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巨大的地圖被謝慕華親手展開,眾將立刻圍攏了過來,謝慕華手指桑乾河沿線道:「直接攻打幽燕並不是明智的選擇。那裏城防堅固,易守難攻,周圍數百里一馬平川,遼國人的騎兵一到,就地就可以展開衝鋒,對大軍進攻極為不利。之前李至說的那兩點,也不得不考慮在內。要想收復幽燕,一定要率先奪取大同,沿桑乾河一線封鎖燕山五關。將幽燕變成孤城之後,可一戰而下!」
謝慕華站直了身體,注視着手下的將領們,他們當中有楊延昭楊延彬兄弟這樣的智將,也有關定邦、呼延丕顯這樣的勇將。這些將領都是他手中的財富。謝慕華心頭一陣感慨,擁有這樣強大的將領集團,若是還無法實施自己的戰略,就實在說不過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太宗皇帝攻打幽州的時候,和現在不同。那時候士卒雖然疲憊,可是攻打北漢之後,士氣乃是禁軍的最高峰。太宗皇帝手下名將如雲,當時去幽州的曹、潘、石、宋……哪個不是大宋的名將?二十萬大軍乃是太祖皇帝南征北戰之中一手鍛造出來的鐵血軍隊。作戰經驗富足,能吃苦,是百戰雄師。可是,如今的禁軍有三十多萬,卻大多是後來招募的新兵,說起作戰,跟當初的禁軍差了不是一星半點。想要攻打幽州,三十萬大軍也不可能全部投入,這樣的話,最後只能是重蹈當初第一次北伐的覆轍!」
「那相公意欲何為?」曹琮急忙追問道。
謝慕華點了點地圖上的大同:「冬季用兵乃是兵家大忌。可是今年的情勢不同,遼國遭遇數十年難得一見的雪災。物資短缺。況且,冬季,不利於騎兵作戰,卻並非不利於步軍攻城。大同也是重鎮,若是想要攻克這樣的城池,必要的冒險是一定要做的。所以……我準備投入五萬大軍,搶在朝廷沒有發動之前,率先將大同攻克。」
楊剛正眯起了眼睛,謝慕華這一招不可謂不狠毒,若是真的被他攻下了大同,之後的局勢如何發展,便緊握手中。任何人也無法動搖謝慕華的根基了!
「打大同不可不勝。我會去親自坐鎮,你們誰敢去把大同給我拿下來?」謝慕華冷聲問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所有的將領都爭先恐後的叫了起來。謝慕華微微一笑,輕點着地圖說道:「大同不同於一般的城池,守城的將領的耶律休哥的親信大將蕭吐渾。此人勇武過人,卻又十分謹慎,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他是絕對不會孤注一擲的。要贏他,就要比他更狠,用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打得他在大同惶惶不可終日。既然你們都想去,我便選關定邦。老關,有多狠就給我打多狠!」
關定邦憨憨的一笑,這個時候他也無需表決心立軍令狀。謝慕華看着略顯失望的眾人,接着說道:「攻打大同雖然沒有你們的份,但是在雁門關,我需要一個有足夠的資歷,能夠和朝廷應對的人來坐鎮。」謝慕華把目光投向呼延丕顯:「這裏,我就交給你!」
「放心!」呼延丕顯只是淡淡兩個字,卻是說得斬釘截鐵。
謝慕華瞥了一眼曹琮:「攻打大同是一場大戰役,雁門關的八萬大軍,我至少要用五萬,很可能還不足。所以後勤軍需,一定要你去做。曹樞相在朝中的人脈無可比擬。你身為他的兒子,我把五萬大軍的後勤全部交託給你,你可有信心?」
曹琮頓感一股熱血直湧上心頭,他雖然沒有指望能像那幾個大將一般親臨敵前。可是軍需後勤,只要是行軍打仗的人,都知道有多麼重要。謝慕華給他的這個擔子並不輕。但是曹琮暗自下了決心,就算是自己一個人跑回開封府去跟曹彬鬧翻天,也要確保雁門關大軍的後勤保障。
「接下來就是要應對契丹人可能做出的反應。」謝慕華背負着雙手,視線朝門外望去:「蕭燕燕的左膀右臂休哥和斜軫只可能來其一。另一個必須要在幽燕坐鎮。我猜,休哥很有可能會來。他用兵奇詭,擅長長途奔襲。手下皮室親軍更是精銳無比。從上京到大同,有三條必經之路。我們兵少,不可能分兵把守三條道路。所以,需要一人領一支精兵,突出大同以北,咬住遼國的援軍,要不惜一切代價,死死拖住遼國援軍的步伐。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攻克大同。所以,我只能要求,一日大同未曾攻克,大同城下就不能出現遼國援軍的影子。這一仗,必然慘烈無比,很可能會有去無回……」
「我去吧!」楊延彬挺身而出,搶在楊延昭之前說道:「我和休哥交手也有幾次,對他的行軍手法也算熟悉。我要五千精銳,必然不負使命。」
「很危險!」謝慕華緩緩的說道:「你孤軍深入,沒有後勤補給,就算那裏並不缺乏水源,可是草料和糧食都無法補給。算起來,你最多也只能支撐十天。十天……」謝慕華轉過臉來看着關定邦:「十天的時間,你能拿下大同?」
「嗯!」關定邦沉重而又緩慢的點了點頭。
楊延彬嬉笑着一拳打在關定邦的肩膀上:「老關,我的性命可都在你的手上。要是十天之內打不下來大同。我就慘了!你就等着負荊請罪吧!」
「負荊請罪?」關定邦瞪大了眼睛:「就是光着膀子,身上綁一根木頭?何必那麼麻煩?若是十日打不下來大同,叫相公割了我這顆鳥頭去便是!」
「你們,哪個都不能有事!」謝慕華伸出雙手,在關定邦和楊延彬的肩頭重重的拍了幾下,其實謝慕華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紀,這幾年的歷練讓他愈發深沉起來:「你們都是我的好幫手,一個也不能少!」
楊延昭看半天也沒說到自己,看了看五郎,兩兄弟一起急了,搶着問道:「相公,咱們要做什麼去?難不成打大同這麼大的事,都沒咱們兄弟的份?」
「不會又是駐守中軍吧?」五郎抓了抓頭髮,一臉的無奈。
謝慕華搖了搖頭:「你們兩人,我自有安排,這次駐守中軍的是九妹。放心好了!」
冬天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因為寒冷,沒有人想在這樣的天氣外出。每天早上,太陽很晚才會升起,還沒來得及把屋頂上的積雪曬化,就已經落下了山頭。皚皚白雪下露出一道道紅磚青瓦,顯得極為好看。大宋的開封府和河東路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盤,卻都不約而同的開始了瘋狂的備戰。各地的民夫絡繹不絕的奔赴滿城-定州前線。而河東路的民眾也被謝慕華發動起來,不過,謝慕華有錢,小周后源源不斷將在江南通過和日本做海外貿易的錢財給謝慕華運送過來,數萬民夫,每天的工錢都是當日結算。謝慕華根本不把錢當回事。想要整個天下的人,還能在乎區區之數?將來天下都是自己的,現在心疼錢做什麼?
