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請三思啊!」
耶律休哥苦苦勸說,明天就是受降的日子,休哥左思右想始終覺得不穩妥,萬一被李繼隆所乘……一大早休哥就來到韓匡嗣的營帳,說什麼也要韓匡嗣改變主意。
「等你當了都統再說吧!」韓匡嗣一肚子火氣,他一早起來的好心情就這樣被耶律休哥給弄沒了。本來李繼隆投降,韓匡嗣左思右想,應該是三個指頭拿田螺——十拿九穩。可是這個休哥偏偏危言聳聽,一會兒說李繼隆是詐降,一會兒又說宋軍可能有其他陰謀詭計?能有什麼陰謀詭計?韓匡嗣自覺一切盡在掌握中,要不是看在休哥是北院大王的份上,韓匡嗣都想叫人把休哥打出去。
「燕王……」
韓匡嗣臉色一板:「北院大王,若是每個來投降的我們都不接納,豈不是涼了人心?將來宋人知道無法投降大遼,只能與我們拼命死戰。到那時,北院大王又將何為?」
耶律休哥知道無法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北院大王,燕王如何看法?」休哥走了出來就被耶律抹只拉住。
耶律休哥嘆了口氣:「燕王不肯聽我勸告,一意孤行。若是如此,我軍危矣!」
耶律抹只也嘆了口氣,他官職更低,就連休哥說的話韓匡嗣都聽不進去,那他就更別提了。何況韓匡嗣在耶律賢面前極為得寵,這次韓匡嗣見幽州之戰,就連他兒子都立下大功。他自己卻從來沒有領軍打仗過,所以一個勁的向耶律賢請命,要領軍出征。耶律賢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料想上次就連趙光義都在幽州陣亡,也不免小覷了宋軍。明知道韓匡嗣沒有打過仗,卻不顧蕭燕燕的反對,堅決命他都統各路兵馬討伐鎮州。
休哥想了想:「你隨我來,去找南院大王!」
耶律沙今天心情很不錯,韓匡嗣昨天晚上在他面前說得言之鑿鑿,兩人越分析越覺得李繼隆投降是真。既然是真的,那就不需要擔心了。耶律沙一早起來就吃了一支羊腿,胃口大好。本來今日應該去巡查右翼的,耶律沙也懶得去了,還有什麼好查的?那邊對着李繼隆,明天李繼隆就來投降了,還需要防備嗎?
主將都如此懈怠,何況下邊的人呢?
西線守軍這些日子也都煩了,宋軍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沒事就和遼軍接觸一下,但是始終沒有爆發成規模的戰役。遼軍早已放鬆了警惕,這幾天,宋軍更是連接觸也不接觸了。遼軍也樂得清閒,誰都只有一條命,難道非要刀頭見血才行麼?
況且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一絲寒風都沒有,那些遼軍刷了馬,也懶得將馬鞍裝上去,前些天,天氣潮濕,馬鞍摸起來都有些濕漉漉的,正好太陽這麼好,趕緊曬一曬,天知道下一次遇到這樣的好天氣是什麼時候。
暖洋洋的太陽曬得契丹士兵都有些懶洋洋的,一個個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忽然有人感覺到了不妥,這大地好像隱約有些震動,跟着,不止他一個人感覺到了,更多契丹士卒也發覺有些不對勁。
耶律沙連鎧甲都沒披掛,就從營帳里跑了出來,舉目向遠處望去。
忽然遠處有契丹兵吹響號角,一個接一個聲音嘶喊着:「敵襲!敵襲!」
這裏地勢平坦,上萬宋軍騎兵,穿着明亮的鎧甲,在陽光下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萬餘宋軍就像一股鋼鐵的洪流,流動在幽燕大地上。
就在契丹人還在高呼敵襲,還在拼命的找自己的武器,還在瘋狂的把馬鞍往馬匹身上套的時候……宋軍的先鋒已經沖入了契丹人的右翼,他們一個個就像下山的猛虎,要把在幽州失利的恥辱全部都爆發出來。這一支軍隊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尖刀,狠狠的殺入遼軍的大營。猶如乘風破浪的快船,猶如勢不可擋的洪水,把混亂的契丹人分割開來。
「殺!」
「殺!」
養精蓄銳已久的宋軍要為大宋禁軍的威名佐證,要為死難在幽州的同袍復仇,要為賓天的趙光義雪恥。萬餘人爆發了不可抵擋的力量,就像火山噴發時憤怒的熔岩,將死亡帶到遼營的每一個角落。
許多契丹士兵只能騎着沒有上鞍的馬匆忙來迎戰,卻被全副武裝的宋軍一刀劈落在馬下。弓箭手找不到自己的箭壺,騎兵找不到自己的馬刀,耶律沙的前營在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打擊下,迅速崩潰了!
