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圓
一個人如果想要成就功業就需要明白兩件事:一隨時隨地都要保持小心謹慎、二每時每刻都要讓你的對手粗心大意。一個人倘若明白這兩件事,而且懂得如何靈活運用這兩件事,那世上的一切難題都不是難題,世上一切可怕的對手都會不堪一擊。
師妃暄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一個被慈航靜齋上下甚至寧道奇佛門四大神僧等前輩高人公為慈航靜齋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傳人自然並非是浪得虛名的,她的心智武學都冠絕當代,又有着驚艷天下的絕世容顏,這樣的女人的確是世間少有,天上亦難求的,這樣的女人自然是非常厲害的。
可師妃暄也不能不承認她的確也會犯下一個錯誤,倘若寧道奇認出面中的特殊味道是罌粟殼的味道,那她也不會再太小心謹慎了,因此就會吃下那一碗麵,而倘若她一旦吃下那一碗麵,那就成為這個神秘人手中任意宰割的魚肉。
——一個你最相信你最親密的人或許不會是你最可怕的對手,可他的行為舉措卻也會時不時影響你,而這時候往往是你對手利用你並且擊垮你最好的機會。
顯而易見眼前這位神秘的青年是明白這一點的,顯而易見這神秘的青年也是一位極其厲害極其可怕的人物。她現在知道得已經算不少了,可依舊不明白這位神秘人的目的是什麼?
——神秘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要將燕十三在蒼茫山的消息傳揚天下?為什麼要將他們吸引到此地?為什麼要對他們下殺手?為什麼事到臨頭又放棄了暗殺?這些她都是不知道的,一點也不知道。
神秘人望着師妃暄已經露出了毫不掩飾的佩服神色,這的確是一個奇女子,普通人面對這種情況恐怕早已經驚慌失措,甚至思忖如何離開這個地方,可這個女人卻靜如止水,一個女人可以在生死之間能如此淡然自若的人,那自然是值得佩服敬重的。
老道的神色也是沒有任何的改變,任何一個人看見這位老道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位得道高士,世上很少有可以在聽到如此冷森的言語依舊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了。
神秘人已經非常佩服這兩人的,但這並不是他不殺這兩個人的理由,實際上他現在也未嘗不想殺這兩人,只是他的殺心已經不如最初那麼濃重了。
他說:「我並沒有誆騙你們,燕十三的確即將在蒼茫山破碎虛空離開這一界,至少這一句話是實話,不過我請你們來蒼茫山除開要除掉你們之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想請你們見識一場決鬥。」
「決鬥?」寧道奇開口了,他說:「什麼決鬥?」
神秘人道:「自然是燕十三的決鬥。」
燕十三的決鬥,世上竟然還有人又資格和燕十三決戰?要知道無論是武尊畢玄還是弈劍大師寧道奇都已經敗在了燕十三之手,天底下還有何人要和燕十三決鬥呢?自己嗎?寧道奇搖頭,他又問:「燕十三和什麼人決鬥?」
神秘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淡淡道:「天上地下有資格和燕十三決鬥的人只有一人,那人就是我。」
這句話在寧道奇、師妃暄的意料之中,但他們還是有些小小的訝異。師妃暄問:「因此閣下請我們來到蒼茫山就是為了觀看這場決鬥?」
神秘人的眼神忽然變得非常深邃而晦澀,他那雙仿佛天生就是用來握劍的手輕輕敲打着方桌,口中以一種非常低沉而晦澀的語調慢慢道:「書畫家完成了一件傑作時,若是沒有人欣賞,就會覺得如錦衣夜行,所有的心力都白花了;名伶在高歌時,若是無人聆聽,也會覺得十分無趣是嗎?」
師妃暄、寧道奇沒有回答,但心中已經贊同這個觀點了。
但這時候神秘人的眼神忽然變得無匹明亮了起來,他淡淡道:「這句話本不是我說的,我其實也並不贊同這句話,只是人有時候會去做一些雖然並不贊同但絕對會去做的事情,譬如現在我就不能不做這件事情。」
寧道奇並不是喜歡開口問的人,可這時候又已經忍不住開口了,他道:「為什麼?」
神秘人道:「因為燕十三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對手,當然最重要得是燕十三是一名極其高明的劍客,他的劍法造詣武學修為絕對比世上大部分人都高明,他這種人本不應當沉埋於歷史煙塵之中。」
「因此閣下請我們這些人前來是為了讓天下人都記住世上有燕十三這樣一位可怕的劍者?」
神秘人淡淡道:「高山流水豈非凡夫俗子可以聽懂?倘若我真想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一戰,那現今來到蒼茫山的也不會只有你們這幾人了?讓該聽的人聽到,讓該看的人看到,讓該記住的人記住,這就是我請你們這批世上最絕頂高手來到這裏的目的之一,我希望你們可以記住燕十三這個人以及燕十三那柄劍。」
