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樹大草原出產的黃蘑、黑蘑都是口蘑中的珍品,曬乾之後重量輕盈,味道比肉類還好,販去了南贍部洲中南部,價格可以翻上二十倍不止;這裏天寒地凍,所以黃芪、柴胡、防風這幾味藥材長得特別好,此外還有馬齒莧、生麻、苦巨、大黃梗這些藥材的效果,也比內地要好上幾籌。
寧小閒更是看到了在華夏都已經禁止挖掘的「髮菜」,這裏都可以公開買賣的。另外還有一樣東西赫然在目,也令她小小吃了一驚。這種草藥看起來平平無奇,牧民將它稱為「火麻」,可是這玩意兒在華夏卻是大名鼎鼎的禁品,說起來它的另一個名字更是廣為人知——大|麻。只是在南贍部洲這片滋養了奇花異草的土地上,它就黯然失色了,不過火麻葉片有很好的麻醉作用,凡人醫師、丹師喜歡用它給病人做外科手術,以減少患者痛苦。
最重要的一樣物產卻是:馬。草原多良駒,並且有部分野馬還具有極稀薄的妖馬血統,日行千里都是小菜一碟,奔跑起來遠勝凡馬,在內地富貴人家大受歡迎。中州一帶經過近千年的財富聚積,已出現了窮奢極欲的風向,有錢的凡人崇尚及時行樂,發明了包括斗馬、賽馬在內的多樣玩法,甚至不惜花重金從其他地方購置好馬參與比賽。
此時草原人好客的傳統盡顯無疑,已經有人殷勤地獻食。這一次呈給客人的是烤整羊,材料是新獵得的一歲大黃羊。褪了皮放了血,再架到火上去烤,所加的味料只有簡單的茴香、鹽巴等。連負責烤野味的那人都又瘦又黑,看起來像一輩子沒吃過飽飯,可端出來的黃羊肉質卻是鮮嫩香甜,多嚼兩下都有濃香的肉汁滿溢口腔,端的是上品。此外,還有烤得恰到好處的羊肝、羊心、羊腰子等物。
此外這裏流行的飲品和內陸用靈果、米麥釀成的酒水又極不同,乃是用鮮馬奶為原料焙釀而出的馬奶酒。連味道都是微酸爽口的,極有特色。
貴客上門,鐵鍔和楊掌柜面前都有人殷勤地送上一樣看起來彎彎曲曲、烤得噴香的物事。她看了半天也沒瞅明白。最後是鐵鍔看到她杏眼碌碌,滿面好奇的模樣,不由得悶笑道:「此物甚補,但女人極少食用。」
甚補?補什麼?她眨了眨眼。不明白。神魔獄中。長天通過魔眼看到這樣東西,不由得笑道:「傻丫頭,這是烤羊鞭。」
寧小閒的臉轟地一下子紅了,偏過頭去,咬牙傳音道:「魂淡,怎麼人人都知道這是什麼,你以前,以前……」
他呵呵低笑:「我從不需吃這個。」
他一直生猛得很。的確不需要……啐,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總算長天見她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又窘得杏眼中像要流淚,也就不再戲弄她,否則後面自己有苦頭吃。只有窮奇洋洋得意道:「這算什麼補物了?昔年我隨在主人身畔殺過一頭惡蛟,那蛟鞭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補陽之物,吃上一回從此……哎呀!」
話未說完,她就聽到咣當一聲巨響,隨後是窮奇委委屈屈的聲音半天后才響起來:「女主人,我那時跟隨的主人並不是神君大人,您千萬莫要誤會,莫誤會!」
她同楊掌柜和頭人聊至宴席過半,就站起來走動。草原上的酒席哪有內地那麼講究,吃肉喝酒跳舞,原本就是穿插着來的,這舉動也未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此時她恰好經過牧民聚集的帳前空地,看到火塘子邊上用樹枝串起了某種小動物,塗上鹽巴烤個一刻來鍾就熟了。站在火堆旁的孩子見她眼睛總往這裏瞟,笑嘻嘻地抓了一串塞進她手裏:「好吃!」
她輕輕咬了一口,確實比雞肉還鮮嫩,連骨頭都可以輕輕嚼碎,入口甚至還有兩分青草的香氣。可這玩意兒很明顯也不是兔肉。
有好東西當共享,寧小閒舉着串子道:「這東西當真好吃,長天你可要來一串嘗嘗?」她可以走到僻靜無人處,送幾串入神魔獄的。
結果他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道:「我不大愛吃老鼠,你自己慢品就好。」
老鼠?她的咀嚼頓時停頓住了,隨後才慢慢轉向剛才那孩子道:「這到底是什麼肉?」
這個七、八歲大的小鬼咧嘴嘴,門牙還少了一個:「黃鼠肉!」初春的黃鼠剛從地下鑽出來,肉質不肥,卻是勁瘦有嚼頭。尤其大老鼠在秋冬季下了崽,春天帶出來溜食兒。這些孩子若能逮着幼鼠,一口一個地別提有多麼鮮甜多汁。
