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得,那就求生吧。」
看着眼前光從外看,都顯得與村鄰格格不入很是破敗,被人私下裏稱為破落戶的家,沐紅梅輕聲自語。
說完,牽着弟弟小兵廋弱卻柔軟暖和的小手,走到大門前,抬起一隻因干多了活計而乾瘦粗糙的手,毅然推向了那形同虛設不說,還要倒不倒的木板大門中的一扇。
「嘎吱~」
那扇連油漆都快脫落乾淨,顯出些腐朽滄桑的老舊大板大門,在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時,也被沐紅梅從外邊推開了道能容成人通過的大縫。
「唉~」
沐紅梅順着敞開的這條門縫,再次看到家裏200多平,除了院子西面倒了幾年的圍牆土堆上長着枯黃的雜草,和土堆旁幾小捆大概能燒三兩天就能燒光的柴火,就顯得空空蕩蕩還坑窪不平的泥地院子,和院子正南方那一棟三間的破舊茅草房時,心裏終還是忍不住帶着幾分力不從心的忐忑嘆息了一聲後,才連拉帶抱的,帶着弟弟邁過半尺多高的門檻進了家。
沐紅梅一生坎坷,可兒時,她就是個天性樂觀的女孩,後來,更是成為了一個性格堅毅的農村婦女。
她,從不愛長吁短嘆自哀自憐。
但此時,能讓一向堅毅樂觀的沐紅梅發出這聲嘆息的,並非只是因為要再次面對家裏如今的窘困,而是剛才推門,她明明是使足了全力的。
可,以她這副不足6歲,還長期營養不量的身體,使出全力,卻也只能推開這麼大點的一道縫。
雖說,這都是『曾經』早已經歷過的,雖說,昨夜住在隊長孔明忠家時,沐紅梅早已經為今後做好了比『曾經』更充分、也更美好的打算。
但在這一刻,以成年人的心思,清晰的感受到了往後的日子將要面對的艱難時,她還是忍不住為自己實力地不足,嘆息了一聲。
沐紅梅在這世上活了近46個年頭,不管是干農活還是家務活計,都可以說無一不精。
但如今的她,畢竟還不足6歲,這副小身體終究是太小,也太弱。
要想干好對成年人都顯吃力的很多農活,靠在土裏刨食,養活並養好一個兩歲多卻還無法吃乾糧的孩子,和一個正值壯年,卻每天爛醉如泥的男人,真的很不切實際。
可有些事,雖明知不切實際,明知會很難,卻也不得不去做。
因為這,關呼一家三口的生計,說嚴重點,是關呼一家三口的生死存亡。
在這80年代初期,被餓死、病死的人雖說不多,可在沐紅梅的記憶中,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
在她的記憶中,光是她所在的大平鄉,就有一對被不孝子孫趕去住牛棚的老兩口,在年老又多病時,因為無法餬口度日,更承擔不起昂貴的醫藥費治病,只得雙雙吊死在了他們當時居住的牛棚里。
想比起來,她如今這家境,其實並不比那對老人好。
而她,想活着。不光是自己,還有她最放心不下,也最無法捨棄的親弟弟,她也想撫養他好好的長大。
還有那個終年滿身酒氣,此時也許還在屋裏呼呼大睡的男人,她也從沒想過,讓他哪日被餓死,或是如前世那般因為她的無能而病死。
他對她,雖無幾年養恩,她『曾經』也怨過、恨過、怕過這樣的父親,但他終是她的父親,是給了她生命的人。
他對她,有不可磨滅,也不能不報的生恩。
進了家門,沐紅梅直接撿過一把翻倒在院裏不知多久時日的長木板凳,走到院子正中心那唯一的一棵石榴樹下,踮着腳,把上的抹布拿下來,擦乾淨了板凳上的泥土後,才把弟弟沐紅兵拉到石榴樹下,讓他坐在板凳上。
「兵兵乖乖坐這喔,姐姐收拾收拾院子,一會兒就給你煮米糊糊吃。」
沐紅梅說完,脫下身上孔明忠今早見她冷借給她的舊外套,放在了板凳一頭,結果被這正月里的冷風一吹,冷得她打了個激靈。
雙手抱了抱胳膊,原地跺了跺腳後,也顧不得身上的寒冷,蹲在弟弟面前,給沐紅兵攏了攏穿在他身上那件母親穿了好些年洗得有些泛白的藍色棉布外套,防止衣服下擺拖到地上沾了灰。
剛才在隊長孔明忠家時,孔明忠特意留下沐紅梅姐弟兩,給姐弟兩熱了飯菜,讓姐弟兩都吃了頓這年代的農村罕有的早飯。
此時已經是上午的九點過,太陽都曬到了院裏,沐紅梅也不怕弟弟在院裏凍着。
反而,在有太陽的院裏曬一曬,比四面牆洞漏風,陽光卻照不到的屋裏要暖和得多。
「嗯~嗯~」兩歲多的沐紅兵雖還不會說話,但卻是聽得懂姐姐所說的意思,邊應聲邊乖乖的點着與身體比例來算,顯得有些大了的小腦袋,瘦卻更顯方正的小臉上,揚着甜甜的笑容。
只不過他不明白姐姐為何又抱膀子又跺腳的,所以在應着聲甜笑時,還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沐紅梅。
「呵呵。」沐紅梅的心,在看到弟弟帶着依戀和全心信任的笑容,還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時,心裏之前生出的忐忑和不安,瞬間一掃而空。
