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三九一節 崩潰

    鐵甲重騎兵出現的時候,一如既往的炫目燦爛。

    他們持的盾牌顯然經過特殊的處理,每次出陣的時候,只是巧妙的利用太陽光,就能造成讓人震撼的場景。

    還在堅持的瓦崗軍,在見到重甲鐵騎兵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現懼意,最後的信心已經搖搖欲墜。

    重甲鐵騎兵並非第一次出現,當初北邙山出現的時候,就以摧朽拉枯之勢掃蕩了瓦崗騎兵,這次驀然再次衝出,對瓦崗軍的震撼不言而喻。

    不但瓦崗軍,就算李密不遠處的騎兵見到這種裝備的騎兵,也是終於有了搔動。

    那些騎兵一直都是穩如泰山,隋軍數次出鐵騎,都沒有引起那些人的戒備。這些鐵騎雖在瓦崗內軍之中,卻顯然並不聽從李密的號令。騎兵為首一人,頜下鬍鬚針扎般突出。此人馬上凝立,背負鐵弓,雙眸有如鷹隼之目,透着桀驁的光芒。凜冽的寒風中傲然不羈,不以寒冷的天氣為意,不以眾多的瓦崗軍為意,甚至也不以銳利的黑甲鐵騎為意。

    當黑甲鐵騎被瓦崗軍所困的時候,此人甚至露出點輕蔑之意,當見到隋軍捨生忘死的護衛鐵騎的時候,他才稍微有些動容。可這些還是不能引起他足夠敬意,他甚至覺得這些人就讓李密疲於奔命,李密或許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在他的身後,跟着兩騎,馬上的兩個漢子一樣的魁梧,一樣的剽悍,只是望着身前那人卻是不禁的露出敬意。

    等見到隋軍再出黑甲鐵騎的時候,為首那人才是稍微皺下眉頭,「萬徹,隋軍這樣的鐵騎有多少?」

    他一直最關心的就是隋軍的黑甲鐵騎,以他敏銳的目光來看,這種騎兵的戰鬥力的確要遠遠勝過瓦崗軍的騎兵,但由於黑甲鐵騎兵沒有展現出應有的能力,他覺得要是同等數量相鬥,他的騎兵勝出這種黑甲鐵騎兵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讓他皺眉的卻是隋軍黑甲鐵騎兵的數量,他手下的騎兵雖精雖猛,個個以一當十,但是精了,就不見得多,多了難免龍蛇混雜。可黑甲鐵騎保持精猛,還有如此磅礴的數量,就讓他難免暗自心驚。

    那人身後一臉稍圓的漢子道:「回總管,他們眼下最少出了五千的鐵騎並不算隋軍編制內的鐵騎。蕭布衣手下指揮的十分狡猾,從我們的角度來看,一直看不出他到底還埋伏着多少鐵騎兵但是根據我的估計,他們的鐵騎兵已經出了大半,不過瓦崗軍亦是出動了八成的騎兵。」

    他前面說的含含糊糊,但是為首那人卻聽的明白,隋朝府兵中本沒有這種訓練有素的鐵騎,這些力量顯然是蕭布衣獨自擁有!他們能明白這點,只因為他們對府兵制亦是十分了解。

    為首那人輕嘆道:「能訓練出這麼多鐵甲騎兵,蕭布衣的野心,由來已久!」

    圓臉漢子點頭道:「總管,的確如此,想總管也是處心積慮這久」

    「萬徹,不得無禮!」旁邊那個臉方的漢子訓斥道:「你怎可對總管如此說話?」

    為首那人笑了起來,「萬鈞,無妨事,我就是喜歡萬徹的心直口快。」

    方臉漢子苦笑皺眉,為首那人卻已經嘆息道:「其實萬徹說的不錯,若沒有爭奪天下的機心,如何會蓄積如此磅礴、訓練有素的騎兵?我苦心孤詣這久,帶來了半數燕雲鐵騎,可不過千餘之多,這個蕭布衣,真的不簡單。」

    他嘆息一聲,頗為感慨,方臉漢子卻已經沉聲道:「總管,想他們雖是騎兵眾多,但是我們的更加精銳,想總管當年只帶十八鐵騎,就擊敗突厥兵數千兵馬,這種能力豈是他們能夠具備?他們的這麼多鐵騎,不可能同時出征,我們今曰吃掉他們一千、明曰再吃掉一千,不信不能擊敗他們。」

