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長,行人如織卻靜默無言。
曹丕聽到單飛所言,緊緊的握緊長鞭,夏侯懋更是氣急反笑,揚聲道:「曹寧兒,原來你就是這麼來管教下人,今日、今日……」他氣極之下說話難免磕巴,才要利索的揚起馬鞭,不想場外突然有人笑道:「今日夏侯公子宴請世子這等貴客,聽說甚至請來了如仙姑娘,諸位怎麼焚琴煮鶴,如此大煞風景?」
夏侯懋一愣,緩緩放下鞭子向說話那人望去,乾咳了一聲。
曹丕本來一直拽的二五八萬般、沒他不胡的模樣,一聽那人說話,神色竟然也是變了下。
單飛見到眾人舉止,亦是奇怪,扭頭望去,就見一人緩步從人群走出。
那人一身青衣,頭髮沒有殺馬特的風格,卻很有殺馬特想要吸引世人目光的心思,甚至可說深得神髓。入秋時分,那人還穿着木屐,一隻腳上的襪子很有分污色,另外一隻腳沒有襪子,但乾乾淨淨的仿佛洗過了八遍。
單飛知道古代沒什麼柏油路,能有條青石板的大路都算是北京奢華的長安街,更多的地方都是黃土瀰漫,因此都要穿雙襪子防塵,以免訪客上桌很不雅觀。他見此人那隻腳沒穿襪子竟出乎意料的乾淨,反倒好奇這人怎麼做到的這點。
那人走到單飛面前,微微一笑,單飛這才發現這個殺馬特長的頗為清瘦俊朗,襪子雖然另類,一雙眼眸卻很深邃,笑起來更是顯得神色飛揚,頗有不羈之意。
不過那人只是笑了笑,並沒對單飛多說什麼,徑直走向單飛身後,蹲在了虎頭的身邊,見他還在無聲的哭泣,微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哭哭啼啼的像個女孩子多不好看。」
虎頭終於止住了哭,抹了把鼻涕道:「我不是……不是哭……」他小嘴一撅,看起來又要落淚的模樣。
驚變突成,蓮花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眼見單飛和曹丕硬抗,不但擔憂自身的安危,更為單飛着急,見那人突出轉移了視線,終於回過神來,立即拉起了虎頭,急聲道:「起來了,我們走吧。」
她知道單飛是為虎頭才和曹丕起了衝突,只盼能夠離開化解,但又知道這不過是個奢望。
虎頭急道:「我不走,我還要找那枚銅錢呢。」他從未有過自己的錢,對此倒是一直念念不忘。
蓮花又驚又怒,暗想虎頭太不懂事,喝罵道:「你還嫌不夠惹禍嗎?走了!」她拎着虎頭的耳朵就要離開,卻被那青衣人拉住袖子道:「不能走!」
蓮花心中發顫,吃吃道:「為什麼?」
「當然要找到那枚錢才走了。」轉望虎頭,青衣人不解道:「不過你找那枚錢究竟要做什麼?」
「我要給單大哥買東西。」虎頭一指單飛道:「他是好人,幫了我們很多。」
青衣人回頭望了單飛一眼,又笑道:「好的,那我幫你找找那枚銅錢。」
蓮花心中暗想,方才着急忙慌的,誰知道那枚銅錢滾到哪裏,忙道:「不用找了,我再給他一枚銅錢好了。」
她掏出一方破舊的手帕,攤了開來,露出裏面鏽跡斑斑的十幾枚銅錢來,才要撿出一枚遞給虎頭……
青衣人望着那手帕,搖頭堅持道:「不行,一定要找到那枚銅錢。是了,在這裏了。」他四下望了眼,突然走到個攤子旁,彎腰下去再起身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枚有分鏽跡的銅錢。他迴轉將那枚銅錢放在虎頭的手上,微笑道:「好了。找到錢了。」
虎頭喜極又要落淚,蓮花見到那枚銅錢卻是欲言又止,就聽那青衣人道:「既然找到錢了,你們若沒有別的事情就可以走了。」
蓮花怔住,想走又是邁不開腳步,暗想你以為你是誰?不要說什麼世子曹丕讓不讓,單大哥因我們得罪了這些人,我們又怎能一走了之?她方才想走只是怕單飛有事,這時不走亦是怕單飛有事,烏青、烏大娘亦是一樣的想法,心道單飛幫了他們極多,就算幫不上單飛,總不能當單飛陌生人一樣。
青衣人見狀,緩緩走到單飛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單飛下意識的摸了下額頭,半晌才道:「不礙事。」
「那就好。」青衣人撫掌笑道:「世子,這裏沒什麼問題了。夏侯公子等的心焦……我們得趕快去見見,不然主人久候客不至,實在是極大的失禮。」
他說話間已走到曹丕的身邊,為曹丕拉了下馬韁。
曹丕似是擠出分笑容,「先生太過客氣了。不過……」他頓了下,看了單飛、蓮花等人一眼,終於道:「不是夏侯衡等的心焦,是先生想見如仙姑娘有分心焦吧?」
青衣人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世子也!」
他笑着和曹丕向外走去,不多時,已到了長街遠處的一家酒樓,嘻嘻哈哈的上了樓去,眾人看不成熱鬧,均是一鬨而散。
單飛立在街上,望着那青衣人的背影,暗自皺眉,心道這像個殺馬特的青衣人究竟是誰?只怕在許都城地位不低。
方才那青衣人為虎頭撿錢,和蓮花商量,羅哩羅嗦的,可曹丕那幫人竟然均能忍住性子等待,甚至青衣人說走,曹丕也無異議,曹丕身邊那個刺頭亦是不敢挑釁,甚至對這人很有分忌憚的模樣。
能讓這幫太子黨都客客氣氣的人,當然不是簡單人物,可此人究竟是哪個?方才劍拔弩張的情形被此人輕易的用一枚銅錢化解,此人處事的手段絕不簡單。
單飛對能見到以後魏國的開國皇帝曹丕並沒有多大興趣,畢竟在他看來,這個官二代除了深沉點、驕橫點外,並沒有展現出太多的興趣點,但他對那個殺馬特反倒很有興趣,見曹寧兒望過來,單飛心中一動,問道:「大小姐,那青衣人是誰?」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曹寧兒立即俏臉凝霜,「單飛,我要和說兩件事情。」
怎麼了?
