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秋娘的公婆做得更絕了些:他們雇了個見錢眼開的亡命之徒將她抬上牛車,然後扔到了荒郊野地里——下手得快,否則若是讓人知道他們家裏有人染疫,恐怕全家都要被關到附近的野廟裏,和那些病人送作一堆,那時就真是不想死也得死了。
寧小閒看她眼裏的神色,也知道她終於記起來悲慘的過往,於是將她的身後事也一併告訴了她:
辦完了這事之後,這對老人就對回家的兒子謊稱秋娘自己走丟。言明不信,尋了大半年,無果。
一年之後,言家搬到了塗新鄉,因為言明的老娘總覺得,夜裏有人站在自己床邊靜靜地覷着她,眼裏充滿悽苦和仇恨。
老兩口乾下這等虧心事,就算搬了家還是覺得不踏實。老太婆先是精神慢慢錯亂,很快一命嗚呼,而老頭子也在半年後撒手人寰,不過臨死前,還是命令兒子續弦,務必要將言家香火傳下去。
這樣深寂無人的夜裏,兩人一鬼站在一棟民舍前頭,寒風呼嘯而過,說不出的蒼涼。
秋娘眼裏淌出了淚,一滴一滴滑落眼角。
她順着眼淚掉落的方向看去,這一回,她終於看到自己的身體其實若有若無,輕飄飄有若紙片,尤其雙足黯淡得幾乎要看不見了,哪裏還有半點血肉豐滿的感覺?按這位少奶奶的說法,她不再被自己的心障所迷,所以終於看清了事實麼?
只是,她還寧可不曾清醒,永遠活在迷障之中。
寧小閒微微偏頭,望着她道:「現在。你要怎麼辦?」她想知道這隻怨鬼,接下來會產生怎樣的變化。
是呀,她要怎麼辦?秋娘面露迷茫之色。她早已命殞孤野,而她所愛之人也已琵琶別抱,另有新歡。她不甘心,心底還在怨恨他為什麼這樣快就將自己忘卻,這樣快就有了別的女人。生了孩子。
這個男人本該屬於她。那孩子。本該是她和他情|愛的結晶才對。屋裏的女人,霸佔了原該屬於她的天倫之樂。
可是,就算他不能忘懷卻又如何?兩人之間。早已陰陽永隔,死生不復相見。
「我不能守着他?」她痴痴想了很久,才開口問道。
「不能。」寧小閒搖頭,「對凡人來說。人鬼陰陽相隔,不見為好。你身為怨鬼。戾氣太重,凡人承受不起。若執意跟在他身邊,這一家人不出一年都要病亡。在凡俗太久,你也會變為厲鬼。從此迷失心智。」
所以,今後便是死生不復相見麼?秋娘垂下頭,長長的髮絲擋住了她的面龐。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寧小閒很有耐性地等着。
在他們的神念之中,秋娘的面色一變再變。從最初的仇恨、憤怒、怨懣,慢慢變成了不甘、難捨,一直到最後的柔腸百轉,風平浪靜。
她知道,這女鬼恐怕是不會再變作厲鬼了。
不知過了多久,秋娘才輕輕一動,臉上滑落最後一滴眼淚,卻終於面無表情,隨後對着他兩人盈盈拜倒:「承兩位神仙大恩,秋娘只有來生再報了。」她此話一出,便是做了選擇。寧小閒開懷一笑道:「很好,你自去吧。」
秋娘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爬起來,後退了兩步,身體慢慢地虛化,最後消失於無形之中。
她原本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縷黑煙,瑟瑟縮縮地正要鑽進土裏去,卻被長天隔空一攫,就抓在了手裏。這團黑氣似有生命,感覺應到他的神力之後,先似是暴怒不已,接着又在他掌心蠕蠕而動,像在掙扎,卻哪裏脫得開去?