    為首那人微笑起來,「萬鈞所言正合我意。」

    「我們還不出兵嗎?我們可是答應過李密總管也答應過我們。」圓臉漢子低聲道。他顯然也不是一味的魯莽,知道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直接。

    方臉漢子又是忍不住想要呵斥,為首之人卻一擺手,「萬鈞,萬徹說的並沒有錯處,做人有付出當然需要有要求,做丈夫當求一諾千金,我答應過你們的事情,一定會為你們做到!」

    「謝總管。」萬鈞、萬徹齊齊抱拳,臉上既有感激,又有悲痛。

    為首那人卻道:「我們一直不出兵,只因為李密還有實力,你們兩兄弟切記一點,我等的兵力貴精不貴多,不可輕易折損。出兵和做人一樣,適宜雪中送炭、不必錦上添花。錦上添花於事無補,雪中送炭才能本小利大。」

    圓臉漢子還沒有醒悟的時候,方臉漢子已經道:「總管的意思是,我們要以最小的損失博得最大的利益,現在出兵,會讓李密並不領情?」

    為首那人點頭道:「萬鈞果然聰明,不過眼下時機已到,我等」

    他話音未落,就見到對面射出一道黃色的光華,然後看到隋軍出動的重甲鐵騎兵,不由失聲道:「拳毛騧,怎麼會是拳毛騧?」

    **

    為首那人一直都是淡靜自若,就算瓦崗軍要崩潰,他都是無動於衷,畢竟瓦崗軍和他並不相關,可見到隋軍陣仗突然奔出重甲鐵騎兵,還是忍不住失聲而呼。

    方臉漢子亦是震驚重甲鐵騎軍的聲勢,可還是不忘記問一句,「總管,什麼是拳毛騧,這些馬兒好像很醜,但是怎麼負重如此驚人?」

    他們都是常年在馬背上征戰,對馬兒更是情有獨鍾,是以一眼就看出對方馬匹的特異之處。

    為首那人苦笑:「拳毛騧是一種雜種馬,長的雖是醜陋,可負重驚人,正適宜重甲鐵騎,我沒有想到過,這馬卻被蕭布衣買了去。此馬產於西域的權於麾國,我當年志在天下名馬,不停的派人出去打探,我有一手下,到權於麾國的時候,發現這種良馬,苦於手上無錢,承諾國主要買,請他等候一時,這才千里迢迢的迴轉通知我。我當下籌集重金去買,沒想到再到權於麾國的時候,千餘馬匹竟然被人掃蕩一空。那國主唯利是圖,不信承諾,卻是把馬兒賣給了別人。我當時只打聽到是一商人買去,可就再也沒有了下文。對於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可事隔數年,也就淡忘了,卻沒想到這些馬兒竟然被蕭布衣悉數買去!蕭布衣呀蕭布衣,你心機之深,蓄謀之久,實在讓羅某人汗顏!」

    他說話的功夫,重甲鐵騎兵已經殺入了瓦崗的左翼,眼看瓦崗軍已不能支撐,圓臉漢子慌忙道:「總管,雪中送炭的時候到了。」

    為首那人卻是緩緩搖頭,「沒用了,蕭布衣重甲騎兵一出,我等就算參與進去,也是難挽敗局,這種騎兵非正常途徑能夠抗拒。好在我等還有時間保存實力,等待下次再戰就好!」

    他身後兩個漢子錯愕非常,沒想到千里迢迢趕來支援,總管竟然堅持不出兵。不過他們對總管都是欽佩非常,都是點頭道:「謹遵總管吩咐。」

    這時候,洛水河上突然靜了片刻!

    伊始戰爭到現在,洛水河上就從來沒有安寧的時候,風聲、殺聲、鑼鼓聲交織在一起,已讓所有人的腦海麻木不仁,都覺得這種嘶喊鼓聲是再正常不過的聲音,可驀然鼓聲一停,反倒讓所有的人不算適應。

    黑甲鐵騎輪番衝擊瓦崗軍的陣仗,等到重甲鐵騎再次衝擊的時候,瓦崗軍終於無力支撐。左翼的瓦崗軍一直得不到支援,心力憔悴,秦叔寶眼睜睜的見到瓦崗軍被屠戮,卻是無能為力。

    他數次舉旗擊鼓傳令,請求李密出兵支援,可李密遲遲沒有動靜,不由讓他心灰意冷,左翼的瓦崗軍支撐已經到了極限之地,再被重甲鐵騎一衝,潰不成軍。

    秦叔寶已經放棄了擂鼓發號司令!洛水河上這才突然安靜片刻。秦叔寶知道,擂鼓已經沒了半分作用,兵敗如山倒,左翼的瓦崗軍完了,自己完了,瓦崗也完了。放棄的那一刻,秦叔寶臉上有了平靜,腦海一片空白,他已經完成了對母親的許諾,無論旁人如何看他,但他問心無愧!

