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雖然是漢人,因為生在四大家族的輝煌時期,她自幼就是焦點人物,知名度極高,往來的小夥伴都是權貴之家的姐兒。與她關係特別好的有三人,其中之一還是滿族八大姓之一,富察家的女兒,她們感情極好,只是在嫁人之前出了意外,事是對方做的,卻被栽贓到史太君身上,虧得挽救及時,否則就要污了清白。富察氏當時應該站出來的,小姐妹的情誼是真,在滿洲卓姓大族的體面以及八大姓的尊嚴面前,她退縮了,往後就沒再往來,之後都嫁人生子。
滿洲豪貴之家互通姻親,富察氏嫁的是索綽羅氏家的公子,生了二子二女,她沒史太君這麼高壽,在臨終前將這件惦記了半輩子的事情託付給長女,這位姑娘也是個能人,她嫁給安親王岳樂第十七子經希,剛進門的時候對方還是貝勒,沒多久就封了郡王,封號僖。安親王岳樂與孝懿皇后是同一年死的,之後經希就以父罪降為鎮國公,索綽羅氏同大老爺一般年歲,如今是鎮國公夫人。
索綽羅氏是安親王岳樂的兒媳,八福晉郭絡羅氏是岳樂庶出第七女與明尚額駙所生,別看皇子福晉身份尊貴,按照輩分算,她還得稱索綽羅氏為舅母。岳樂的兒子雖多,半數都夭折了,長成的真不多,正是因此,相互之間親緣深厚,沾八福晉的光,索綽羅氏同宜妃頗有私交。
這位鎮國公夫人曾找過史太君兩回,她是個爽快人,上門就直接說要還額娘的舊賬,希望她老人家在地底下能夠安心,那時岳樂還沒死,索綽羅氏是郡王福晉,威風八面,登門以後直接說只要史太君能提出來,她能做到,全都答應。
她好,史太君也不差。
那時榮國公賈代善還在,四大家族尚未顯敗落之勢,身為榮國公夫人,史太君很有底氣,就說前塵舊事她都忘了,只願隨風去,不需要郡王福晉替母還債。賈代善死前索綽羅氏找過一回,死後又來了一回,都沒讓史太君鬆口,求上門讓人提要求對方還不答應,她憋氣得很,更多的還是愧疚,這是額娘在臨終前交待她的,無法完成她百年之後如何面見親娘?
頭幾年,賈赦在外頭鬼混,賈政做從六品工部員外郎的時候,史太君都沒去找她,如今長子已經是萬歲爺冊封的天師,名動京城不說,已經朝着全國在擴散,她覺得那事已經沒戲了,不曾想,在這節骨眼上,史太君派人遞了手信過來說她有事相求。
索綽羅氏出身在卓姓大族家,嫁的是親王之子,什麼場面沒見過?她對人心也有相當的把握,想想賈家最近發生的事,差不多就明了了。要是前朝事,不會由史太君出面,賈恩候是權貴們巴結討好的對象,同阿哥們私交甚篤,在萬歲爺跟前也有發言權……在堅定的拒絕了兩次之後,她竟低下頭來求自己,而不是找更好說話的大孝子賈恩候。
為什麼?因為她想做的事情,爺們不便插手。
這樣想範圍就很狹窄了,很重要的,同女子相關……只能是宮裏春貴人的事。
渾水不好趟,不過這回要是拒絕了,以後或許都不會有完成額娘遺願的機會,索綽羅氏稍微思考之後就決定見一見史太君,信上只有簡單的幾句話,並沒有說明內情,對方的意思是若她還願意對賈家伸出援手,那麼就約個時間碰頭仔細說。索綽羅氏的回信只有一句話而已,某日某時某地方,不見不散。
得到這樣的回覆,史太君就安心了,她將老二說的話細想了一遍,理清思緒,如約在索綽羅氏陪嫁的首飾鋪子後面同她見了面。雖然都是八面玲瓏之人,剛碰頭的時候,她們都還是挺尷尬的,榮國府的牌匾雖然撤了,史太君還是一品國公夫人,同對方平起平坐,考慮到是自己求人,她率先打招呼,索綽羅氏也笑着迎上來:「您與我額娘是閨中密友,算是長輩,這麼客氣做什麼?」
史太君沒有接這句,因為少女時期的意外,她與富察氏就斷了往來,說至交那是笑話。對方覺得對不起她,在臨終前交代女兒還債,史太君的確有感動,不過交情斷了是很難再續的,就算她嫁了大學士,生的兒女都出息,那也不足以讓史太君放棄原則腆着臉湊上去。
這回是真的沒辦法。
