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馨已被汪嬤嬤連哄帶騙,由雅琴帶着丫鬟們扶回去了。
陳氏越罵越生氣,讓人把葉德找來。
葉德面前几案上放着那份寫好的奏摺,糾結得不行。一聽陳氏有請,不由撓頭,道:「告訴夫人,本國公爺有事,馬上要出府一趟。」
陳氏聽說葉德要出府,生怕他一不小心神經搭錯線,不顧勸阻,直奔皇宮而去,忙喊汪嬤嬤:「你去,非把他叫來不可。」
汪嬤嬤一直看不慣她對葉德呼來喝去,暗中也不知勸了多少次,這時聽她那驕橫的語氣,先應了,又勸道:「國公爺到底是一家之主,夫人還須尊重他些兒。」
陳氏嗤笑幾聲,道:「就憑他?」
當初若不是她賭氣,又怎麼會嫁給他?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想他窩囊成這樣,再看看秀王,不僅人前風度翩翩,人後更是把秀王妃寵上了天。當年若不是秀王妃第三者插足,她何至於落到今日這地步?
不期然間,她又恨起秀王妃來。
汪嬤嬤見她不聽,只好作罷,來到外書房,行禮道:「見過國公爺。夫人剛與三郎君有些口角,很是傷心,還請國公爺能夠移尊步過去一趟,勸上一勸。」
語氣恭敬,話又說得客氣。
被兒子氣了,找丈夫訴訴苦,乃是人之常情。葉德也不好推辭,一邊道:「三郎怎麼惹夫人生氣了?」一邊把奏摺收起放好,由着青松給他整理衣衫,往上房而來。
一路上,汪嬤嬤擇要緊的,客觀又不失公允的把早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好好兒的,整治媳婦做什麼?」葉德聽得直皺眉。
汪嬤嬤不敢接聲。
葉德一到起居室外,便聽陳氏在屋裏大罵秀王妃:「真是狐媚子,跟那賤婢一模一樣的狐媚子。」
然後是明月勸解的聲音:「夫人消消氣,你沒歇午呢,歇一會兒吧。奴婢給你梳頭,重新打了水進來洗臉上妝可好?」
說到後來,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陳氏剛要說什麼,外面一片聲道:「見過國公爺。」只好合上嘴巴。不再說了。
明芳挑起帘子,葉德一眼瞧見她披頭散髮,淚痕殘妝把一張人到中年的臉,弄得花花綠綠,猶如碎了的瓷片。真是慘不忍睹。這麼丑的女人,當初他怎麼會看上眼呢?葉德懊悔不已。
「見過國公爺,」明月行禮道:「國公爺請坐。」
也不管陳氏願不願意,直接吩咐小丫鬟端了水來,侍候陳氏梳洗,又取了銅鏡來,細細為她敷粉。
葉德百無聊賴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簇簇的合歡花開得正好,家裏卻總是鬧騰個不停。他只覺得心塞,臉色便不好看起來。
陳氏重新梳妝後好看多了,只是身上的衣衫還是皺巴巴的。
明月帶了人退下去。只吩咐小丫鬟擺了茶具。
「你為什麼總是挑事呢?」葉德的眉頭皺成「川」字型,道:「俗話說,家和萬事興,就不能都消停些兒嗎?」
陳氏一怔,隨即尖聲道:「你這是指摘我的不是了?難道我教訓一下新媳婦還不行?你要這麼說,我可要給她立規矩了。」
葉德道:「她不過是出身低了些兒,人還是溫順和氣的,要不然三郎也不會單單瞧上她。人都說,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又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高嫁到我們家,並沒什麼錯。你這是何苦。」
三郎那小子是個好欺負的麼?她怎麼不去打聽打聽,滿京城出海的商隊是他說了算的。就沒人敢跟他爭,全都看他的臉色行事。若他沒有兩把刷子,不是個狠角兒,那些人能低頭服軟?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兒老婆就是看不透呢。
「沒錯?難道我們家這樣的門楣,就該娶個丫鬟出身的女人?」陳氏氣得聲音都變了調。
葉德嘆氣:「親家柳大郎風評不錯的,不會辱沒了你。大家都說他鐵骨錚錚。士林中人多有敬佩他的。你就別揪着小閒的過往不放,不過是被湯若望所害,不得已而為之。」
誰還沒有個過去呢,往上推一百多年,你家老祖宗不也是打鐵出身嗎?這話葉德在心中轉了又轉,到底沒敢直白地說出來,要不然陳氏非跟他拼命不可。
陳氏氣得臉都變了型,道:「照你說,就這樣算了?」
葉德攤手,道:「要不然,你說呢?難不成為一個女人,跟兒子生份?」
三郎已經擺明態度維護她了,再這樣下去,連兒子都成路人啦,還立規矩,當人家沒防備麼?
陳氏胸膛起伏半天,冷笑道:「我從不知你口才這麼了得。」
這是那個只會押/妓/吃酒的窩囊廢嗎?怎麼和人聯手欺負起她來,便這麼伶牙俐齒了?
葉德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她。
「如果他不休了那個女人,你不准請立他為世子。」陳氏最終從齒縫蹦出這麼一句話。
葉德無奈地看她,道:「如果陛下敲打我呢?」
皇帝跟他的感情,比跟皇子們還要好。雖說天家無親情,可他是對了皇帝脾氣的,若不是擔心這個,他也不會要上摺子。照他原先的想法,能拖幾年便拖幾年,不立世子,心裏上便覺得自己還年輕着,還沒那麼老。
陳氏卻吃了一驚,道:「你是說,陛下……」
葉德道:「現在還沒有,我是怕萬一。」
他一向在皇帝面前局促不安。皇帝那雙眼睛,像能看透人心,他心裏想什麼,皇帝全然知道,簡直太可怕了。
陳氏道:「待陛下提起再說。總之,沒有我允許,你不許上摺子。」又叫了明月進來,吩咐道:「放出風聲去,就說三郎若是一日不休了那賤婢,一日不能成為世子。」
不能成為世子,自然不能襲爵。
明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陳氏,直到陳氏眼神犀利起來,她才打個寒戰,應了一聲是。
葉德沒有再說,甩袖出了上房。
青松跟在他身後,只覺他的腰微微有些彎駝,跟往日那個風流倜儻的國公爺判若兩人,好象這麼一會兒功夫,老了十歲似的。
回到上房,他默默坐了半天,對青松道:「喚三郎來,某有話跟他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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