他看了兩眼就道:「果然和赤牙身上作怪的煞氣相近,看來對鬼物非常有效。三年前鄔家囤的人就死乾淨了,後面雖然也有人見着鬼,但直到半年前煞氣泄露出來,整個鄔家囤得了力量,才能又再重現人間。」隨手將它收了起來,「哼,若非這個秋娘本性太過懦弱,在這煞氣的催化作用下,她原本會和鄔家囤的亡魂一樣化作厲鬼的。」
「可見,鬼物也並非全然無藥可救喲,神君大人!至少這秋娘就不是。」寧小閒先是一笑,隨後輕嘆道,「她未變作厲鬼,是不是下了地府準備再入輪迴?」
「我不知道。」
她微愕:「耶,居然有你不知道之事?」
她的表情太假,長天忍不住伸手挑起她的秀頜,輕輕吻了下去:「我沒去過地府。這話,你該去問陰九幽。」
二人唇齒相依,她只能傳音道:「你不怪我這又是一番胡鬧?」他們原本可以直接前往赤鬼山,是她好奇鄔家囤的的*,所以才多繞了一點路過來探個究竟,沒想到遇上了秋娘。在松江城時,長天就命令手下打探了鄔家囤的來龍去脈,這個傳說在當地流傳很廣,當年言氏一家搬到塗新鄉,也有忌憚人言可畏的原因,仙派查探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你也知道自己胡鬧?」他淡淡哼了一聲,卻更深切地吮吸,「罷了,橫豎也就陪着你胡鬧這麼一回。」
大灰狼快搖尾巴了。她輕輕推開他:「走吧,該去赤鬼山了。這裏不過是赤鬼山外圍,地煞戾氣就這樣厲害了,真不知道赤鬼山腹地又是什麼模樣。」
「餵。」她眼轉子轉了轉道,「鬼物既然受煞氣的影響這麼大,那麼,陰九幽呢?說到底,魂修不也是強大些兒的魂魄麼?」
「好想法,但對他不可等閒視之。」他揉了揉她的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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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赤鬼山?她舉目四望。
年前從曾家飛越戈壁灘,然後抵達松江城,她控着玉舟花了整整大半天時間。現在這段路程由長天親行,快得太不合理。這果然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他們現在直奔汨羅給出的巨縫位置而來。曾氏夫婦曾經介紹過。赤鬼山的叫法其實是很早以前流傳下來的,但名不副實,這座山的山勢非常平緩,山脈雖然寬廣,卻沒有什麼猿猴難攀的奇峻險峰,也沒有鷹愁澗般的溝壑縱橫,即使是山脊上最狹窄之處。也至少可容數馬並行。若要她來說。這裏倒像泰山,光從山形來說,連綿萬里而不絕。基本沒有斷續之處。
當然,曾老頭這說法,指的是半年以前。
現在他們飛在高空之中俯視赤鬼山,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收入眼底。
站在萬米之上往下看去。赤鬼山的主脈就像縮首擺尾、同時卻張牙舞爪的大壁虎一隻,脈象猙獰得很。遠沒有站在山下往上望那麼中正平和,並且從頭到尾基本都沒有斷續之處,可謂腹藏珠玉,斂風聚氣。
山腹能藏珠玉。也就能藏煞氣吧?她心裏想着。大概很久以前,這裏沒有地下建築鎮壓,煞氣蒸騰而起的時候。才被人取了這樣一個名字罷?
長天帶着她降到了距離地面百米以上,她立刻就覺出不對勁。
他一直觀察她的神色。眼見她微微蹙眉,趕緊道:「可是覺得不適?」
寧小閒點頭:「神力運轉,略有些滯脹。這感覺好生奇怪,倒是與當日……當日在西北大雪山遇到慶忌,他往我背上打入三枚銀針之後有些兒相似,只是遠沒有那般嚴重。」
「還可靠近,若太難受,早早說與我知。」想起她那時所受的苦,長天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他對汨羅說過要帶她一同前往,其實不過是句場面話。他本打算只身前來,只是她心中實在好奇,想看看傳說中稀有的地煞陰脈長什麼模樣,又仗着他有神魔獄在手,她隨時可以躲進去。長天被她纏得無法,也覺得她言下有理,這才將她一併帶上。
也虧得她身上流轉的是神力,比普通修仙者的妖力或靈力強橫得多,否則靠近這赤鬼山五百米範圍內,都會渾身難受,再往近了走,恐怕就要胸口沉窒、四肢無力。
現在在兩人的神念中,整座赤鬼山地表都被淡淡的煞氣所覆蓋,說不出的詭譎怪異,其中又以他們足下這一片區域最盛,幾乎就是蒸騰而出了。所以汨羅手下以命換來的資料,果然沒有出錯。
如今不過是初春,整座大山都還覆在白雪披掛之下,森林看起來很安靜,沒有半點異常。可是她卻能察覺到裏面眾多生物焦躁暴怒的情緒,似乎隨時都可以與其他野獸發生血拼。同樣是森林,這裏給她的感覺與巴蛇森林卻截然不同,一個鬱積暴戾,一個生機勃勃。
