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用來殺人的,至少在荊無命眼中看來,劍只有這個功用,而他練劍,將劍法練就如此高深的地步,成為江湖人眼中人人忌憚的奪命劍客,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練劍是用來殺人,現在他身上已經有殺意了,他想殺人,此時此刻他如果不殺人他會瘋了去,因此不管如何他一定會殺人,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梅二先生已經感覺到荊無命身上的殺氣,正是因為他感覺到了荊無命身上的殺氣,因此一罈子酒他僅僅喝下半罈子,他並不想死,他並不想在睡夢中被人砍下腦袋。
上官金虹或許不會無緣無故砍下他的腦袋,但荊無命會,荊無命有這個本事,而且也有這個膽子,對於荊無命來說他不是一個再陌生再尋常不過的人了,殺一個他這樣的人對於荊無命這種殺人不眨眼的人來說豈非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因此他不能醉也不想醉,而且他的實現也一直盯着荊無命的一舉一動。
他知道荊無命的劍很快,或許已經快到即使荊無命出手他也僅僅只能看見一道銀白的劍光閃過而已,不過他還是注意着。但很快他的神情就放鬆了下來,他忽然現荊無命身上的殺機竟然消散,剛才那個年邁的老人出現的時候荊無命身上的殺機明明很濃重,可現在為什麼又消散了呢?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呢?難道剛才荊無命身上的磅礴殺機都只不過是故意流露出來的?
梅二先生不相信,他曾經殺過人,因此他知道那股殺機是不能作假的,因此那殺機是真正的殺機,是想要殺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殺意。
老人沒有出現之前,荊無命身上的殺意還沒有那麼強烈,老人出現之後荊無命身上的殺意才變得格外強烈,因此顯而易見荊無命想要殺的人並不是此時此刻和上官金虹相見交談的那個女人,而是一個他不知道的人。
——這個人是誰呢?梅二先生不知道,也不敢去詢問。
這一夜是無眠的,梅二先生沒有睡,但荊無命睡了,荊無命睡得很早。以前他至少會等上官金虹睡了他才會去睡,不過現在他已經去睡了,他雖然並不太願意去睡,可也只能去睡。
——一個疲憊的劍客是殺不了人的,而且還可能被人殺掉。
山道上有人,一個一身破舊麻布的男人,男人背着一把劍,腳步很沉穩走在山道上,他向着李尋~歡居住的小築而去。
李尋~歡的家裏很少有訪客,這個人並不常見李尋~歡,但並不是李尋~歡的客人,而是李尋~歡的朋友,他得到葉開的傳訊,因此來見李尋歡。
他的腳步很沉穩,手也很穩,如果沒有那麼穩的手,那他早已經死了,現在他還沒有死,正是因為他的手穩。
葉開早已經在門口等這個長相平平的男人,他看見這個男人拱手喊了一聲師叔,男人只是點了點頭,瞧了葉開一眼,他問:「大哥呢?」
葉開指了指後院,男人點了點頭,直接在門口坐了下來,淡淡道:「現在還是不要去打攪他為好,現在他應當有很多話和嫂子說。」
葉開沉默點頭,他深深瞧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望着男人肩膀上背負得那把非常顯眼的劍。
那把劍的確非常顯眼,只不過顯眼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劍實在非常鋒利或大氣,而是因為這柄劍看上去就如同小孩子做的玩具一樣。
這柄劍的劍柄是用兩半竹片綁在一起鑄造的,因此這柄劍出現在江湖人身上雖然不能說獨一無二,但絕對可以稱得上舉世罕見,幾乎江湖上沒有其他人會用如此丟面子的劍了。
這個男人可能就是唯一的例外。
絕對是名人中的唯一例外。
男人將劍放在雙膝前,對着葉開招了招手,一點也不客氣問:「上官金虹現在在哪裏?」
葉開沉默了一下,道:「師傅並不想你知道。」
男人望着葉開,道:「為什麼?」
葉開也望着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道:「師傅說你知道是為什麼。」
男人想開口,但最終還是沉默了,只是重重嘆了口氣道:「是的,我的確知道是為什麼,只是你應當知道有時候知道並不意味這不想見。」
葉開道:「我知道師叔您的意思,可師尊並不想你現在見他,他不希望任何人影響這次決鬥公平。」
男人冷笑望着葉開道:「你認為上官金虹會給你師傅公平決鬥的機會?你認為我的出現會影響這次決鬥的公平?」
「不管你是不是會影響這次決鬥的公平,你都不能去見上官金虹。」說話的人不是葉開,葉開已經望着遠處密林,密林中走出一個眼睛死灰色的人,他冷冷道:「一個死人是什麼人都見不了的。」
男人立刻站起身望着哪位一身金色長袍,看上去如同貴族一樣的劍客,一字一句道:「荊無命。」
來人道:「是的,就是我,我就是荊無命,你呢?你是誰?」
男人已經握住了劍,道:「我是阿飛,要殺上官金虹的阿飛。」
對於男人的言語,荊無命竟然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冷冷道:「很好,你隨我來。」
如果是一般人那絕對不會去的,但阿飛去了,他提着那柄豬柄製作的劍跟着荊無命走入密林中。