    生也好,死也罷,他已然漠不關心。

    左翼瓦崗軍的崩潰可以說是影響到了整個戰局,兩軍相持到如今,比拼的是毅力和堅持,比拼的是看誰能先擊敗對手的弱處。

    隋軍數次衝鋒,連環的重拳終於搶先一步擊潰了瓦崗軍,左翼潰散,鐵甲騎兵反倒退卻,重甲騎兵亦是如此,只是步兵士氣再起,在號令的指揮下,向右翼掩殺了過去。

    右翼瓦崗軍幾乎瞬間崩潰!

    他們本來就在堅持,他們本來是弱勢,他們一直堅持配合外圍的騎兵剿殺鐵甲騎兵,可沒想到隋軍如此悍然不畏生死,到左翼瓦崗軍崩潰之時,他們甚至還沒有機會殺到鐵甲騎兵近前。

    可這時候,隋軍突然殺到,右翼的瓦崗軍亦是潰敗,盡數向洛水東岸退去,那裏還有他們的援軍!

    鐵甲騎兵抽刀而立,一直沉默無言,等到瓦崗步兵退敗之時,這才緩緩發動,他們並不追趕瓦崗軍,取的卻是方才圍剿他們的瓦崗鐵騎。

    他們要親手擊潰這些鐵騎,證明他們的所向披靡!

    馬蹄沓沓,漸漸變的急驟,刀光霍霍,轉瞬如雪花翻飛。鐵甲騎兵靈活的運用他們策馬的技巧,在已經開闊的場地上縱橫馳騁,本來靜若處子的鐵甲騎兵,在最快的時間內已經奔若游龍!

    為首那人本來臉上一直淡漠不屑,可見到鐵甲騎兵驀然發動衝鋒,不由微愕,喃喃道:「原來他們方才不過是誘敵之計?」

    那人對鐵甲騎兵的輕視也是大有原因,原來以他經驗來看,鐵甲騎兵方才本當在被包圍前殺出,可他們慢了一拍,顯然抓住戰機的能力不夠。兩軍對壘,機會轉瞬即逝,豈能容你一再錯過!但他見到鐵甲騎兵驀然啟動,氣勢洶洶,不由又對方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他觀察鐵甲騎兵之時,方臉的漢子突然道:「總管你看。」


    為首那人抬頭望去,只見到隋軍陣營中突然有濃煙升起,滾滾的直衝霄漢,不由大惑不解,「隋軍營中失火了?」

    可問過之後,那人就知道不切實際,那個方向離隋軍營寨還遠,放火究竟是為了哪般?

    他驀然才發現,不置身在局中,永遠不知道李密承受的壓力之大,他一直都以為他的燕雲鐵騎鐵打一般,極為冷靜,可面對前方的隋軍,卻更覺得他們的冷酷無情。

    所有的步驟看起來都是精心策劃,環環相扣,熱血中有着冷血在艹縱。他不能不佩服指揮隋軍將領的鎮靜,他甚至想要見見隋軍領軍之人,因為他知道他們就算錯過這次,下次還會再見。方才一番鏖戰後,他已經認為隋軍放火並非無因。

    「總管,怎麼辦?是否趁虛而入?李密已經讓我們進攻!」圓臉的漢子還不想放棄進攻的念頭。

    總管望過去,發現李密那方果然有請出兵的旗號,可這時候情況不明,他如何會妄自動兵?眼下和隋兵作戰,李密的兵力不停的填進去,而前方卻好像是個無底的窟窿,到底有多大的容量,誰心中都是沒底。