至始至終師妃暄和寧道奇都沒有懷疑,他們深信像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說謊的,他們現在可以從這位神秘人的言語中看到一抹唯有在佛陀身上才能看見的神聖莊嚴。
「你為什麼要為燕十三做這些,難道因為燕十三是你的朋友?」
神秘人道:「不是。」
「不是?」
「是的,不是。」神秘人說:「我會為燕十三做這些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為燕十三做到的事情,也是燕十三有資格讓我未他做到的事情,不過我並不殺你們卻並非因為這一點。」
師妃暄、寧道奇都沒有開口了,神秘人也暫時沒有開口了。
他的食指中指忽然夾住一根筷子,指向寧道奇。
寧道奇的面上原本是風輕雲淡的,可看見指向他的筷子,神情漸漸凝重起來,流露出一種既凝重但又不敢太緊繃的感覺,半晌,寧道奇放鬆了下來,他挽着眼前這位神秘人眼中明顯流露出了敬佩神色。
師妃暄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一雙如清水般清澈乾淨的眸子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神秘人面上沒有半點變化,沒有得意或自傲,臉上只是帶着和剛才一樣淡淡優雅的笑意,他道:「現在你應當看得出以我的實力想要殺你們雖然並不是一件非常容易,但絕對不算很困難的事情。」
寧道奇真心嘆道:「閣下對付武學的理解真是常人所能及,只不過倘若我以筷為劍呈清揚之勢面對閣下之時,閣下可有解法?」
神秘人笑了笑,他望着寧道奇道:「你認為這一招在那一刻無法可解?」
寧道奇搖頭:「至少我想不出解法。」
神秘人轉頭望向師妃暄,道:「師姑娘認為是否有法可解?」
師妃暄雖然已經有些領悟剛才那一筷的玄妙,但並不太懂,因此她搖頭剛準備開口,但還沒有開口,只見神秘人又拾起桌上筷子做出了面對寧道奇一模一樣的動作面對她。
這一刻師妃暄才感覺這一招的可怕。
她忽然現為什麼寧道奇剛才面上會流露出那種凝重而又不敢凝重的表情,在神秘人以筷為劍指着她的時候,她全身上下都封鎖在這一筷之內。
這一筷並非呈現進攻之勢,可這一筷的攻伐卻遠遠比進攻之勢還要可怕,只要她全身上下露出一丁點破綻,那她就會在這一瞬間被刺殺於這一筷之下。
人在放鬆或緊張的時候,身體的肌肉都活舒展或緊繃,這時候人的精神雖然會聚集,可身體會不由自主露出破綻,只要身體上露出一丁點破綻,那就是死期,這也是當時寧道奇為什麼想放鬆不敢放鬆想緊繃但不敢緊繃的原因。
這一筷顯而易見將寧道奇迫入到了絕境邊緣。
現在面對這一筷的人並非寧道奇,而是師妃暄。
師妃暄面對這一筷也和寧道奇一樣流露出那種非常奇特的表現,只不過這種表現卻是一閃而逝。
寧道奇望着兩人,他的視線原本最多停頓在神秘人身上,但很快他的實現依舊落在帶着斗笠青衣白衫的師妃暄身上,他的眼中流露出了無與倫比的驚嘆神色,一雙深邃的眸子更是流露出一種如嬰兒般的天真無邪,一雙手甚至已經忍不住鼓掌了,但他終究沒有鼓掌,他怕他的介入抵擋兩人之間的平衡。
寧道奇在那一瞬間沒有想出破解神秘人那一招的方法,師妃暄也沒有,但師妃暄知道如何應付神秘人這一招。
師妃暄運轉全身真氣,將自己化作一個渾圓太極,太極者生生不息,無懈可擊,因此師妃暄雖然無法破解神秘人這一招,但神秘人也無法殺師妃暄於木筷之下。
兩人如此消耗下去,那結果就只能是兩敗俱傷,漁翁得利。
神秘人自然是不願意見到這種結果的,師妃暄也不願意的,只是此時此刻無論誰下停手那都可能成為對手最好的機會,神秘人很果斷的放手了,他深深瞧了一眼深夜中的黑暗角落一樣。
角落是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不過倘若此時此刻還有人,那剛才是對付神秘人與師妃暄最好的機會。
神秘人眼中的笑意更濃了,手已經放下了,他將木筷放在桌上,愉快笑了起來,他的聲音也在這一瞬間開始有些不同了,變得更加柔和而乾淨,悠悠然道:「至今為止可以破解我這一招的人除開師姑娘你,也就只有陰癸派聖女婠婠了。」
師妃暄也收斂了身上的氣息,她望着這個神秘人,她眼神忽然變得無匹複雜的光芒,她慢慢道:「現在我有些明白為什麼墨兄執意要對付我們了,原來墨兄都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近年來魔門之中行蹤最神秘奇詭也最可怕的魔傅。」
神秘人淡淡一笑,他撕開臉上那張冷拙的人皮面具,道:「師姑娘,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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