她乾瘦黝黑還透着點黃的小小瓜子臉上露出寵溺的笑,抬手摸了摸沐紅兵雖瘦卻細膩白嫩,此時還透出幾絲紅印的小臉一把後,還在上面「啵滋~」親了一口,才是站起身,開始拾掇起了院子。
沐紅梅家,因為袓上都是窮苦人,她爺爺當年又參過軍剿過匪,因此在解放時,她家的成分好,加着又住得偏,所以分到的房地基其實蠻大的。
在彩雲村來說,不說是最大,卻也絕對能排在前幾名。
進門就是200多平的泥地院子,院子正南方,一棟三間座北朝南佔地大概在100平不到做為正房的茅草房。
而正房東面,是一間佔地30來平,同樣座北朝南,但比正房低矮的灶房。
大門就在院子南面,大門的西側,與靠着西面圍牆之間,是一棟兩間座南朝北的茅草房。
這兩間草房,是牲口圈,原本一間用來關牛,一間用來關豬。
只不過,牛早在幾年前,就被她爹沐正方賣掉換酒喝了,去年養的一頭不足200斤,準備賣了交點農業稅的豬,也在辦沐紅梅母親的喪事時,被李家要求殺了來待客。
而豬圈邊上還挖了積糞的糞坑,坑上方搭着一根根削偏後都還足有大碗那麼粗的木頭,算是她家的廁所。
為了防止雨水落進糞坑裏,糞水益得滿院太臭,也為了上廁所時,有個遮攔,所以這廁所還是搭成了個茅草棚子。
除此之外,沐紅梅家是再無多餘的房屋了。
圍起這道南、北窄,東、西寬,佔地200多平的院子的,除了現有的這些建築物,就是用黃泥擂舂壘砌起來的圍牆。
只不過,如今這東、西兩面同樣20餘米的圍牆,都在自沐紅梅爺爺奶奶去世後的幾年裏,先後跨塌了數處。
如今的沐紅梅家,被說成四通八達,也絕不為過。
也就是由於家裏沒個把攔,她家唯一一隻用來打鳴報時的公雞,也在過年前就被飢不擇食的毛賊偷了。
可以說,沐紅梅家除了一窮二白外,就是一白二窮。好在,除了欠着數年的農業稅沒交外,倒也沒有其它外債。
沒外債,倒不是說她家的經濟條件好,而是她爹沐正方那種人,會有誰願意借錢給呢。
這次辦沐紅梅母親的喪事,要不是村鄰、親友見沐紅梅家太窮,外加李國針沒瘋那兩年很會為人處事,所以正月初十李國針下葬那天,大家除了義務來幫忙外,就有人給送了些糧,有些家裏條件更寬餘的,還給送了點錢。
不然,沐紅梅家光是為辦李國針這喪事,也得欠下筆不大不小的外債。
沐紅梅雖說沒文化,雖說兒時到當姑娘時,因為沒娘教她收拾打扮,結果在很多人眼中,她顯得很是有些邋遢。
可隨着年紀的增長,隨着家裏條件一天天好轉,她也成了個利落、愛乾淨、比旁的農村婦女更講衛生,也更多些講究的農村婦女。
等她把院子和屋裏屋外拾掇得差不多時,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並不是沐紅梅家物件多,需要收拾歸理的東西就多了。
恰恰相反,她家窮得叮噹響,不管是牲口,還是屋裏的擺設,能賣的,早被她父親賣掉換酒喝了。
院裏、圈裏空蕩蕩不說,她家灶房裏,除了賣不成錢的米缸子、木桌木板凳子外,也只有積煮飯、煮豬食為一體的一口大鐵鍋,能當廢鐵賣上幾個錢。
洗菜用的,都是木盆子;瓢水用的,是自家種的葫蘆做成的瓜瓢;吃飯裝菜的,不是小土碗,就是大土碗。
沒有一樣洋玩意兒。
而正房堂屋裏,唯一的兩樣家具,一是供奉祖先神靈的家堂前,擺着張有些老舊卻刷了黑漆的八仙桌,二是屋角存放米麵的一個大米櫃。
柜子裏,沐紅梅打掃時就查看過,空蕩蕩的,連耗子屎都沒一顆。
可見,這柜子自成為一個名不副實的擺設起,已經很久了。
至於堂屋左右兩面的兩間屋子,西面一間,堆着用來餵豬卻少得可憐的粗糠、簸箕、背籃、鋤頭等雜物。
這屋,除了掃抹歸整一下,也沒什麼可拾掇的。
而東面一間,則是沐紅梅原來一家四口,如今一家三口的住屋。
但裏面,除了送人都沒人願意費力來般的兩張稍一動就嘎吱響的木板床架外,就是她家少得可憐,還破舊外加髒亂不堪的床上用品。
稍上得了點台面的,就只有一口她母親嫁到沐家來時,嫁妝里最貴重的兩口紅漆箱子。
不過在看到沐正方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所以這屋裏,沐紅梅只是進去看了一眼,並沒拾掇。
之所以打掃這麼久,主要是她家院子邊上那圍牆倒下的土堆上,野草長得太多太茂盛。
沐紅梅記事時,她爺爺奶奶就已經去世了,能教她做家務的,就是她那時而正常,時而犯病發瘋的母親李國針。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真正六歲不足的小姑娘,就算再懂事能幹,要是能把一個家收拾打理得有條不亂,那就奇了怪了。
會掃地,但肯定是掃不乾淨,更顧及不上衛生死角。
而對於這些長在家裏,連大人都不去管的茅草,小小年紀的沐紅梅,又哪裏能想到,要去清理掉,這家,才能多幾分家的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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