河東路的異常,也引起了開封府的戒備。趙德昭無數次在睡夢中驚醒。在夢中,他似乎見到整個河東路處處都是叛軍,謝慕華帶着大隊人馬突出河東路,挺進中原。朝中的大臣紛紛背叛了自己,開封府禁軍倒戈相向……謝慕華在坐在自己的寶座上,朝着自己獰笑!一次又一次相似的夢境,讓趙德昭幾乎無法忍受。
好在從雁門關發回的軍情來看,謝慕華並沒有馬上造反的意思,趙德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害怕,但是這樣每一天都在恐懼中過去,實在讓他度日如年。每一天,趙德昭都在等着春天趕緊到來,只要道路一通,不再泥濘,自己的三十萬大軍就可以馬上揮軍北上。到時候,看謝慕華還能怎麼辦?三十萬對抗八萬?有不勝的道理嗎?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雖然已經快要到除夕了,可是大同一點回暖的跡象都沒有,中間還零星了下了幾場小雪。
大同城,天氣陰沉,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色的濁雲。東北風嗚嗚地吼叫,肆虐地在曠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銳利的刀劍,能刺穿嚴嚴實實的皮襖,更別說那暴露在外面的臉皮,被它劃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難熬。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着。光禿禿的樹木,露出自己瘦弱乾枯的身軀,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
站在大同城頭的契丹官兵,從嘴裏、鼻孔里噴出來的團團熱氣便凝成了一層層霜花兒,凍結在皮帽四周,恰似一頂銀色的頭盔戴在他們那凍得通紅的臉膛上。可是他們還不能隨便活動,契丹的軍紀之嚴,可見一斑。
古里凍得手腳有些冰涼,他只覺得一股股寒風從他的耳邊吹過,厚厚的皮帽似乎根本阻擋不了寒意,順着脖頸,手腕那些露出皮膚的地方,貪婪的吞噬着自己的體溫。手中的長矛似乎越來越重,那冰冷的矛杆幾乎就要握不住了。眼前,是大同城外一望無際的廣闊荒原。這裏是宋人和契丹人常年交戰的地方,沒有人會在這裏種地,日子久了,便就荒蕪了。寒冬的天氣,那些虛弱的野草,只能在風中搖曳着無力的身影。
古里用力的搓了搓雙手,想要給那凍得通紅的手掌一點溫暖,他是個老兵,在家裏,有女人,有孩子。在軍中再待兩年,弄夠了錢,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安安穩穩的買些牛羊,回到草原上去,帶着婆娘,帶着孩子,天空海闊的放牧去,每日唱着歌兒,趕着自己的牛羊,晚上暖上一壺馬奶酒,烤上兩條羊腿,和婆娘孩子說些軍中的樂子,其樂融融啊……
正想得出神,古里似乎看到遠處出現了一個黑點。他急忙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着白茫茫的荒原看花了眼。沒有,他沒有看錯,在一望無際的荒原地平線上,一個小小的黑點,從地平線上朝大同的方向緩緩的行來。放眼望去,在那個黑點出現之後,越來越多的黑點在他身後湧出地平線,高挑的大旗,威武的在風中飄揚,看不到邊際的黑點,匯聚成一片烏雲,緩慢而又堅定的將大同城外的荒原吞噬!
雪亮的兵刃,在還殘留着積雪的土地上,映照着午後那淡薄的陽光,刺進古里的眼中。鋪天蓋地而來的大軍,在大同城外不停的推進,遠處戰馬的嘶鳴,夾雜着數以萬計的大軍,腳步將積雪踩成泥濘,發出沉悶的噗聲。古里的嘴唇不聽使喚的開始顫抖,黑壓壓的大軍,明亮的盔甲,閃爍着寒芒的兵刃,無數面在風中飄揚的大旗,就這麼出現在大同城外!
「是宋人!」古里撕心裂肺的喊道。
他的同伴早已取出腰間的號角,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敵襲,敵襲……」的叫聲,迅速傳遍了大同城的每一個角落。
謝慕華端坐在戰馬之上,身上裹着一層輕甲和黑色大氅,微笑着朝關定邦說道:「這一仗,怎麼打,還得看你了!」
關定邦豪氣沖天,長刀一揮:「兒郎們,先給蕭吐渾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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