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柴耀宗的的介入,事情進展的異常順利。
府衙派人請良氏去了一趟,當場指認了幾人,又有二泉的人贓並獲,認證、物證俱在,案子很快便判了下來。
領頭鬧事的被打了六十大板,收監一年。
雖然沒有找出主謀,也算是給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敲了個警鐘。
經此一役,米鋪也算是重歸平靜。
米糧自從那日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小鍾哥。
因為先前的說法,小鍾哥沒有被涉及其中,也不曉得是二泉囑咐過鬧事的人,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府衙也沒有找過小鍾哥的麻煩。
良氏對此恨得牙痒痒的,時不時地對米糧說上一句:「小鍾這死小子真是個白眼兒狼,這次要不是顧及我們家的名聲,真是便宜他了!」
米糧卻一直記得那天晚上的那一眼。
她總覺得,那天晚上,小鍾哥其實是發現她了的。
可他為什麼沒有抓破她,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小鍾哥其實並沒有發現她。
米糧翻來覆去想不通,也想不透,索性也變丟開了。不管怎麼說,自個兒家是不會再同小鍾哥扯上關係了,就算他在危險,也與她無關。
米鋪的日子平靜了,黎城卻一點兒也不平靜。
青雲場的災民大批湧入。雖然還沒有出現打砸搶劫的事情,但人多了,又沒有吃的,遲早是要出事兒的。
青牛街也來了許多的難民,每日裏誰在鋪子前的屋檐下,若是想要開鋪子做生意,還要先將他們驅逐了。有時候難民多了,雙方還會起衝突,這使得街坊鄰居們都很惱火。
青牛街如此,其他街道的住戶自然也是如此。
良氏剛開始還每兩日出門去買些菜和肉回來,難民變多了之後,她也出去的少了,有時候五六天出去一趟,有時候十幾天都不出一趟門。
良氏這也是被逼出來的,只要她一出門,那些堵在門口的難民便會伸出手討要吃的、喝的。
先前,良氏見他們可憐,偶爾也會施捨一兩個人,可有了第一次之後,這些人就像是扒上她了一樣,每日裏專等在良氏必經之路上,不給就一直跟着她,綠幽幽的眼睛望着她,讓人背脊發麻。
良氏對此頗為惱火,卻也無計可施。
這還只是第一層,難民越來越多,黎城只有這麼大,容不下他們就只有將他們驅逐出去。
驅逐了難民,黎城肯定是要封城的,到時候只准出不准進,米豐定是要進不來城了。
良氏同米糧每日裏求神拜佛祈禱米豐早日回來,可米豐還沒有回來,府衙封城的命令卻是下了。
這日裏,良氏帶着王婆子出去囤貨。其實說是囤貨,也不過是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撿個漏什麼的。
現在黎城物價貴上了天,有時候甚至有錢還買不到東西,米家也不寬裕,拿不出大把銀子來置購東西。好在,米家還有些存糧,這個時候糧食比銀子好使。
良氏私底下同人把價錢講好了,兩方選個地點、時候交換東西。這時候亂的很,為了不被打劫,地點自然是越隱蔽越好,人也是越多越好。
好在糧食得人心,很多人也是願意帶了東西來米家交換的,也省了米家的擔驚受怕。
米糧見良氏紅着眼眶回來,心下詫異,忙上前去問道:「阿娘這是怎麼了?」
心裏難受的人最經不住人問,米糧一問,良氏的眼淚便如同開了閘的水,嘩啦啦留下來,唬了米糧一大跳。
米糧有心詢問,良氏卻哭個不停,她心裏再是着急也使不上力。米糧看向王婆子,可王婆子也跟着良氏一起哭,那陣仗,比良氏還要兇猛幾分。
米糧急得團團轉,提高了聲音,問道:「你們倒是說怎麼回事兒啊!要是受委屈了,我們大不了花些個銀子打回去就是了!」
這幾日外頭亂的很,良氏每出去一趟,米糧心裏便不踏實一次,只有等良氏平安回來了,她才能放心做事。她想要陪良氏一起出去,良氏又不同意,米糧說破了嘴,也不行。
她這會兒見良氏她們紅着眼睛回來,第一反應便是她們在外頭受委屈了,或是被難民打劫了……
米糧兇狠地說着要「打回去」,良氏終是被她逗樂了。
良氏沒好氣的一拳輕捶在米糧肩膀上,責怪道:「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說話怎麼這麼沒羞沒臊的,打回去這樣的話,該是你說的麼?」
米糧撇撇嘴,道:「現在外頭都快亂成粥了,我倒是想要同他們斯斯文文地講道理,關鍵是他們能聽你說道理嗎?沒得說幹了嘴,還浪費了我們家井裏的水。」