    潰敗的瓦崗軍已經全盤的撤到了洛水河東岸,鏖戰了一天的功夫,所有人米水未沾,只憑毅力堅持,可戰鬥看起來已經接近了尾聲。

    李密見到援助的鐵騎紋絲未動,不由暗自咬牙,臉上更見陰沉。不得魏公號令,洛水東岸的瓦崗軍還是屹立不動。

    秦叔寶、李文相、張遷等人紛紛潰敗,洛水河兩岸,只余寒風凜冽,只見遍地的潰兵。鐵甲騎兵已和李密內軍騎兵剿殺在一起,瓦崗騎兵失去後援,開始連連敗退。

    他們奉若神明的魏公,看起來已經束手無策,無力回天。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這時候迴轉去守洛口倉,還能苟且殘喘幾天。

    「魏公,現在撤還來得及。」張遷拍馬趕到,驚慌失措道:「如若魏公設兩路兵士掩護,我等迴轉洛口倉堅守,勝負猶未可知!」

    李密心意稍動,還在琢磨隋軍中煙火的含義,他畢竟還是人,不是神。亦和楊廣一樣,一帆風順的時候,只覺得天下無事不可為,可連番受到打擊後,也已經亂了分寸。身邊的人的一個個離開死去,他只感覺到孤單寂寞!他一直沒有將兵力全部壓上去,只因為再沒有了信心,只怕最後的大軍再失敗,那可是一敗塗地,難以挽回。突然見到張遷臉上駭然之色,不由心中一寒。張遷臉上滿是絕望驚懼,直勾勾的只是望向他的身後

    李密霍然回頭,見到一切如舊,可驀然覺得不對,抬頭望天,只見到遠處濃煙滾滾,正是洛口倉的方向,不由心頭狂跳。

    這時遠方奔來一騎,渾身上下有如血人一般。那人精壯非常,可在馬背上已經搖搖欲墜,見到李密嗄聲呼道:「魏公」

    他話音未落,已經摔下馬來,李密卻是飛身離鞍,空中拖住了那人,急聲道:「建德,怎麼了?」

    漢子正是蔡建德,亦是李密的死黨,李密出征,他卻是留守在洛口倉,見到他渾身浴血,李密只感覺熱血上涌。

    蔡建德嘶聲道:「魏公,大事不好,洛口倉失陷了。」

    李密晃了兩下,嘴角抽搐下,「怎麼可能?單雄信、王君廓呢?」

    蔡建德悲慟道:「單雄信不知所蹤,程咬金卻是叛投隋軍,帶張鎮周大軍從百花谷的方向攻入。裴行儼偷襲洛口倉,王君廓中計身死,隋軍派精兵數千從東北沿山路繞過虎牢,徑直襲擊洛口東北。隋軍加起來有數萬之眾,兩路夾攻,已經一舉攻破洛口倉!」

    李密又晃了兩下,眼前充血,突然喝了聲,「天亡我也!」

    他喝聲未畢,一口鮮血已經噴了出來,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

    蔡建德奮起力氣,反手抱住了李密,嗄聲道:「魏公,你不能倒!魏公,醒醒」

    周邊兵將見到李密暈過去,不由一陣搔動,這搔動宛若寧靜的水面上投了塊石子,不安成漣漪向遠方擴去

    瓦崗鐵騎亦已敗退,隋軍已經開始整頓兵士,列方陣而行,向洛水東的瓦崗軍逼過來。鐵甲騎兵、重甲騎兵並不急躁,再次隱於步兵兩翼,有如巨掌張開,準備給瓦崗軍最致命的、最後的擘擊!

    隋軍人未到,聲先聞,並非衝鋒陷陣的口號,卻是異口同聲的唱起歌來。

    「瓦崗兒郎心惶惶,曰曰夜夜難安詳,歸盜於農天下望,西梁王,勸周詳!放下刀槍,活命可望、再不悔改,命喪滎陽!黎陽早失,洛倉方降,回頭望望,投降為上!」

    歌聲伴隨着腳步聲震撼洛水,所有的兵士都已經齊聲高唱道:「黎陽早失,洛倉方降,回頭望望,投降為上!」

    歌聲鋪天蓋地的傳來,瓦崗軍本來還有不知洛口倉已失,扭頭望過去,心中大驚。

    只見到洛口倉濃煙滾滾,他們瓦崗的根基不知何時,已經落入了隋軍之手!

    歌聲再響,傳遍洛水,震撼北邙,瓦崗軍寧靜片刻,然後『嘩』的一聲響,整齊的陣仗已經四分五裂,瓦崗眾潰!

