道:「這樣的裙子,暖冬也有一條……」
所以說,級別到了,享受也就到了。小菊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爬上那個位置。
上閒看再問不出什麼,只好讓小菊走人了。
剪秋已經來門口望了兩回了,見門打開,忙湊過來道:「郎君去書房了。」
去書房的意思,是需要小閒侍候了。
小閒叮囑道:「下次無論誰來,你都得過來說一聲。」
葉啟很不習慣,時不時往下首的空位瞟一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身邊多了一個人,就算一晚上沒有說過一句話,只要有她在,冷清的房子便變得溫馨起來。
門輕輕響了一聲,氈簾掀起,帶進了風。葉啟忙低下頭,裝做認真看書的模樣。
小閒告了罪,道:「我不知郎君這麼快過來呢。」
今天沒有雜務要處理嗎?而且,他怎麼那麼快淋浴好?
葉啟道:「今天出城,回來有些倦了,想早點看書。」
小閒取了茶,道:「汪嬤嬤新送了秋茶來,不知郎君可要嘗嘗?」
秋茶香氣濃郁,口感較好,只是沒有春秋耐泡。在小閒看來,春茶秋茶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加了那麼多東西,哪裏分得出香味兒來。
葉啟哦了一聲,道:「煎來我嘗。」
小泥爐上的壺咕嘟咕嘟冒着泡,靜室中聽來,特別清脆。葉啟乾脆放下書本,看小閒研茶,笑道:「手法越發嫻熟了。」
小閒笑了笑,研茶又不是多難的事,難的是點茶,到現在小閒都沒法在茶麵上弄出圖案,哪怕是一朵花兒。
一碗茶端到葉啟面前,葉啟嘗了一口,見小閒取出一隻空碗,抓一把茶葉放碗裏,倒上水,衝掉沫,重新加水,茶葉在碗中飄浮,不由瞪大了眼,道:「這樣的茶,怎麼吃得?」
小閒把碗放鼻端,深深吸了一口,一臉陶醉,真是久違了,清淳的茶香。
「真的吃得?」葉啟又問了一句,夾手奪過小閒手裏的茶碗,輕輕呷了一口,隨即皺眉道:「寡淡無味。」
小閒微微一笑,道:「你細品,茶的自然清香,可比加佐料強呢。」
是嗎?葉啟又喝了一口,這次味兒強了些。他道:「苦。」
小閒笑了,道:「苦中帶甘,細品,回味無窮。」
「是嗎?」葉啟又喝了一口,蹙了蹙眉,端起放在几案上的煎茶,吃了一口,再回過頭喝口清茶,兩相比較,一臉糾結。
小閒難得見他這樣的萌態,不覺笑出了聲,道:「你喝慣了這個,再也吃不慣煎茶的。」
「喝?」葉啟重複了一句,又喝了一口清茶,道:「果然是甘的。」
小閒添水燒開,重新泡了一杯清茶,茶一衝開,便大大喝了一口,這種滋味,很的很久沒喝到了。
葉啟看小閒很享受的樣子,學着她的樣子,一小口一小口把清茶喝完。
「你怎麼喜歡吃這個?」一碗茶喝完,葉啟好奇地問,難道她以前家裏吃的是這種清茶?
小閒笑道:「這樣喝有茶的清香,比加各種佐料好多了,味兒純正。」
葉啟嗯了一聲,看看面前微溫的煎茶,再看看小閒,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吃呢?
小閒笑眯眯看他,道:「不若我重新煎一碗?」
葉啟搖頭,道:「你在笑話我呢。」
看吧,他的眼睛能看透人心。小閒並不否認,道:「我做了幾個包子,煎來你吃吧。」
當香氣四溢的煎包端上來時,葉啟笑得眼睛沒了縫,道:「我就知道你給我留了夜宵。」
小閒不解,這也能看出來?