單飛見她突然冷下來的樣子,皺眉道:「什麼事情?」
「第一、這裏是許都城!」曹寧兒蹙眉道。
單飛不等她說下去,反問道:「因為是在許都城,所以就算認為自己做的對,也不要去做是嗎?」
曹寧兒一怔,沒想到單飛如此發問,她的確想要警告單飛,方才不過是僥倖避過禍事,一之為甚、豈可再乎?沒想到單飛竟聽懂她的意思,反問讓她一時無言。
許久的功夫,曹寧兒才道:「可你是曹府的……人!」
單飛沉默良久,終於道:「那第二件事呢?」
「方才那個青衣人……」曹寧兒一句話讓單飛興趣大增,可下一句如同盆冷水澆過來,「你不要知道他是誰,你只要知道兩點……」
單飛突然感覺這個大小姐兩個基本點倒是運用的純熟,暗想你這樣說下去,什麼時候能完?不過他還是耐着性子問道:「哪兩點?」
「第一,他不是什麼好人。」曹寧兒話語中多少有分輕蔑。
單飛心道,方才聽曹丕的意思,這個青衣人對如仙也很有興趣,看來這個大小姐認定了一個道理,想見如仙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那第二點呢?」
「你最好離他遠點,若是聽我勸告……」曹寧兒語氣突然軟了幾分,「單飛,你以後就當不認識他好了。」
「我若是不聽大小姐勸告呢?」單飛道。
曹寧兒臉色一沉,香袖一甩,丟下一句話道:「你不要後悔!」她掉頭就向酒樓的方向走去,只怕被單飛看到漲紅的臉色。
怒氣沖沖的進入酒樓,有夥計才要上來詢問,被曹寧兒揮手趕下,快步上了三樓臨窗雅間,曹寧兒坐下向外望去,見到單飛竟然還在長街那兒立着,不由怒氣再涌——你不準備做生意了,為什麼不帶烏大娘她們過來?
只是你願死願活,和我又有什麼干係,我以後不會再管你!
才想到這裏,曹寧兒驀地臉色又紅,這次卻不是生氣,羞紅之際暗自有分奇怪——我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無端這麼生氣?
有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有店夥計到了大小姐身後,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樓下有婦人說姓烏,說是認識你……」
曹寧兒這才留意到烏大娘一幫人並沒有在單飛的身邊,回過神道:「讓她們上來吧。」整理下情緒,再聽腳步聲響時,曹寧兒已經恢復了平靜,見烏大娘、蓮花小心翼翼的走上酒樓,有分冷淡道:「你們找我做什麼?」
她心中多少有些失落,暗想單飛怎不跟來,難道……
烏大娘本來就有點戰戰兢兢,一見曹寧兒臉色暗叫糟糕,心道這買賣只怕要黃,蓮花一旁突然道:「單大哥說了,大小姐脾氣很壞……」
「什麼?」曹寧兒拍案而起,柳眉倒豎,暗想這個單飛真的無法無天了,難道是被我說了一通,找兩個人來反罵來了?我怎麼說也是個大小姐,怎麼輪得到下人呵斥?
「你這個丫頭,胡說什麼呢?」烏大娘連忙道:「大小姐,你別聽這丫頭亂說。」
「我沒有亂說。」蓮花分辨道,「單大哥就是說……」
烏大娘掐了蓮花一把,打斷她的下文,賠笑道:「單飛這孩子是說……大小姐雖然在氣頭上,但用心是好的,大小姐也不是為了賭氣不顧買賣的人,他讓我們放心過來和大小姐談好了,又說……大小姐不會為難我們。」
曹寧兒一怔,不想單飛對她竟還有分了解,扭頭向窗外望去,就見長街上的單飛突然抬頭向這個方向望了眼,曹寧兒慌忙回過頭來,只怕被單飛看到自己,芳心怦怦亂跳,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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