兩人腳下,果然有一條巨大的地縫,似是人臉上咧開的大嘴,正在無聲大笑,又像從山脈形成的壁虎尾部上橫生生剁了一刀。親眼所見,更覺其寬大,這條地縫寬約十二、三丈,長度有一百餘丈,從上往下看去黑逡逡地不見底,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
落了地,那種不適的感覺更嚴重了。她都隱隱覺得四肢沉重,呼吸急促,這些感覺都是踏入了仙途之後鮮少再體會到的。此時她也暗暗心驚,她身具長天的神力都如此難過了,普通修仙者來到這裏,身體反應還不知道有多強烈。
「控好神力,行一作五。」這點兒煞氣對他自無影響,他要做的就是指點她如何應付。她本身的道行雖不及他,但神力經過平日裏的反覆壓縮,也愈顯精純,應付地表漫出的煞氣應該是絕無問題。真正的考驗,在下面。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莫怪道長天這一回這麼好說話,原來打的還是試煉她的心思。這傢伙真是無時不刻都牢記她的功課進程啊。所謂行一作五,是將神力均勻分作縱橫網絡如蛛網,將煞氣擋在外頭。這樣經緯似的分佈方式,她在虱鯨赤牙身上首次試用,已知是十分有效的,比起將神力包裹於全身要省力得多。
這般運作,似乎無孔不入的煞氣似乎也退避開去,她這才活動了一下四肢,重新感覺鬆快不少。
「汨羅為何對這地煞陰脈如此上心?煞氣這東西,他又無法利用。反而要遠遠躲開。」她站在地縫邊上,往裏面探頭探腦,手裏亮起了瑩光草。長天將她攬在懷中,邁步向前,居然就這樣踏在虛空中,像踩着台階般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他的馭空之術精湛,根本用不着飛行法器。這是他顧慮她身體的緣故了。若是他自己單獨一人下去。肯定直接躍到地底,乾脆利落。寧小閒吐了吐舌頭,絲毫不為自己是個累贅而愧疚。
他反問她:「這地底的煞氣他利用不了。不代表別人也沒有辦法。若不曾遇上我們,你猜他會將這個消息遞給誰?」
自然是能夠抵禦或者不懼怕這煞氣之人了。她想起汨羅所言「當世有三人可以來去自如」之說,其中兩人被她猜到了,是長天和白虎。那麼最後一個人。現在豈非已是呼之欲出了?
這人便是鏡海王府的皇甫銘。
她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具煞氣不僅沒有半點不適。反而能將它凝作實質來利用。赤鬼山對其他修仙者來說是龍潭虎穴,但以他的體質,來了這裏豈非如魚得水?正所謂我之毒|藥,彼之蜜糖。
她呆呆道:「汨羅為何要賣這個人情給鏡海王府?」
長天笑道:「你醒來的時間太短。對現在南贍部洲的情況並不了解。這三年間,鏡海王府勢力已是再度擴張,從鏡海往南部延伸。大概圈吞了七個州的領地。只不過被吞併的宗派,對外都宣稱是自願併入鏡海王府。所以外界一時也沒辦法找它的碴。」
自願?她怎麼不信呢?隱流怎麼就沒遇上這種好事?
「那與汨羅何關?他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向鏡海王府主動示好?」她皺了皺眉,運轉神力,儘量忽略身體傳來的不適感。
他淡淡地哼了一聲:「你可知,慶忌自被汨羅趕去了北方之後,借着陰九幽之力,已經在那裏站穩了腳跟。他發誓,一定要奪回奉天府府主大位,反過來和其他北方宗派合起來,往南進攻時廝殺得尤其兇狠。奉天府的妖兵一直便是北方戰線的主要戰力,現在北方多了個對它家底了如指掌的慶忌,打起仗來開始吃力。」
她輕輕「啊」了一聲。慶忌的青甲軍也是強悍的妖軍,如今跟着主子反出奉天府投入北方戰線,光憑想像,也能猜測到這局勢令人焦頭爛額,汨羅在這種情況下,修為還能日日精進,這份定力也教人刮目相看。
「直到大概在一年半之前,北方戰線有了新盟友的加入,南方陣營頓時輕鬆了很多。你猜這新盟友是誰?」
她連想都不必想,脫口而出:「鏡海王府。」
「不錯。同作為對抗北方陣營的主力,他們之間或許互換了什麼協議也未知。再說,這兩家勢力有共通之處,原本應該成為姻親的。」
姻親?她眨了眨眼才明白:「你是說,皇甫銘和汨羅都差點成為濟世樓的女婿?」
「是啊。他們原本不該互稱為姐夫、妹夫麼?」他低低笑了聲,言語中帶着諷刺,隨後環顧左右,「我們到底了。」
他這般一步一步走下來,就是給她更多時間適應煞氣的濃度。但哪怕是她操控得再仔細,此刻也感覺到心悸得厲害,仿佛是久處密室之中缺氧般的感受。在踏上仙途之後,她幾乎都已經忘記了這是什麼滋味。她雖是合道期接近大圓滿,但若想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座赤鬼山外放出的煞氣,仍是心力不足。
她脾氣也倔,到了現在還在努力堅持,不肯出聲懇求。長天打算將她護在自己的隨身罡氣之內,卻被她拒絕了。
