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人聽見馬蹄聲就想到人,不管是什麼人也一樣,上至王公貴族,下到普通的市井百姓,這已經成為了司空見慣的事情。
秋鳳梧已經聽見了馬蹄聲,因此人也站起身來了。王萬武也提上了那把江湖上下人人忌憚的霸王槍,而楊崢呢?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來,他的手中有一把碧青色的彎勾,彎勾雖然還在鞘中,但那凜冽寂寞的啥意見已經席捲開來。
顯而易見,在他們三個人的眼中來得人只有兩種人:死人和活人。
死人是不守規矩的人,而活人是守規矩知道規矩的人。
世上的人將人分為許多種,而他們只是將人分成最原始最簡單的兩種,對於他們來說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人比這兩種更加好辨別了。
馬蹄聲響起,人已經來了。
兩匹馬,一輛馬車。
其中一匹馬拖着車廂。
王萬武已經皺起了眉頭,他的手已經攥緊了霸王槍,人就已經朝着走在最前面得那匹黑色駿馬走去,只不過他才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他不能不停下,他性子暴躁,喜怒無常,可面對死亡他也不能不停下來。
一把勾,一把還在鞘中的勾出現在他的前放,勾雖然在鞘中,但他已經感覺到了死亡味道,在死亡面前沒有幾個人願意前往,王萬武也一樣,因此他停了下來,眼中一掃剛才混沌,而是非常犀利光明望着握着勾的人。
握着勾的人是一個年輕人,一個年紀在二十七八歲左右,穿着一襲非常陳舊長衫的年輕人。普天之下知道這個年輕人的人不多,他也並不需要人知道,人們只需要知曉離別鈎的主人楊崢就可以了,他手中握着七種武器之一也是最悽美慘烈的武器離別鈎,因此他就是楊崢。
楊崢握着離別鈎,因此即使霸道如王萬武握住霸王槍也只能停下腳步,他只能靜靜等待楊崢開口,聽楊崢陳述理由。
楊崢沒有遲疑,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已經了解王萬武的性情了,王萬武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也喜歡別人直來直去,因此他也就直來直去開口,他望着王萬武道:「我知道你不服氣為什麼長生劍主白玉京為了可以成為墨傾池請帖上的人,而我們卻不能,但我希望你不要找墨傾池的麻煩。」
王萬武冷冷一笑,耳畔聆聽着愈來愈近的馬蹄聲,他冷冷道:「你認為我會找他的麻煩?」
楊崢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前輩你不要去找他的麻煩,至少在蒼山之戰結束之前我都不希望你可以找他的麻煩,如果你非要找他的麻煩,那你也就只能先領教我這個麻煩了。」他的言語很直接,沒有留一丁點情面,即使無論是王萬武本人還是秋鳳梧都知道他其實是非常尊重王萬武的。
王萬武瞪大眼睛,身上湧現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那是殺氣,那是王萬武行走江湖三十多年身上積聚的殺意,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已經出手,如果他面對的人不是他非常欣賞的楊崢他也已經出手,正是因為他非常欣賞楊崢,他沒有立刻出手,而是冷冷盯着楊崢道:「墨傾池和你有什麼關係?」
楊崢想也不想道:「他其實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只不過曾經幫過我一個忙而已。」
王萬武皺了皺眉,道:「你說得是狄青麟那件事?」
楊崢點頭:「是的,不管如何若不是他,我絕對無法將狄青麟繩之於法,因此我不能不謝他。」
王萬武道:「因此你要幫他?」
楊崢道:「是的。」
「因此我一旦向他出手,你就會對我出手?」
「至少在蒼山之戰這段時間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對墨傾池出手,至於此戰之後,無論任何人對他出手,我都可以不去理會。」
言語於此,言語已盡,餘下得不過決斷二字。
王萬武不用思忖如何決斷,因此馬蹄聲已經停下來。
一匹黑色駿馬,一輛馬車已經停在他們不過七八米遠的地方,坐在馬上的人也已經下馬,走到他們的面前。
一襲灰衣,腰間有一柄劍。
這個人似乎根本感覺不到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人已經出現在王萬武、楊崢、秋鳳梧三人的面前,他掃了三人一眼,而後對着三人拱了拱手道:「這件事情對於你們來說的確是一件值得為難的事,但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舉手投足間就可以解決的小事。」