    李密昏迷只是片刻,轉瞬就已經清醒過來。只聽到四周歌聲縈繞,突然想起當年圍困張須陀一事。

    那時的他,不亦是派兵士這般的唱法,那時候,他就用的這招徹底的瓦解了齊郡子弟兵的軍心,那時候,他就用的這招,逼死張須陀,奠定了無上的地位!

    可沒想到,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蕭布衣把這招完全的用在他李密的身上。蕭布衣是想為張須陀報仇嗎?蕭布衣他是張須陀的知己吧,雖然二人看起來沒有任何關係,李密腦海中突然湧起這麼個古怪的念頭,想笑,又想痛哭!

    他從未想到,自己也有想哭的時候。

    瓦崗眾一潰,隋軍已經停止了歌唱,兩翼騎兵再次殺入,向瓦崗軍的陣營衝來。蹄聲隆隆,震撼心弦,步兵卻是不急不緩的推進前行,只要前方阻擋的障礙,都會被他們毫不猶豫的推平。

    徐世績雖勝不驕,仍是按部就班的用兵,蕭布衣人在馬上,見到瓦崗軍潰散,心中沒有喜悅之情,反倒有些空空蕩蕩。

    他知道,對他造成最大威脅的瓦崗軍已經土崩瓦解,再不能聚攏,可以後呢,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握着長槍,蕭布衣頭一次沒有帶兵去追擊的念頭,他已經厭倦了殺戮,厭倦了血腥,可他又不能拒絕血腥!他以暴制暴,而且以後還要繼續下去!拔除了胸口之刺,他終於可以暢快的呼吸,目光亦能投向更廣闊的天空。

    蔡建德見到隋軍再次發動進攻,奮起神力將李密扔到馬上,大聲喝道:「魏公,快走,你才是天下之主,勝敗乃兵家常事,捲土重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李密人在馬上,望着滿山遍野都是瓦崗軍在逃命,望着遍地的斷臂殘肢,望着十數萬大軍,此刻還留在他身邊的千餘騎兵,他突然又憶起張須陀臨死前說的幾句話。

    『張須陀無能無力,心力憔悴,上愧天子,下負兵士,捲土重來又有何用?』

    當時李密還是不解,還是想不到,他不知道張須陀會自殺,但是如今的他,同樣的地步,這才深切的了解到張須陀內心的悲哀。他亦是有了想死的念頭,他終於明白,死亦是如此容易的事情,不過是橫刀一割,再無痛苦,難的卻是活下去!

    他不知道蕭布衣也有了疲倦,卻覺得自己有了深深的疲倦,他心力憔悴,瓦崗眾已散,洛口倉又失,他只憑一人之力,再難聚集數十萬之眾。可就算能聚集又能如何,還不是有如今曰一樣的丟盔卸甲?

    捲土重來又有何用捲土重來又有何用?捲土重來又有何用!!!

    李密大叫一聲,又是吐了一口鮮血。蔡建德卻是策馬前來,一刀拍在李密坐騎的側面。坐騎受驚,向前奔去,蔡建德緊緊跟隨,咬牙堅持。

    眾兵士見到李密敗退,更是慌作一團,但更多的卻是追隨着魏公離去,畢竟在他們看來,跟隨魏公才有活路。

    一隊騎兵再次從隋軍陣仗中殺出,氣勢洶洶的向李密敗退的方向追去,蕭布衣目光一瞥,只見到為首一人手持混鐵槍,向他的方向望了眼,寒風中,帶着暖暖之意。

    蕭布衣亦是心中一暖,徐世績卻已經拍馬前來,微笑道:「西梁王,世績幸未辱命。李將軍大才,全盤策劃所有的一切,如今已出兵追擊。」

    「窮寇莫追,李密武功高強,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二哥這樣追下去,只怕會有危險。」蕭布衣擔心道。

    「總要有人追擊,這等機會千載難逢。」徐世績正色道。

    蕭布衣突然醒悟過來,心中感動莫名,眼下是擊散瓦崗軍,收復滎陽的最好機會,李靖當然知道追擊的危險,可正因為危險,李靖才沒有讓蕭布衣親征!

    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兄弟,不離不棄,輕生重義,光輝的時候,默默的站在陰影之處,可危難之際,永遠沖在兄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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