借着手上螢光草的亮度,她開始打量四周。如今他們已到地底,這裏的煞氣濃稠得近似淡淡黑煙,雖被兩人的護身罡氣隔絕在外頭,卻還要一個勁地往光幕里鑽,如同蚯蚓打算鑽進土壤一般。她甚至能感覺到,她和長天的神力對這裏的煞氣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引得後者前撲後繼而來,玩命兒似地撞在光幕上,一次一次破碎,又一次一次地重新凝結,再度撞過來。如同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長天自是無妨,她卻能感覺到黑煙每一次撲擊在自己的罡氣層上,這一層光華都會有些許動搖。幸好她神力還算精純,勉力能夠支撐下去。
此刻兩人都看到這地縫底部沒什麼特別之處,唯有眼前還有一道狹長的豁口,似是某座建築的外牆被地顫撕裂了,寬度大概是能容四人並肩走入。裏面更加幽深黑暗。更重要的是。滾滾煞氣都從其中湧出,慢慢擴散到整個地縫,再朝外頭進發。
「來。」他挽着她的手。從這條豁口當中走了進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詭異的煞氣,莫名出現的地下建築,還有明知道存在卻還未出現的怪物。這簡直就是古墓麗影的異世版。不同的是,她身邊有個安全感十足的帥哥。她的心跳得很快。
長天的掌心傳來陣陣溫暖,安撫她的情緒。
從豁口走進去之後,身處地底那種逼仄的感覺不見了。眼前陡然出現一間巨大的石室,面積至少都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室高至少也在十丈以上。她這才看清,自己走進來的豁口,乃是石室崩壞的一個小小缺口罷了。論石壁的寬度。居然達到了驚人的兩丈(6.6米),若非遇上了地顫這等無可抗拒的自然之力。這地宮單是一堵石壁的厚度,都要超過世上多數的城池外牆。
不過,現在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面前的景象吸引。面積廣大的石室並不是空的,這裏跪着密密麻麻的人,每一個都按順序排好了,雙膝着地,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腦袋低垂下去,形如懺悔。
「活殉。」長天觀察了一下四周,「這地宮面積不小。半年前的地顫,該是將最不牢固的殉葬坑給震開了。」玉簡中的影像,有一個必是攝自這裏,所以他們早判斷過這是個地下寢陵,然而她親眼所見,還是倍感震撼。
寧小閒自然不會以為地上的人還活着。事實上,這個地下建築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這些人物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腐成塵土,已經足夠讓她驚訝的了。她仔細觀察了幾人,發現他們身上連灰塵都很少,面部表情栩栩如生。這些人大概也知道自己被帶來這裏是萬無活理了,臨終前神情扭曲,看起來充滿了悲憤、惡毒和詛咒之意,有的到死都張大了嘴,像是無法呼吸的魚。
她取出獠牙,用刃尖輕輕碰了碰其中一人。
像是打破了沙漏,這人瞬間解體,再也無法維持原有的形態,在兩人眼皮子底下化成了一抹土沙,鋪滿地面。
「是煞氣。」長天突然道,低醇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石室內,聽起來倍加陰沉,「煞氣也是天地精氣所成。這地宮原本密閉,其中一切得濃厚的煞氣封存,都能夠勉強維持原樣,不受時光侵擾。現在殉葬坑有了裂口,煞氣湧出,不再是純然封閉,這些人瞬間就被風化了。」
煞氣亦是天地氣息的一種表現,有此奇效並不令人意外。時光早已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即使是神魔獄也挽留不住時間,何況這座地下的不知名建築?眼下見了空氣,這些陪葬的凡人最多再有兩、三個月就會化為塵土,甚至無須他人碰觸。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間石室如此寬大,裏面跪着的人,至少也有十萬來個,並且全部都是純正的人類。誰有這般手筆,用十萬個活人來為自己殉葬呢?修仙者一般不會幹出這般有違天和之事。
她注意到,那一堆沙土中間,有一點小小的突起。她用匕首撥開了,露出底下一枚石頭磨製的楔子,仍然牢牢嵌入地面。
難怪這些人到死還保持着虔誠的跪姿,原來小腿早被楔子釘在了地面上,動彈不得!她心中直冒寒氣,這般殉葬,實在太過兇狠殘忍。
「這至少也是兩萬餘年前的墓葬了,你看他們的裝扮。」長天隨意指了指一具男屍。這具屍體鬚髮亂糟糟地,將面龐都蓋住了,全身上下未着片縷,若不計腰間擋住了要害的一小塊皮褥,用赤|裸來形容都不為過。(未完待續)
ps: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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