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之顛的這場決鬥至少已經被四個人看在眼中,這四個人自然就是前來參加蒼山之戰的其餘四個人:葉孤城、西門吹雪、吳明、獨孤求敗這四個人。
只是此時此刻白小樓和薛衣人僅僅只是看見了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人而已,至於獨孤求敗、吳明兩人他們並沒有看見。
葉孤城、西門吹雪兩人並肩自山腰向着山巔走來,而白小樓、薛衣人就坐在山巔的一塊磐石上。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兩個人本就都是不喜歡開口的人,因此沒有一個人開口。
山下有人,有一個人,一個年輕人,此時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向着山上走去,不少人都亦一種非常譏諷非常鄙夷的眼神望着這個膽子極大敢闖上蒼山的青年男人,他們都等着看好戲。
天上地下又有幾個人可以同時面對離別共、霸王槍、孔雀翎這三把極其厲害武器的主人,何況除了這三人以外還要加上一個劍法已經不知道臻至何種境界的燕十三呢?
地上有鮮血,很多人都以為地上又要添上鮮血。
只不過事實卻出乎這些人的意料之外,準確來說是讓這些人目瞪口呆,這個人的確被攔了下來,那攔下那個人的燕十三並沒有出劍,而是開口了,他望着這個想要闖進山的男人,問道:「你認為我有沒有資格和你交手?」
男人微笑望着面前這個渾身上下流露出可怕氣勢,仿佛如魔神一般的男人,他開口道:「很好,看來你已經領悟出了第十五劍。」
燕十三的面色已經開始變了,他道:「你早知道有第十五劍?」
男人點頭道:「是的,我早知道世上有第十五劍,這一劍可以算得上天下無雙,但同樣這一劍有一個非常致命的破綻。」
燕十三已經攥緊了拳頭,他道:「這一劍有什麼破綻?」明明是無敵的劍,又如何會有破綻呢?倘若說出話的人不是面前這個男人,燕十三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更不會開口詢問。
男人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他道:「你既然已經使用出這一劍那你應當明白當你使用出這一招的時候並非是你的人控制你的劍,而是你的劍控制你的人,因此這一劍雖然算得上舉世無雙,但也僅僅只是舉世無雙的劍,而並非舉世無雙的人。」
燕十三默然,他在使用出奪命第十五劍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但眼前這個人形容出了這種感覺。
男人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這一次他伸出了手,他伸手握住了燕十三的肩膀,他以一種極其冷靜的語調開口道:「任何劍都可以被人掌控,因此我相信你可以掌控這一劍,只要你可以掌控這一劍,或許你可以達到另一個境界。」
「另一個境界?」燕十三眼睛已經開始發亮了。
男人微微一笑,他道:「破碎虛空,倘若你可以完全掌控這一柄劍,那你應當可以達到這個境界。」他說完就繼續往蒼山之上走,他沒有任何遲疑了,他這次的目的就是上蒼山,又如何會遲疑呢?
燕十三呆呆望着那人的身影並沒有阻攔,此時此刻他仿佛有些明白為什麼墨清池一直以來都不願意和他交手的原因了,這原因豈非正是墨清池在幫助他提升劍法境界嗎?
不少江湖人已經有些激動了,他們不約而同走上前開口詢問,為什麼那個男人可以上蒼山。
對於這個問題,王萬武只是冷冷道:「因為他是墨清池。」
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知道蒼山之戰的請帖都是墨清池請人發出去的,因此最有資格上蒼山的人豈非只有墨清池呢?既然那人是墨清池,那他們還有什麼言語呢?