幾乎所有的契丹士卒都在拼命的奔逃,他們不知道要跑向哪裏,他們只想躲開這一股奪命的洪流,哭聲,喊聲,臨死前的慘叫聲處處響起。大宋的禁軍仿佛一個個都成了死神,揮舞着手中的兵刃,毫不留情的收割着他們遇到的每一個契丹人的生命!
「李大人果然神機妙算!」趙延進看着李繼隆的眼神里滿是欽佩之情。
李繼隆搖了搖頭:「這計策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謝慕華大人的計謀。他傳書給我,說韓匡嗣為人自高自大,又剛愎自用。偏偏韓家是漢人出身,在遼國宗室里始終被當做外人。雖然官封燕王,卻隱約有點遺憾。他勸我用詐降之計,就算別人不信,韓匡嗣也必然是信的。他的心裏早已把中原看做蠻夷,而把自己當做徹底的契丹人。這樣的人,自然以為我的投降是真的。只要他們放鬆警惕,就是授首之時!」
趙延進笑着點了點頭:「我在幽州也曾和謝慕華大人有一面之緣,謝大人才華出眾,常有驚人之舉,是難得的人才。有這樣的才子從大秦回來大宋,是我大宋的福氣。如今皇上重用與他,謝大人自然為國為民盡心盡力!」
李繼隆長長的吸了口氣:「我部騎兵已將敵營突破,接下來就要看趙將軍的了!」
趙延進令旗一展:「進軍!」
在徐河的宋軍步軍列成整整齊齊的方陣開始向遼軍逼近。趙延進也是難得的將才,他把部屬分為左中右三部,前邊是清一色的步軍,陣容嚴謹,手持長槍、麻扎刀之類的長武器,用於對付遼人的衝鋒,右側是趙延進所部的騎兵,而左翼是在步兵掩護下的弓箭手。數萬步軍踏着整齊的步伐,伴隨着身後激盪的戰鼓,義無反顧的朝遼軍衝去。
「這可如何是好?」
韓匡嗣慌了手腳,帶着兵馬趕到耶律沙的前營,已經潰不成軍。耶律沙的部下四處逃生,將韓匡嗣的兵馬隊伍沖亂。宋軍騎兵化整為零,一路路追殺四散而逃的遼軍。
耶律沙直退到韓匡嗣的面前,他身上中了一箭,見這敗勢已經不可挽回,急忙大叫道:「燕王,咱們退吧!」
韓匡嗣就像呆住了似的,用馬鞭指着正前方:「你看!」
正南方,沙塵蔽日,齊刷刷的步伐聲,震盪在天空中的鼓聲,交替如雷。一看望不到頭的宋軍步軍朝前營逼近。韓匡嗣在遼國長大,一輩子沒有上過戰場,以為騎兵就是天下最厲害的兵馬,沒想到宋軍的步軍聲勢如此浩大,頓時慌了手腳,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竟然愣住了!
「走啊!」耶律沙咬着牙把插在肩頭的箭支拔了出來,他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提了把馬刀在手,指揮隊伍後撤。
宋軍已經衝進了遼營,一面面飄揚的旌旗就像是一朵朵鮮花怒放在燕趙大地上,在這片走出過無數慷慨豪俠之士的土地上再度書寫壯麗。
「李漢瓊!」
李繼隆冷眼看着戰場,如今的仗已經完全落入了宋軍的掌握中,以龐大的步軍方陣摧毀遼國人的鬥志,以養精蓄銳的騎兵不停追擊。窮寇莫追這四個字現在已經用不上了,如果是謝慕華在此的話,說不定還要說上一句「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呢
李漢瓊也是大宋有名的勇將,見各部都投入戰鬥,早就心癢難耐。一聽監軍叫他的名字,頓時來了精神,提起大刀答道:「末將在!」
「你帶領本部軍馬從東南方殺入,記住一定要逼得契丹韃子從西線撤退。始終咬着韓匡嗣不放就行,也莫要逼得太緊。這些遼軍並非泛泛之輩,若是逼得太緊,他們拼死一戰,就算我軍得勝,傷亡也必定慘重!」李繼隆仔細吩咐道。
李漢瓊哈哈一笑,大步走了出去。他向來是以勇武著稱,攻打太原的時候,李漢瓊頭部,手臂兩處中箭,也死戰不退,依然率先攻上太原城。這樣的勇將,在遼軍潰敗的時候出動,雖然有些大材小用,可用的恰到好處,必定可以把遼人追的喘不過氣來。
劉廷翰一直不言不語,靜靜的看着李繼隆發號施令。
李繼隆回頭一看劉廷翰,便笑道:「李某越俎代庖了。」
劉廷翰展顏一笑:「李將軍千萬別這麼說,劉廷翰不過是觀察使而已,說起用兵哪裏及得上李將軍如此高明。皇上雖然命我總領三軍,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李大人帶領大軍打出這麼漂亮的一戰。在下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李繼隆將手中令旗遞給劉廷翰:「還請大人痛打落水狗!」
兩人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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