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糧將牛大嬸買米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測同良氏仔細地說了說。
良氏一聽便坐不住了,整個人焦急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嘴裏還不停地念着:「還真是被你阿爹給料中了,這可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
米糧被她繞得頭暈,連忙站起來拉住她,道:「阿娘快別轉了,這會兒我們得想想接下來該怎做才是,光轉悠也不是辦法哩。」說完,又忙遞了一杯水給她壓驚。
良氏接了水杯也沒喝,握在手心裏,緊鎖眉頭不語。
良久,她才鎮定下來,眼眶濕潤。
「你阿爹走的時候就跟我說擔心會出事兒,當時我還勸他來着,覺着是他想太多了,沒曾想……」說着,說着,竟是帶了幾分哽咽,「也不知道你阿爹在外邊兒怎麼樣了?他有沒有被波及到……」
米娘受不了良氏這副樣子,被她說得自個兒心裏也難受起來,趕緊打斷她的話。
「阿娘,阿爹去的是上游,發大水的是下游,他不會有事兒的。」
雖是這麼說,到底沒親眼見着人,心裏的擔心還是免不了的。
良氏被米糧一勸,到底止住了,「我也曉得,就是有些擔心哩。」
「阿爹走的時候可有給你留什麼話?若真是青雲場發大水了,我們這鋪子是開還是不開?若是開又是怎麼個開法?現在是消息還沒有確定,等真的確定下來,我們這兒又離青雲場這麼近,受災的人肯定會湧進城裏來的。到時候外邊兒肯定亂得很,我們家是賣糧的,局勢真的亂起來的話,準是第一個要遭禍亂的,我們家又沒個爺們兒在,前面的鋪子和後面的院子都不安全……」
米糧越說心裏越亂,本是安慰良氏的,結果自個兒現在也慌起來了。
她們家除了阿爹其他的都是不中用的,兩個婦孺加上一個小孩子,到時候真的亂起來了,能自保不被禍害就不錯了,哪裏還能管得了家裏邊兒的東西,這還是往好裏邊兒說了,還有更糟的是連自個兒都保不住……
不行!
還得好好想個辦法先保住自個兒幾個人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這人就是要有對比才行。
良氏其實也不是個軟弱的,只是初初聽了米糧的話心裏有些慌亂,又見米糧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軟弱的感情便有了依託,一個沒忍住,便在米糧面前怯了。
這會兒輪到米糧心裏慌了,良氏卻鎮定了下來。
米豐走了,家裏自然是她來主事,米糧說到底也是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這樣年紀的小姑娘誰不是躲在阿爹阿娘的身後無憂無慮,也只有她們家的小米糧整日裏這麼操心……
女人為母則剛。
良氏道:「剛才還說阿娘慌亂,你現在瞧瞧自個兒還不是一樣,快些坐下來,我們倆好生商討主意才是。」
米糧也只自個兒這般無頭蒼蠅的亂轉毫無用處,便聽話地坐到了良氏身旁。
良氏拉過米糧的手握在手心裏,說道:「你阿爹走的時候交代了,若是他還沒有回來,青雲場那邊兒也真的出了事兒,我們鋪子還是照開無誤,街坊鄰居都指着我們鋪子的米下鍋做飯哩。只是每日的買米數量得限制了。」
良氏想起了米豐走的那晚,兩人等下說話的場景,眼眶不免又有些濕潤了。
她趕緊試了試眼角的淚花,接着道:「畢竟青雲場的事兒一出,大家肯定都會慌亂起來,若是我們家還照原價買米,不說排隊買米的人會引起騷動,就是那些想借着這次機會發大財的商戶也肯定不會放過我們家的,我們米要賣,自家的安全也要考慮。」
良氏的這個說法同米糧心裏的擔心一致,她不怕別的,就怕有人趁機對自家人使壞,只她還想的更遠。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以前電視電影上也有遭災後災民們亂涌當地人受難的場景。
「要不,我們還是關了門吧。」米糧考慮了說道。
她們能力有限,管好自己就不錯了,哪裏還能再管別的。街坊鄰居雖然重要,可自家人的安全更重要呀,這個時候可不是逞能做英雄的時候。再不濟,還有官府的人呢。
「這不行的!」良氏斷然否決道:「我們這時若是關了鋪子,大家家裏肯定就揭不開鍋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大米,你讓人家怎麼做飯去?