他說完便不理會三人眼中的疑惑,視線從楊崢身上掃過,而後落在王萬武身上,最終落在那杆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長,重七十三斤七兩三錢的霸王槍上,輕聲嘆道:「當今武林人士使用的常用兵器就有數十種,再加上從東瀛、波斯以及蠻夷之地傳出的奇門兵刃,那或許達到百種,只不過在我看來武林數百種兵刃之中最霸道的武器是槍,而霸王槍則是槍中的霸王,我只可惜沒有早生十年,未見到巔峰之時的霸王槍。」
王萬武冷冷一笑,他手一晃,立刻那杆插在地上的霸王槍嗡嗡震動,翻土而出落在他的手中,他望着墨傾池道:「因此你認為我已經沒有資格成為你請帖上的客人?」
來人淡淡一笑,他望着王萬武很平靜道:「並非沒有資格,只是我不希望一個可享天倫之樂的家庭因為這場決鬥而滅在我的手中。」
王萬武眼神更亮了,他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你認為我會敗?」
「勝如何,敗如何?這些如果只是用言語道出,我想王鏢頭也不會心服,既然如此,那王鏢頭為何不出手呢?」他負手而立望着王萬武,眼神依舊清澈而冷靜。
王萬武也沒有話說了,正如墨傾池言語那樣,現在言語不過是贅余,想要證明那豈非只有動手?他握住了霸王槍。
墨傾池並不喜歡對一個實力已經確定不如自己的人採用武力的方式來見證勝負,這對於他這種人來說並不算是榮耀,而是一個無聊又可悲的玩笑,只不過人有時候又必須做出一些這樣的無聊玩笑,而目的也不過是避免更多無聊可笑的玩笑的產生而已。
蒼山之戰中和王萬武一樣不服氣的人雖然並不算多,但絕對不少,因此他也只能接受這種他非常厭煩的答案,而且已經正在準備動手解決他非常厭煩的答案,他負手而立,望着眼前這位手中已經握住霸王槍的王萬武。
王萬武是一個武學造詣極其高深的人,至今也是江湖上少數幾個沒有人敢招惹的人,他的霸王槍法配合霸王槍,一直以來都被譽為槍中第一,面對這種人,無論任何人都應當給予尊重,即使任何人面對他也不能不尊重,何況他的手中還握着霸王槍呢?
槍已經握在手中,他沒有半點遲疑,機會在墨傾池言語最後一次落下後剎那間,他的手握住槍,就已經出手了。
長槍如龍,冷光在烈日之閃爍着令人驚心動魄殺意,直戳墨傾池的咽喉。
望着王萬武的招式,墨傾池也不能不承認這位年紀已經極大的老人對於槍法的理解已經臻至一個幾乎可以算得上前無古人的地步,他唯一有些遺憾並沒有遇上巔峰時候的王萬武。
現在的王萬武實力雖然依舊驚心動魄的可怕,但對於他來說卻也並非難以應付。
他本不用出鞘便可以應付王萬武的招式,但他出劍了,這是對一名對手的尊重,他覺得王萬武配得上這份尊重。
長劍出鞘,直指對手。
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出劍速度不快,變化也不算靈巧,但卻有一種料算到一切的架勢,這一點王萬武比楊崢、秋鳳梧這兩位觀戰者更清楚。
他的霸王槍快狠准,剛猛無儔,簡直就可以算得上集槍法最精髓,可他的每一招在遇上墨傾池的劍後,千軍力道仿佛都步入深淵一樣,這是一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
對於任何武者來說,這絕對都是一種令人無匹鬱悶的感覺,特別對於武道高手來說,一旦出現這種感覺那也就意味着此戰已經被對手壓制了。
墨傾池出劍的速度依舊不快,招式也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但力道卻快速遞增,顯而易見他想用一力降十會的方式破解霸王槍,王萬武習武多年,也不知道和多少位武學名家交手,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按照道理來說他本應當以陰柔的槍法來克制墨傾池的劍,可他也沒有變招,反而招式更加剛猛無儔,目的也是顯而易見,他希望以剛猛的槍法破除墨傾池的劍法。
墨傾池微微一笑,他沒有收招。
兩人交手,一連就是對了三十一招。
三十一招後無論是墨傾池的劍還是王萬武的霸王槍力道都已經臻至最巔峰,因此三十二招是他們最重的對決。
他們也都沒有任何言語或任何遲疑,一人出劍,一人出槍展開最終的交鋒。
長槍橫空而下,如烈日橫空,氣勢磅礴。
而這時候墨傾池的劍卻變了,原本應當也是氣勢磅礴的一擊卻在中途發生了變化,原本力破強軍的一劍忽然雲淡風輕,無匹飄渺,直接略過王萬武的槍,在王萬武的腰間划過,而後再一次回到了劍鞘。
墨傾池的面上依舊很平靜,他也沒有望着王萬武的神情,只是冷冷道了一句道:「倘若是巔峰之時的霸王槍我這一招不過是自處其辱,但可惜我遇上的霸王槍並非是巔峰之時的霸王槍。」
王萬武望着已經坐上馬的墨傾池,一句話也沒有說,望着墨傾池帶着馬車越向蒼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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