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捧着茶盞莞爾一笑,「薛大人身上的責任也不輕,本官有幾件事吩咐薛大人去做!」
想到這位欽差大人吩咐的那些事,薛登忍不住一陣肝顫,卻不得不恭聲道,「是,大人儘管吩咐,下官必然竭力而為!」
「本官來的時候看到百姓無穀米果腹,將貓狗食淨,皮毛血骨就扔在路邊,還有一些乞討者餓死在沿途,屍體暴露。允州接近淮南,開春後氣溫回升極快,這些屍體若不處理極易爆發瘟疫,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請薛大人儘快派人下去,將這些屍體掩埋焚燒,以絕後患!」
初曦收了面上的笑,眸子清澈認真,鄭重的道。
薛登忙垂首回應,「大人所言極是,下官這就派人去辦!」
「第二件事,就是請薛大人儘快核實受災地區,災情輕重,和人口數量,等賑糧一到,以最快速度將糧食發放到災民手中!」
「是!」
「第三件事、」初曦剛要說,突然上官南敲門走了進來,道,「張大人,景將軍說有要事相商,請張大人馬上過去!」
初曦隨即起身,對着薛登歉然一笑,「那有勞薛大人再次稍等片刻,本官去去就來!」
「大人客氣,景將軍有請,下官不敢耽擱大人!」薛登忙道。
初曦點了點頭,抬步跟着上官南出了門往後院走去。
此時暖陽高照,空氣冷冽,初曦掃了一眼院子中正費力舉着舂米杵舂米的薛陳氏,唇角冷冷一笑,穿過垂花門,轉身進了後院。
後院中比前院還熱鬧,景州正練劍,身若蛟龍,氣勢驚人,均是大開大合的招式,殺氣凜冽,周身氣息冷寒,臉上似寫着生人勿近,夏恆之懶懶的正掛在那可老梧桐樹上曬太陽,絳紫色的衣袍垂下來,隨風一飄一盪,如山澗飛虹,耀人眼目。
斑駁古舊的木廊下,沈煙輕坐在木凳上,膝上放着一個簸籮,十根如蔥細指上下翻動,神色淡淡,身姿纖瘦,整個人清冷出塵。
而李南泠則正抱着白狐聽張崖講江湖上的趣事,這丫頭最具有八卦的潛質。
這兩日一直纏着她繼續講西遊記,還好,二丫及時解救了她!
見初曦進來,眾人紛紛側目,甚至連景州都錯了一招。
初曦走過去,蹲在沈煙輕身邊,見簸籮里都是一些山菇,和乾草石子混在一起,極難分辨。
挑起一根蘑菇,初曦好奇的問道,「挑這個做什麼?」
沈煙輕頭未抬,淡聲道,「我見廚房裏有一些曬乾的山菇,想給大家做點山菇湯,改善一下!」
上官南頹唐的坐在石階上,「山菇湯有什麼好喝的,小雞燉蘑菇才是美味,本姑娘以前可是無肉不歡的,可自從出了殷都,我都忘了肉是什麼味了!」
「無肉不歡…。」初曦抱着肩笑的意味深長。
上官南橫她一眼,「邊去,不要用你那顆齷齪的心揣測本姑娘!」
李南泠好奇的湊過來,「你們說什麼呢?吃肉和齷齪有什麼關係?」
初曦輕咳一聲,笑道,「沒什麼,不要聽她瞎說!」說罷,扶額皺眉道,「吃的確實太淡了,想個法子給大家改善一下才好!」
「那就小雞燉蘑菇吧!」上官南提議。
「小雞?」初曦冷笑,「你覺得允州城裏還能有雞嗎,就算有,那是百姓救命的,你能吃?」
「那我們就去山上抓野雞!」
「這窮山惡水的,別說野山雞了,山上的雞毛都被災民搶沒了!」初曦又一盆冷水潑下來,突然對着上官南眉頭一挑,「咱是不是忘了一個地方?」
上官南默契的瞭然一笑,「那還等什麼!」
夏恆之自樹上飄下來,「師妹要去哪?」
初曦上下打量他一眼,嫌棄道,「你不能去,太招搖,容易暴露!」
景州也停下走了過來,深邃的五官上表情沉淡,「要去哪,本將軍負責你的安危,必須跟着去!」
「還有本世子,師妹休想再撇下我!」夏恆之美目流殤,聲音含着淡淡的哀怨,好似初曦做了如何始亂終棄的事。
「行,行,一起去,正好可以多拿些回來!」初曦目中滿是算計的亮光。
於是,一個鎮國大將軍,一個成國侯世子,一個朝廷四品吏部郎中,一個西梁使臣就這麼愉快的去、偷雞了!