自從黎城亂了之後,便有人在黎城做起了保鏢生意。
只要你有錢便可以僱傭身強力壯的大漢給你護航,出門逛街、驅趕難民、找場子……只要不違犯了大的規矩,都是可以的。
也有人把這些專做保鏢的人告上府衙,府衙先頭還管上一管,後面兒也不曉得是怎麼了,對這些人睜隻眼閉隻眼過去。
有人說,這些保鏢是柴耀宗組織的,府衙礙於柴耀宗勢大不敢管;也有人說是府衙收了柴耀宗的好處不願管……
雜七雜八,說什麼的都有。
不過在米糧看來,這個保鏢還是挺有用的,至少雇了保鏢出門,不怕被那些難民跟上搶劫。
被米糧這個一打岔,良氏止住了淚水,道:「阿娘不是在外頭受委屈了,是府衙今兒個下了文書,後日裏要封城了,可你阿爹還沒回來哩……」說着,又開始抽噎起來。
米糧心裏一個咯噔,忙問道:「有說具體什麼時辰沒?是只准出不准進?還是可以有例外?」
米糧說的例外是指,想要進城的人能夠證明自個兒是黎城的老住戶,再花些銀子放府衙里做擔保。
這個例外以前黎城也是有過的,米糧之所以知曉,是因為她關心米豐而特意跑去查看了黎城以往的封城文書記錄。
當然,這些文書還是良氏託了霍軸去府衙花銀子買的。
米豐本身是黎城人,若是可以有例外的話,封城後,他還是可以順利進城的。
良氏哭着搖頭道:「沒有例外,這次沒有例外!」說着,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王婆子也跟着在一旁嚎道:「我可憐的么娃呀……」
米糧一聽,頓時如墜冰窖。
她不敢想像,米豐若是真的不能進城那會是個什麼樣子,米豐是米家的主心骨,米家不能沒有他。
米糧被良氏她們哭的腦仁兒疼,吼道:「哭什麼哭,阿爹還沒死哩!」
良氏被米糧吼得一愣,淚眼婆娑的看着米糧。
良氏什麼都好,就是事情一旦扯上家人,她便會亂了分寸,沒有盤算。
米糧扶着良氏道:「外邊兒冷,我們進房間裏談。」
又對王婆子道:「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只要我阿爹能進的來,就絕對少不了你們家么娃的。」
王婆子抹一把眼淚,道:「有姑娘這一句話,我也放心了。」
她低着頭,手不停地在衣角摩挲,忐忑道:「姑娘也知道,我們家孩子多,現在又是遭災的年成。也就我在主家還能吃上一口飽飯,家裏的都是餓着肚子的,實在是沒有銀子把么娃弄進來。姑娘是救苦救難的菩薩,等么娃回來了,我一定讓他來給你磕頭……」
米糧打斷了王婆子的喋喋不休,道:「行了,你先下去做事兒吧。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是不會反悔的。」
說着,又道:「今兒個大家心情都不好,原本準備的饃饃就不做了,你熬點兒稠粥大家喝吧,廚房裏還有一筐土豆,你把它蒸熟了蘸醬吃,配着粥剛好。」
米糧扶着良氏進房間,路上安穩她道:「阿娘別擔心,當官的哪有不愛銀子的,到時候只要我們捨得,阿爹自是能進城來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阿爹到底在哪兒,都這麼久了,我們也沒收到一封信,要不我們尋個人出去找找吧。」
良氏先前哭的厲害了傷神,懨懨地坐在凳子上,聽了米糧說要出去尋米豐,忙道:「是要去尋的。」
又哭道:「你阿爹本來說是出去一個月,不管有沒有找到新的貨源都會回來的,可這一個月都過去了,他還沒個人影兒,也不曉得是不是出事兒了……」
米糧又低聲勸她,良氏只是哭。
米糧勸不住,索性由得她去了。
米豐從來都是守時講信用的人,他說過的話,做下的承諾都是實現了的,至少在米糧看來,米豐還沒有在任何事情上對任何人失信過。
他既然對良氏說一個月就回,那便是一個月。就算是一個月回不來,他也一定會托人帶信回來讓家人安心。可他現在沒有回來,也沒有信兒回來,就肯定是出事兒了。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情。
俗話說:在家萬事好,出門事事難。
米豐身邊只有一個李么娃,雖然有一把子力氣,卻沒有出門的經驗,看王婆子對她么娃的寵愛勁兒,也不像是個會照顧人的。米豐若是出事了,李么娃這個原本的助力,就等同於沒有了。
米糧焦躁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阿爹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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