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詭的夜視能力極佳,白天都躲在地穴中抱頭大睡,直到黃昏至夜裏才出來覓食。這是因為黑柳在夜間比較遲鈍,不易發覺它的行蹤,並且黑柳沼澤夜間氣溫極低,甚至會結起冰霜,所以多數蟲蟻在這個時段渾身僵硬,行動不便,更易於它捕食。
曹牧還知道,這種生物從來只喝流動的水。倒不是因為它特別嬌氣,而是天外世界的水質太差,黑柳沼澤的死水,比如池塘和泥窪裏面又佈滿劇毒,所以要找到它就得往溪河邊上湊。
黑柳沼澤裏面的水體分佈也甚是廣闊,現在他選擇的是一條活潑流動的小河,並且一邊行走一邊放開神念,似是在尋找某物。
往上游溯不出千丈遠,河邊的濕泥地里就有兩個鼓起的、仿佛墳冢一樣的物事,無數細小的生物在其中爬進爬出。
仔細看,那都是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螞蟻,背上有根白線,腹圓而體壯。顯然曹牧找到的是蟻冢,已經建得有半人高了,看來住在裏面的這一大家子興旺發達。
不過蟻冢的下沿有個乒乓球大的缺口,像是曾被外力搗進,但經過工蟻的努力已經修復了大半。修仙者通常喜歡使用「螻蟻」來形容凡人,以表現其渺小卑微。可是當下曹牧看待蟻冢的眼神,倒像是如珠如寶。
這種黑蟻倒也是黑柳沼澤中的一霸,性格暴躁好鬥而食譜廣泛,無物不食,因此其他動物避之如蛇蠍,不過黑蟻巢中有種人獸都格外喜歡的寶貝——
黑蟻腹中含有濃度很高的甜漿,每天早晨都要排在巢中專門挖出的木芯凹槽里以餵養幼蟻。這個蟻群要是繁榮壯大,沒被吃光的甜漿就會越積越多,最後通過發酵反應變作了人間最奇特的飲料之一——酒。
黑蟻釀出來的酒清甜甘香,是人類怎樣自釀都無法達到的境地。所以這個蟻種又被稱作醪蟻,意為可以造出佳釀的螞蟻。
曹牧又湊巧知道,土詭最喜歡的飯後甜品就是蟻冢中的甜漿酒。
在這個幽暗淒冷、危機四伏的黑柳沼澤里能吃上一口甜,不消說是多麼幸福之事,因此土詭隔三岔五就會來這裏強要一點蟻酒喝喝,體會一下飄飄欲|仙的奢侈。
曹牧上回捉到土詭,就是因為那傢伙喝掉太多蟻酒,直接倒在蟻冢十丈外酩酊大醉,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因此這次對醪蟻就格外留心。
這個蟻冢上被搗出來的洞已經修復得七七八八,不過曹牧還是能望見入侵者的爪印。那看起來很像土詭留下的,並且這個蟻冢上的補丁還有好幾個,顯然不止一次被粗暴地鑿開過。但是蟻群的數量看起來一點都不少。
土詭本性機靈,既知醪蟻能夠釀酒,平時的入侵也就只盜竊巢中酒液而不吃螞蟻,以免傷了下蛋的母雞,才好走可持續發展道路。其他以螞蟻為食的生物可沒有這樣聰穎,常常是連蟻帶酒一起吃了,把巢穴毀掉大半。因此曹牧觀察蟻冢的情況,就基本能確定這裏應該是某一隻土詭垂青的甜酒供應站了。
在偌大的黑柳沼澤里,要找到這個瀕危的物種不容易,不如讓它自己送上門來。
並且曹牧發現自己運氣不錯,從蟻冢的修復程度來看,距離土詭上一次光顧已經有些時間了。算起來它很快又應該過來了。
土詭不是群居動物,領地意識很強,方圓百里內可能僅有一隻。曹牧在周圍巡視兩圈,決定守株待兔,於是籌劃自己的藏身之處。
在烏馱城外,寧小閒已經顯示出相當高明的馭木之術。也就是說,在這片到處都是各式植物的沼澤里,她佔有極大優勢。周圍可以遮蔽的掩體不多,這女子似是生性謹慎,他該藏於何處,才不會被她覺出異樣呢?
曹牧略一沉吟,走到河邊的軟沙地上,伸出長杖在水面輕輕敲擊起來。
他這敲打的輕重緩急很有分寸,聽起來就像有動物掉落水中、掙扎不已。
果然過不多時,水面就泛出一絲波瀾,似是底下有物巡遊,往這個方向來了。曹牧不避不躲,反而往河裏多走了兩步,河水都快要沒過膝蓋。
說時遲那時快,河水忽然分開,水花四濺中一頭巨型怪物張着大嘴直撲出來,一口將曹牧吞了下去!
黑霧縈繞,將他身體與外界隔絕開來。可是曹牧並不反抗,就這樣進了怪物的肚皮。
這東西長約三丈(六米多),長得很像大鯢,身體和嘴巴又扁又平,然而身體兩側有堅硬帶刺的鱗甲。不過和鱷魚不同的是,它腹下無足,只生着兩條鰭,因此很難在岸上行走,也難為這麼個龐然大物怎麼潛伏在不足十丈寬的小河當中。
黑柳只在陸上生長,因此水裏的生物還是活得相當逍遙自在的。這片區域當中的陸生大型生物少之又少,這頭鯢怪已經很久沒吃到比鹿還大的獵物了,這時咂巴一下嘴,心滿意足地甩尾擺頭,想要重新返回水裏去,不過這時候,它明顯地楞了一下,用力晃了晃腦袋,隨後渾濁的眼神迅速變得清沏,甚至扭頭看了看岸上,這才重新一頭扎入水中。
這套動作和先前比起來,顯得從容不迫。顯然曹牧施展秘術,控制了這頭鯢怪的神智。從現在起,它就是他的眼睛了。
鯢怪在水裏兜了半圈換個方向,大腦袋重新正對着河邊的蟻冢定定看了兩眼,隨後慢慢下潛。
小河很快重歸於平靜。
河水淙淙,只是這一段水面偶爾會冒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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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守候,就是整整兩日。
河岸上一片太平,什麼也沒有。大概知道這裏是醪蟻的地盤,過去的三十幾個時辰當中僅有幾隻刺猥大小的生物湊到河邊來喝水,膽子十足地小,河面上飄下一片落葉都會將它們驚得奔入林中躲起。
不過身為大巫凶,曹牧從來不缺耐心。就算在相對富饒的黑柳沼澤北部,土詭的數量也不會多於四隻。他埋伏於此,賭中的贏面還是很大的。
終於這一天又到了夕陽西下之時,黑柳沼澤當然更加昏暗,正常人類已經看不清河與陸的交界了。岸邊的草叢發出微弱輕響,從中分開,有個矮小的身影悄悄往這裏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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