米糧這時有些無語良氏同米豐的這些爛好心的小堅持,反正在她心裏是什麼都比不上自己家人的。
但她也知道自己多說無益,良氏有自己做人的準則,這些早就形成了的人生觀、世界觀,不是自己一兩句話就能夠改變的。
與其勸良氏放棄心底的良善,不如想辦法將自家人更好地保護起來。
想了想,米糧對良氏道:「阿娘,青雲場發大水的消息是牛大嬸告訴我的。大概過不了多久,大家應該都會知道。我們家鋪子小,要是所有的人都幫,肯定是不行的,但青牛街都是老街坊,他們若是要買米,我們不能拒之門外。」
良氏點點頭,表示贊同米糧的話。
「我想着,要不,阿娘你出去尋了幾家平日裏關係較好的,把青雲場的事兒跟他們說說,也別說死了,七分真三分假,信不信由得他們自個兒,聰明知事兒的自會捕風捉影,至於那些不信的,我們就是說幹了嘴,他們也是不會信的。我們給他們提了醒兒,以後就是真的出事了,說起來,他們也怪不得我們。」
米糧又道:「我們家鋪子還是照開,不過時間僅限於上午,每人排隊最多只能買五斤米,多了咱們也不賣。若此這般,我們這鋪子只開五日,五日之後便掛了停歇的牌子,任他是誰,我們也不管了。」
米糧在心裏估算了一番自家倉庫里的存貨。
「庫裏邊兒明面上還有近兩千斤的大米,這個數五日裏賣掉多半也盡夠了,我們再留一點兒……」
良氏和米糧看一眼對方,剩下的話不說,兩人心裏也都已明了。
良氏在心裏琢磨一陣子,覺着米糧的辦法可行,便點頭同意,「成,就按你的方法來,只是……」良氏遲疑道:「他們若是都不信怎麼辦?」
米糧笑笑,道:「阿娘只管出去放風聲,一定會有人相信的。」
這雨也不是下的一天兩天,一連着一個多月,只要有經過事兒的老人心裏都有譜。再一個,哪怕只是捕風捉影,惜命的人還是很多的。
米糧又道:「退一萬不來講,他們就是不信,我們也管不着了。我們家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還能管得了每一個去?那些個相信的自是會去囤糧囤菜,那些個不相信的,也是他們自個兒活該。我們只做好自個兒份內的事情便好。以後的事兒,等阿爹回來再說!」
米糧再下一劑重藥,「我們自家也都是婦孺小孩,到時候阿爹還沒回來,外邊兒又亂了起來,我們又該怎麼辦?」
此話一出,良氏再有猶豫也沒了。說破天了去,什麼都不比上她自個兒的一對兒女重要。
良氏道:「就照你說的辦!從明兒個起,阿娘跟你一起去鋪子裏,撐死了也就五日的光景,我們母女倆就是咬牙也要把他撐下去!」
說着,又站起身來,「我這就出門去同大家說消息去!」
良氏是個急性子,萬事緩不得,更何況是這樣大的事兒。
米糧點頭道:「阿娘你自個兒小心,我回屋去準備幾張明兒個要用的牌子。」
說完,良氏和米糧便分頭行事,各自辦着自個兒的事情去了。
兩人這一忙便到了半晚時分。
米糧同小鍾哥收拾好了鋪子,說道:「這雨一直下也不曉得前頭大壩能不能撐得住,若是垮了,也不曉得有多少人要遭殃了哩。」
小鍾哥照舊陰沉着一張臉,不言不語。
米糧也不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心裏着急,想想以後辦事還得他搭手,索性說得更加明白些。
「今兒個我聽牛大嬸說前頭大壩快撐不住了,青雲場準兒要遭災了。阿娘同我說了,明日起我們要賣米要控制多少的。小鍾哥要不也多運些米回去,就當這個月月底的工錢了?」
說完,她怕小鍾哥誤會自家不願意給工錢,忙解釋道:「我們不是不想給工錢的,我們只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小鍾哥低着頭沉着聲音道:「姑娘,我曉得。我要工錢,不要米。」
米糧勸不動他,也只得作罷。
罷了,罷了。
興許小鍾哥也有自個兒的想法。
是以,她轉身後,並未看到小鍾哥抓住袋子的手上面青筋迸現。
後來,米糧想,若是她那時候多注意一些,或者是多想一下,事情也不至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亦或是,她就算是看出來了,也阻止不了後面的事情發生……
小鍾哥雖是米鋪的夥計,卻是不住在米鋪的。
米糧送走小鍾哥,又一次檢查了鋪子,才舉着油燈回了後院。
此時,良氏還沒有回來,王婆子在廚房裏做飯,帆哥兒拿着一根柴火棍一邊跳一邊舞,嘴裏「哼哼吭吭」的,玩得正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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