請帖。
葉孤城、西門吹雪身上都有請帖,他們的請帖也都是燙金請帖,只是他們的請帖和別人的請帖並不相同,別人的請帖是請他們前往蒼山赴約,而他們的請帖則是請他們前往蒼山交鋒。
這個和他們交鋒的人並非是別人,而是他們自己。
因此準確來說轟動江湖的八月十五,月圓之夜,一劍西來,天外飛仙的紫金之巔的決鬥已經轉移至蒼山之顛了。
葉孤城、西門吹雪兩人都是言出必行的人,這是他們平生以來唯一一次更改,而這次更改也是他們都互相同意的,倘若他們之中有那個人不同意,那他們是絕對不會更改這次交鋒。
他們更改了這次交鋒的地點,最終他們要在蒼山之顛一決勝負。
他們交鋒並非為了江湖人眼中的虛名,他們交鋒僅僅是劍與劍的交鋒,劍客與劍客的交鋒,無關其他,他們並不希望有觀戰者,他們不希望自己的交鋒成為別人眼中遊戲,因此他們來到了蒼山。
這次交鋒西門吹雪、葉孤城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使他們最好的朋友陸小鳳他們也一字不提,因此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上了蒼山,但絕對不知道他們上蒼山並非是為了和墨清池交手,而是要與對方進行那場早已經在紫金之巔定下的決鬥。
高處不勝寒,兩位才第二次見面的劍客,一見知心,再一見則生死相向,兩人無怨無悔,甚至兩人已經將這個當成宿命,劍客的宿命,他們願意接受這種宿命。
他們的劍還在腰間,沒有出鞘。
但他們的人如劍,他們全身上下流露出絕世鋒芒,這是兩柄絕對可怕的劍,兩個絕對可怕的人。
山巔上,一直望着葉孤城、西門吹雪的白小樓忽然開口道:「他們並不是來見墨清池的,他們只是見對方的,在他們眼中唯有眼前的人才配當他的對手。」
薛衣人是劍客,也感覺到那種非常奇怪的氣質,他也點頭,他輕嘆道:「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世上有些人的交鋒往往不是尋世間公認最頂尖的高手交鋒,而是尋他們心中有資格和他們交手的人交鋒。
葉孤城是這樣的,西門吹雪也是這樣的。
此時此刻他們眼中什麼都沒有,只有眼前這位知己,仇敵,對手——世上既然有葉孤城就不應該有西門吹雪,世上既然有西門吹雪就不應該有葉孤城,而世上既然有了西門吹雪,葉孤城,那這兩人就註定是天生的仇敵,也註定是天生的自己。
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這場決鬥,即使他們自己也不能,他們的相遇就註定一場極其可怕的決鬥到來,這場決鬥雖然僅僅只是一瞬之光,但足以照耀千古。
沉默的兩人都沒有開口,他們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此時此刻他們也已經不想開口,此刻兩柄劍已經代替了他們在無聲對峙,他們又如何需要開口呢?
葉孤城手中腰間,西門吹雪手中亦有劍,兩柄劍雖然都還沒有出鞘,他們卻已經展開了無聲的對峙,這種對峙一般人是絕對看不出來,甚至有時候他們自己也看不出。
他們僅僅只知曉今日今時今刻,他們一定會交手。
還未至山巔,他們在山腰上行走,他們走路的速度並不快,他們並不可以趕路,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們加快腳步了,他們需要得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即使是決鬥也是於此。
——葉孤城早就知道世上有西門吹雪這個人,西門吹雪也早知道世上有葉孤城這個人,他們都相信對方手難得一見的絕佳對手,但兩人從不主動去尋找對方,他們在天涯漂泊,而後在天涯相遇,最終在天涯拔劍。
他們相遇那一刻就已經明白,這一次相見就註定世上不可能還有葉孤城、西門吹雪這兩個人同時存在,或許西門吹雪、葉孤城兩人都不會存在於世,或許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僅有一個人永存於世,可不管如何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決鬥不可能同時出現了。
他們的人,他們的劍的相遇註定這兩人不能同時存在了。
葉孤城心中已經準備向西門吹雪拔劍了,西門吹雪也已經準備向葉孤城拔劍了,可他們並不着急,因此他們並不趕路。
他們山腳相遇,一直走到山腰這一段時間,他們雖然一句話也沒有開口,但他們卻已經非常了解對方。
——有時候劍客之間本就不需要用言語交流,譬如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豈非是如此。
他們都清楚對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對手,但他們必須想對手出劍,甚至殺掉對手。這冥冥之中已經成為宿命,這也不知道是誰定下來的宿命,或許在葉孤城、西門吹雪兩人握住劍準備獻身於劍道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或許在兩人降生在世上的時候就已經被命運親睞因而註定。
他們並不抗拒這一宿命,他們樂於結束這一宿命。
因此此時此刻他們非常安靜,心裏也非常平靜,即使他們身邊都站着他們即將要出劍的超級劍客,他們亦無匹安靜。
這種安靜簡直如同死亡,令人情不自禁沉迷在死亡的窒息中,白小樓、薛衣人都望着這兩人,他們看着這兩人從他們身邊走過。
原本他們已經不想再站起身來的,他們已經很累了,可此時此刻他們卻站起身來了。
在他們這種人看來此時此刻的巔峰對決,他們又如何不表示尊敬呢?他們望着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兩位劍客,眼中閃過一抹尊敬之意。
很久很久以後,手中握有曠世魔刀小樓一夜聽春雨的白小樓忽然開口道:「我此生也有一個想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之間的那樣的對手。」
薛衣人沒有說話,他抬頭望着更遠的方向,他想看一看那個人,那個他現在似乎需要仰望的人。
那個人在他的心中何嘗也不是一個如西門吹雪與葉孤城那樣的對手呢?
葉孤城、西門吹雪非常平靜的從這兩人身邊經過,他們依舊沒有發一語,他們的神情也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他們站立在剛才白小樓和薛衣人決鬥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們互相望着對方。
此時此刻只要是一個人都應當清楚這兩人即將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決。
葉孤城手中握着劍,眼中依舊流露出犀利的光芒,他望着西門吹雪,道:「葉孤城。」
西門吹雪望着葉孤城,冷冷道:「西門吹雪。」
兩人拱手,便沉默了,再也不言一語。
蒼山的半山腰上,一人正拼命向着山巔前行,他是來赴約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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