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所以外面的巷道里弄,城門大街,應該都是德水城原有的格局吧?」
汨羅褒獎道:「你知道得真不少。」
他的語氣太誇張,寧小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昔年她在巴蛇森林向塗盡請教燃魂秘術的時候,這位魂魄方面的專家曾將夢中城的存在當作趣聞講給她聽,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親身經歷。
「所以人們熟睡之後,他們的生魂依然投影在這個世界裏活動。只不過多數人醒了之後不記得自己的夢境了,只是偶然間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出現,那便是曾經在夢中見過這樣物事了。」她面露疑惑之色,「不過那些小村落和小鎮當中的人們,睡着之後魂魄會在哪裏經歷夢境?」
汨羅道:「像德水城這樣的大城,方圓七百里之內的生魂都會在肉身沉睡之後聚攏到這裏來,修仙者例外。」否則這夢中城早該被隱奉聯軍的近百萬修仙者生魂擠滿了,那可是比城內原住居數量還要龐大得多,「修仙者魂魄過於凝練,就算睡着了,一般也不會被拖入夢中城。所以親歷過夢中城的修仙者不多,反而是天師常常接受委託,入夢來抓捕夜遊神。」
寧小閒嘆了口氣道:「所以又回到原點了——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汨羅覷着她道:「你不是心知肚明?能這般搞鬼的人,豈非只有那麼一、兩個?」
她說出這個名字時都帶着幾分咬牙切齒:「陰九幽!」
當然是陰九幽。
她和汨羅都是渡劫前期的修為了,只待渡過天劫就是仙人。若從魂體質量而言,那都是重量級選手,夢中城哪來的本事將他們拖入這裏?自然只有陰九幽分身這樣的魂魄大拿能夠辦得到了。可是即便是陰九幽的分身,也不是想攝誰就能憑空攝進來呢,尤其對手還有這等道行。
汨羅沉吟道:「我聞這等攝魂入夢之術,還需要媒介才可以施展。亦即是說,他接近過我們。」
寧小閒略帶兩分不耐道:「他攝我們入德水城,不會只是贈送夢中一日游的。接下來恐怕沒甚好果子等着我們。既是夢,要如何才能清醒離去?」
「雞鳴時分。夢中城自然消失,生魂自去。」汨羅道,「不過陰九幽既是攝我們進來,自然不會放我們活到那個時候。還記得方才的夜遊神麼?它們一般只會找上心中貪念大熾的人。變幻形貌去投其所好,像剛才那樣攻擊我們卻是少見。」
寧小閒頓時想起了幾個月前,他們行經鄔家屯之前,那一對老夫妻還將作祟的鬼物認作了夜遊神,可見凡人當中是真有這樣的傳說。她狐疑道:「凡人做了噩夢。豈非也能夠夢中驚坐起,自行醒來?」
汨羅搖頭道:「能夠自行驚醒的,都是好運地被困在自夢天地的人。」
她又聽到了一個新名詞:「自夢天地?」
「這是與夢中世界相對而言的,你自行創造的夢中天地。」汨羅舉了個例子,「但凡變作世界,就要按規律運行,夢中世界也不例外。生魂在這裏只是居民,體驗生老病死苦,一樣有非遵守不可的準則。可是還有一種夢,那是以你自己為中心構架的。在那裏。你是自己天地的主人,為了避免傷害,一受到強烈刺激就會從夢中自動醒來。夢中世界和自夢天地的關係,就好像大城中間的一套民宅,你在城中,同時也在自己的宅子裏……我說的,你可能明白?」
這概念非常抽象,不過她大體還是聽懂了,暗道這人懂得的東西實在博雜得很,連這麼偏門的知識都能如數家珍。難怪數百年來修為增長緩慢,原來是因為心生七竅,卻不能專注的緣故。
汨羅若知道她心中在鼓搗什麼,包準要苦笑不已。
現在她也明白目前兩人面臨的問題有兩個:
其一。陰九幽是怎樣把他們攝進德水城的夢中世界的。搞清楚了這大陰人所用的手段,才好針對性地防禦。照眼下來看,他們和陰九幽分身、風聞伯之間的戰鬥遠未結束,只不過戰場從天生崖搬到了這夢中世界裏頭來。這也是廣成宮在天生崖之役大敗之後,陰九幽分身仍然作出的漂亮回擊,拿捏的時機也是精準無比。
他知道隱奉聯軍大勝之後。哪怕是汨羅和寧小閒都會放鬆心神,享受勝利,並且身處百萬雄師包圍之下,也真不虞有人能出手攻擊,因此鬆懈下來也在所難免。並且這兩人還都有休憩小睡的習慣,陰九幽分身正好利用了這個特點,將兩人的魂體都攝入夢中。
別的不提,光是要拿到這一手情報,就很不簡單了。
以這分身的本事,還不能千里之外傷人魂魄,可是在這夢中之城就不一樣了。在這裏,汨羅和寧小閒都是魂體之身,慣用的神通和法器都不隨身。再者,這畢竟是魂魄的戰場,對於陰九幽分身來說是主場作戰呵,優勢巨大。
在這裏對抗陰九幽分身,並不容易。所以第二個問題,就是他們要怎樣才能離開夢中世界?
寧小閒正自垂眸思忖,冷不防眼前有紅衣閃動,這才驚覺汨羅不知何時起身,已經站到她面前。
她剛一抬頭,就見到他眸中光芒流轉,頓生警惕,趕緊站起來道:「怎麼了?」
汨羅緩緩道:「陰九幽佈下的手段可能很快就要開始生效,然而你現在還未習慣魂體狀態。」他每說幾字,就往前邁一步。
寧小閒秀眉挑起,略微提高了音量:「站定說話!」
結果這人腳步不停,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寧小閒不得已,往旁邊側出兩步。
這位置不好,通往門口的方向被他堵住了。汨羅身材高大挺拔,離她越近,壓迫感就越強。
「你要作甚?」她也覺出莫名的危險,往後退了幾步,這人當即跟了上來,火紅的衣袍快要將她的視線都佔滿,面上的笑容看起來真俊,也真不懷好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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