這是牧民自己的吃食,不敢往貴客那裏端的。這小鬼見她是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就存了作弄的心思,哪知道寧小閒初時怔忡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味道居然不錯」,接着又面不改色地啃了起來,姿勢雖然文雅,吃得卻着實不慢啊。他不禁直了眼,心裏暗暗奇道:「大人們不是說過,內地的姑娘們都怕這個?」
他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類人叫做天生的吃貨。說起來華夏也是有老鼠幹這類特產,並且多地的人們也嗜吃田鼠。
寧小閒心情甚好,懶得和他計較,隨手又取了一串,慢慢向外踱去。林立的氈包劃出了一片又一片陰影,無數對青年男女在火旁談笑風生,看對了眼兒之後,還要到僻靜無人處傾訴衷腸。
原本措慕節也是周圍部落的青年男女求偶配對的重大節日呢。
她站在火塘邊左顧右盼。都說燈下看美人,跳動的火花將她現在並不甚出眾的面貌映得紅彤彤地,紫衣翩躚,裙釵當風,偏她細腰長腿,自有一股青春活力漾開,許多青年男子的目光忍不住就放在她身上。若非看到她是從頭人席上走出來的貴客,有些男子就會上前搭訕了。
她兀自無感,長天卻低低地哼了一聲。
她方自轉到一個氈帳後,就聽到前方有一對青年男女竊竊私語。她耳力太好,立聞姑娘帶着幾分無奈開口:「小郎,拉我過來做什麼?」
緊接着就是男子對心儀的姑娘結結巴巴道:「我,我長得不好,也沒有他們那般壯能獵羊獵狼,去年白災過後家裏也只剩十口綿羊了。」他緊張地咽了口下水,才接着道,「不過氈帳里還能再住下一個人,我實是喜歡你……」
這求偶詞實在弱爆了。寧小閒捂着嘴,忍笑忍得身軀都微微發抖。長天自然也聽着了,忍不住嘆氣道:「就你事事好奇。」
果然對面的姑娘十動然拒:「小郎,你對我真是好,不過,不過你不是我中意的呢。今年措慕節,祝你找到好姑娘!」說罷,轉身急步走回營火邊,速度快得像是後頭有鬼在追。
寧小閒再也忍不住,「咭」地一聲笑了出來。那青年男子這才發現帳後有人,不禁面紅過耳,怒道:「你,你,居然偷聽。」
他果然外貌平平,看起來有幾分憨厚,雖然不矮,但體質和和普遍強壯的牧民難比。
她搖頭道:「你們這裏可有趕集日?」
那男子冷不防她這麼一岔題,呆了一呆才道:「有的,再過幾天就是。」草原上的牧民雖然也是逐水草而居,但每年都有幾次大型集市會在奇楠宗的駐地外頭舉辦,和內地的趕集日相仿。
她笑道:「我問你,你要去集市上買一卷羊毛氈子,結果賣家跟你說,這氈子毛掉光了,又不小心泡過水,去年冬天還因為保管不善被蟲蛀鼠咬過。但是,但是他的確很誠心地想賣給你,你買是不買呢?」
男子愣道:「當然不買了,我買一卷破氈子回家做什麼?」
&啊。」她輕輕拊掌,「你向那女子示好不也如此?你什麼缺點都擺出來了,那女郎還嫁你作什麼?」
這男子頓時呆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待他回過神來,眼前哪裏還有人?
草原的夜裏氣溫頗低,勁風冰涼,多數人都不會離營地太遠。風兒吹過草葉的簌簌之聲蓋住了情人間的喁喁私語,還有各式蟲兒的呢喃,天地之間說不出的安謐詳和。
她躺下來抬頭望天,呵出的氣糰子都是白的。
有心將長天喊出來陪陪她,可是周圍有巨象逡巡,她不想冒險。
這裏離營地有些距離,火光照耀不到,因此漆黑的天空猶如幕布,有無盡星芒閃動,神秘而高冷,就像時常陪伴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星垂平野闊。
這般美景當前,長天的聲音都變得既輕且柔:「你若喜歡,我日後帶你常來遊玩就是。」
她笑嘻嘻道:「喜歡的!」隨後又恐嚇道,「日後敢有貳心,必不饒你。」
長天低低笑道:「不敢有……倒是你要怎樣不饒我?」
寧小閒蹙起了秀眉,似是瞑思苦想好半天才泄氣道:「似乎也奈何不了你。罷了,打不過你,躲還是躲得起的。你若敢紅杏出牆,我就遠走天涯,再不見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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