此刻天地之間都充斥了一股肅殺之氣。
葉開眼中已經流露出了焦急神色,他原本想跟着阿飛、荊無命一起前往,但他頓住了腳步,轉回身去找師傅李尋~歡,此時此刻可以阻止這次交鋒的人似乎也只有恩師李尋~歡了,因此他去找李尋~歡了。
一襲紫衣,一位清麗脫俗的女人,女人站在院中,和奼紫嫣紅的花站在一起,她的人比花還美,還要嬌艷欲滴,在李尋~歡眼中世上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美麗讓他動心的女人。
他們在冷靜的欣賞四周風景,可這時候葉開闖進來了,葉開的神色有些慌張,眼中還帶着歉意,他並不想打攪這對神仙眷侶,可現在偏偏不能不打攪。
李尋歡沒有生氣,那一襲紫衣的女人也沒有生氣,兩人只是相視一笑,女人望着李尋~歡開口笑道:「我記得你已經很久這樣忙碌過了?」
李尋歡輕輕摟着女人的肩膀,輕笑道:「這幾天的事的確有些多,但明天就應當告一段落了。」
女人道:「聽說荊州的龍泉寺不錯,等這些事情結束以後,你陪我去看看?」
李尋歡笑了笑道:「好。」
女人又笑了,她的笑容端莊而典雅,絕對是那種令人感覺非常舒服但絕對不是一見了就感覺驚艷的女人,這種女人需要時間慢慢的品味,才能現其中的絕妙。
女人轉過身離開了,她並不笨,知道葉開是有急事找自己丈夫的,因此她就只有走了。
李尋歡沒有送,他只是望着這個叫林詩音的女人離開,而後望着葉開道:「阿飛出事了?」
葉開點頭:「阿飛師叔剛才已經到門口了,但遇上了一個人,他和那個人一起走進前方的密林了。」
李尋歡皺了一下眉頭,道:「荊無命?」
葉開眼中閃過了一抹異色,老實道:「是的,是荊無命,而且他是提着劍來的。」
李尋歡又問:「他是專程來找阿飛的?」
葉開道:「是的。」他的語音沒有落下,李尋歡就往大門口走,葉開也沒有再說話了,他跟着李尋歡向着那片草木茂密的密林中而去。
這裏是無憂林,名字是由林詩音起的,她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未來她和李尋~歡都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着,遠離江湖的紛爭,不過他們很少在這片林子散步。
這片林子濕氣太重,對林詩音的身體不好,因此他們很少來,倒是阿飛常常來這片林子散步散心,有時候一連半個月阿飛都可以呆在這片林子中,沒有人知道阿飛為什麼那麼樂意呆在這片林子,也沒有人對阿飛開口問這件事,阿飛更沒有主動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現在阿飛手中握着劍,他來到了這片林子,這片他再熟悉不過的林子,他望着已經停下腳步的荊無命,冷冷道:「你想在這裏去死?」
荊無命轉過身望着眼前這雖然已經步入中年,但依舊擁有少年的熱血與倨傲的青年,冷冷道:「我知道你非常熟悉這裏,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願意留戀這裏,正是因為我知道這一切,因此我才選擇在這裏交手,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在這裏取下你的腦袋嗎?」
這是對決的時候對手說出得在平凡不過的言語,可此時此刻阿飛的神情已經開始變了,他瞳孔驟然猛縮,他瞪大眸子望着荊無命,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他才開口道:「你知道。」他說道這裏的時候話語中已經帶上了沙啞之意,仿佛如同一頭抵達在憤怒邊緣的猛獸。
荊無命的神情冷靜,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眼中更是流露出嗜血的殺機,此時此刻他已經準備要殺人,但他並不着急,他可以等十年二十年,因此並不介意再等上一時半刻,他望着阿飛道:「欠債還錢,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既然欠別人東西,那就應當要償還,即使那個人沒有來討回,但總有人會為它討回。」
阿飛道:「你就是那個人?」
荊無命道:「是的,因此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去死了?」
阿飛又問:「它允許或請求你討回?」
荊無命道:「沒有。」
阿飛冷笑:「因此你主動為她討回?」
荊無命道:「是的。」
阿飛又笑了,這一次卻是大笑,他大笑望着荊無命道:「我現在應當明白了一件事情:你也已經喜歡上了那個biao子。」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手已經攥緊成了拳頭,眼中更是流露出不屑與譏諷之意。
同時荊無命的眼中更雪亮了,亮如白雪,飽含凜冽殺機的白雪,一道森冷的劍氣飄蕩在無憂林中,霎時間森林上下密佈着冷森無匹的殺機。
荊無命、阿飛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劍,兩柄劍激烈碰撞在一起。
兩柄準備要掉對手的性命的寶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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