然而去了這麼多人並沒什麼用,景大將軍說君子遠庖廚,夏世子怕弄髒了他的錦服,上官南說要一路勘察逃跑路線,於是五隻雞,都是由初曦一個人從薛登家的廚房裏背着回來的。
一路雞毛與雞屎齊飛,三人共賞美嬌色。
偷了雞回來,沈煙輕的蘑菇也已經挑好,不出半個時辰,小雞燉蘑菇出了鍋,初曦吃了兩碗米飯才想起來前院的那一對夫婦,忙放下飯碗,一抹嘴,「你們先吃,我忘了正事要辦!」
前院中薛登已經急的在房內來回踱了幾百次,到院子裏一看,薛陳氏滿面塵土,氣喘吁吁,跌坐在一堆稻子皮上,渾身狼狽不堪。
忙急步過去,饞扶着她起來,「夫人、夫人可好?」
薛陳氏早晨本就沒怎麼吃東西,餓的頭暈眼花,又氣又累,抬手就在薛登身上一頓亂錘,「混賬,你這個混賬,還不趕快把老娘送回去!」
「是!夫人別生氣!」薛登陪着笑,招呼侍衛過來,送薛陳氏回府,然而門口兩條惡狗還拴着呢,恰好將門堵死。
一個侍衛見此時正是拍馬屁的機會,舉着刀上前,一臉赴死的表情,「大人,由小人去殺了這兩條狗!」。
「汪汪!」
「汪汪汪!」
兩條半人高的大狗張着大嘴,瘋了一般的往前撲。
「娘哎!」,
侍衛驚叫了一聲,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嚇的臉色煞白,魂飛魄散。
薛登一腳蹬在他肩膀上,怒喝道,「廢物!」說罷,轉身對着身後的幾個侍衛喝道,「你們一起上,給本官宰了這兩個畜生!」
幾個侍衛舉着刀,躬着腰,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引得兩條狗頓時又是一陣亂吠!
「做什麼呢?」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沉喝,幾個御林軍走了過來。
允州府衙的侍衛平時好吃懶做,一副兵痞子模樣,在御林軍這種正規軍面前頓時一點氣勢也無,一個個瑟縮着身子往後躲。
薛登往前一步,道,「本官送夫人回府,難道你們也要阻攔?」
御林軍個個錚錚鐵骨,身姿如松,面無表情的道,「張大人有令,沒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准出院子!」
「你、你、豈有此理!難道本官連家也不能回,這是何道理?」薛登氣的鬍鬚顫抖,指着御林軍一陣怒斥。
「薛大人,這是要去哪裏?」
身後傳來清淡的一聲,眾人回頭,就見初曦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薛登一愣,立刻收了怒容,臉上掛笑,躬身道,「大人,下官內人身體不適,下官派人送她回府!」
薛陳氏聞言頓時彎腰撫額,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初曦恍然「哦」了一聲,轉身往稻米堆那走,「那稻米舂完了嗎?」
待看到只舂了不到一擔的稻米,頓時眉頭一皺,手搭眉間,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嘆聲道,「都正午了,這可怎麼是好,城外的百姓還都翹首以待等着施粥呢!這樣,百姓餓着,本官也不吃了,就陪着薛夫人舂米,薛夫人什麼時候舂完米,百姓喝上粥,本官和薛大人再去用飯!」
薛登夫婦頓時一驚,薛陳氏這次是真的感覺要暈過去了!
薛登目光一閃,上前異常嚴肅異常大義的道,「稟大人,下官餓着無關要緊,決不能讓百姓挨餓,下官家裏還有些米糧,我這就讓下人抬去城外先分給百姓!」
初曦眉梢一挑,疑惑的道,「薛大人昨日不是說家裏也沒有糧了嗎?」
薛登一愣,忙笑道,「不過還剩下些府里人吃的,下官全部都捐給百姓!」
「薛大人體恤百姓,公而忘私,實在另本官佩服,待本官回朝,定向皇上為大人請功!」初曦表情莊重的點頭稱讚道。
薛登尷尬的輕輕一笑,「下官之職,不敢邀功!」
「那這些米就留到明日再舂,讓府衙的侍衛先去送米,本官吩咐下人擺飯,薛夫人也累了半天了,我們先吃飯!」
初曦說着就往飯廳里走。
薛陳氏眉頭一皺,使勁的掐了一把薛登的手臂。
薛登身子一顫,忙上前道,「大人不用客氣,下官和夫人回去吃就好!」
「噯,別客氣,薛大人把糧食都捐了,家裏哪還有米下鍋,日後兩位都在這吃飯,只要有本官一口飯,就決不讓兩位餓着!」初曦擺手大氣凜然的道。
薛登二人頓時傻了眼,擺手道,「不,不,大人不必如此、」
「本官說到做到,決不是虛偽巧舌之人!」初曦打斷薛登的話,突然語氣一頓,抬眉冷聲道,「薛大人執意回去,難道家裏還有存糧?」
薛登一愣,頓時頭搖的比方才還要堅決,「沒、沒有了!」
「那不就是了,就這麼說定了!兩位請進,咱們趕緊吃飯,早晨的事情還沒和薛大人說完,況且等下本官還想和薛大人、薛夫人一起去城外為百姓施粥呢!」
初曦一邊說着,一邊施施然的進了屋子。
留下薛氏夫婦大眼瞪小眼,同時皺眉一嘆,跟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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