一連吃了三個煎包,葉啟才停筷,漱口拭手後似乎漫不經心道:「你可想起來了?」
小閒微微一怔,隨即恍然,道:「好象是在崇義坊,具體在哪條巷弄,我是記不得了。」
只要有個大概地址也就行了。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兩說。
葉啟熱切地道:「我讓人幫你找找。可記得家門口有什麼特徵,比如巷口有沒有樹之類?」
三品以上大員才能臨街開府門,三品以下以及平頭百姓只能把大門開在坊內。照小閒的情況看,最多就是一個百姓,或者是窮苦百姓,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才把她賣了換幾貫錢買米。
小閒只是搖頭。其實她被賣到盧國公府已經九歲了,算是大姑娘了,怎麼可能不記得家裏的情況。無奈原主已經不在了,小閒真是兩眼一抹黑,想編也編不出來。
葉啟安慰小閒道:「你不要急,總能打聽到的。」
小閒應了,其實她還真有點好奇,她所憑藉的這具身體,究竟有着怎樣的身世。
第二天上午,葉啟練完武后便去書房看書,小閒進去侍候茶水,葉啟道:「我一個人靜靜,你去忙吧。」
許多事兒都須小閒拿主意呢,小閒也不矯情,告了罪,道:「要不讓剪秋或者書寧進來侍候?」
總得有個人吧,要什麼能使喚。
葉啟道:「你讓她們在廊下候着吧。」
到底不肯讓她們進書房。
剪秋和書寧倒是很興奮,能在書房門外候着,也是莫大的榮耀。
小閒查看活兒時,小丫鬟拿了拜貼進來,道:「小閒姐姐,秀王府的人來了。」
小閒起初還以為是麗蓉來,道:「我去問過郎君再請進來吧。」
小丫鬟道:「是秀王府的內府管家,有事求見小閒姐姐。」
「見我?」小閒很意外。麗蓉最近好象不怎麼過來了,難道與葉啟鬧矛盾了?
秀王府的管家李嬤嬤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生得一臉福相,一笑兩個下巴顫啊顫的,道:「聽說姑娘領了原先錦香姑娘的差事,我們郡主着我過來瞧瞧。」
這是打探情況來了?小閒道:「不知郡主有什麼吩咐?」
李嬤嬤道:「我們郡主最近忙着學繡花,沒空過來,特地派老奴來問一聲,三郎君一切安好?」
這是代主問安了,小閒正色道:「謝郡主關心,我家郎君一切安好,前兒還進宮輪值呢。」
李嬤嬤道:「我家郡主說了,年關將近,想為三郎君做一件袍子,不知三郎君的身量尺寸,還請姑娘告知。」
麗蓉郡主不僅在學女紅,還要為葉啟做袍子?小閒着實震驚,張大了口期期艾艾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嬤嬤請稍待,我着人去針線房問一下。」
顯然看到小閒的表情,李嬤嬤很滿意,頜了頜首,道:「好。」
小閒趕忙打發人去針線房問,又讓人上點心,小心翼翼道:「不知郡主……」
不知你家郡主為何要給我家郎君做袍服。現代女孩子送毛衣給男孩子,那是有特定意義的,難道古代男女之間也是如此?麗蓉郡主的追求公開化了嗎?
李嬤嬤笑得下巴直顫顫,道:「姑娘難道不知,你我兩家已經議親了麼?」
「議親?!」小閒愕然。
這事,小閒從沒聽說過。如果是以前成月不出院子的二等丫鬟也就罷了,現在她可是葉啟的大丫鬟,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是啊。」李嬤嬤怡然自得道:「我家郡主秀外慧中,譽滿京城,追求者眾。貴府陳夫人與我家王妃乃是自小的手帕交,因此上,近水樓台先得月。」
小閒表情怪導地道:「所以秀王妃准了我家郎君的親事?」
難道不是你家郡主上趕着倒追我家三郎的嗎?怎麼成了我家向你家求親了。小閒腹誹。
小閒的表情李嬤嬤只當沒瞧見,依然怡然自得道:「正是。」
小閒定了定神,道:「既然如此,嬤嬤且坐,待我去問我家郎君一聲,喜歡什麼顏色,要繡什麼花,一併問清楚了嬤嬤也好回去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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