大兒子是成大事之人,不當插手婦人之事,貴人娘娘是二房出的,按理說這事應該由老二兩口子想辦法解決……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能處理這種問題的,自大徹大悟之後,史太君就不想再插手年輕一輩的事,兒孫自有兒孫福,真的事到臨頭還是不能脫手。
「出事的時候的確是恨過的,多幾年,經歷的事情多了也就想明白了,就算換做我自己,在那樣的情境下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額娘是個好人。我是真的翻過這一頁,不再記舊事了,這也是你兩次找上門來說想補償我拒絕的原因,這回是真的沒有辦法,我那孫女在宮裏頭出了事。」這就說到重點了,索綽羅氏也不再提過往,讓她仔細說,史太君就將賈元春摔跤早產生下死胎如今神智都不清楚的事根根底底說出來。
「……春貴人的秉性我多少知道,她是謹慎的人,會在懷胎八月的事後跌跤,這的確不合常理,不過,後宮裏頭的事咱們插不了手。」
史太君搖了搖頭,說:「不是讓你幫忙調查,老大已經算過了,此番的確是遭人陷害,動手的是比貴人身份更高貴的妃嬪,具體是誰沒去後宮看過他也說不好……按理說,他也能想辦法,讓男子管婦人之事總歸不好,就希望你在宜妃娘娘跟前提一提,就算還貴人一個清白,讓她度過難關,對身居高位的娘娘而言並沒有什麼影響,反而可能有意外收穫。」史太君沒一味的拿欠賬說事,這樣會顯得很沒品,要讓對方心甘情願的做一件事就得讓她看到利益,賈元春肚子裏的阿哥已經確認是死胎,她膝下無子,還出身在賈家二房,說不上什麼大作為,要是能藉機扳倒別的高位妃嬪,那才是大大的幸事。
索綽羅氏也想到這裏,她就笑着應下來,雖然不知道是誰動的手,不過基本不可能是宜妃娘娘。怎麼說呢?她最疼愛的九阿哥胤禟同賈恩候交情很好,有這層關係在,她已經知道許多其他妃嬪根本沒聽說的情報,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事,聰明如她是不可能去做的。雖然賈家兩房關係不好,只要史太君出面,求上門去,該幫的忙賈恩候還是會幫,他是孝子,大大的。
讓賈恩候出手就等於塵埃落定,幕後真兇鐵定會被拿住。
為什麼?
卻想想他前次在福瑞樓測字。
同樣一個「人」,前者寫在手心上,他就斷言對方是為別人做事的,手下人,就算那人穿得很體面,完全沒有奴才范兒;後來有個挑事的,用嘴重複了那番話,然後就被官差抓走了,人外頭加個口就是囚犯的囚,這不是說他過去被關過大牢,而是如今的狀態,就算外表看不出,就算他再光鮮,那也必定有案子在身。
他的分析再簡單不過,正是因此,才能看出功力。就算人人都能想到這樣的解釋,有底氣說出來,並且確信自己正確的,普天之下只此一家。
索綽羅氏說進宮去帶話是可以的,成不成就得聽天由命了,宜妃娘娘性格的確爽直,說起話來趾高氣昂,還忒喜歡乾落井下石之事……她會不會將自己搭進這起事件之中還真不好說。史太君也沒有讓對方保證一定幫到,她點頭表示理解,又說對方願意伸出援手已經很讓人感動。
自古便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兩人各自回府,當天索綽羅氏就去八阿哥府,將事情同郭絡羅氏說了,她要進宮不容易,身為皇子福晉,對方卻很容易。她只說了一遍,連遊說也沒有,八福晉就同意幫忙,這也是個不安分的主,自個兒府上已經牢牢把持住,沒人敢亂來,日子過得太平靜不找點事做實在是無聊,既然賈恩候斷言說下手的是比賈元春身份更高的妃嬪,那就有趣了。
太皇太后已經去了,後宮裏頭身份最尊貴的就是慈安宮孝惠,她最喜歡小阿哥,不可能下這樣的狠手。緊隨其後就是貴妃小佟佳氏,這位正忙着同德嬪隔空打臉,還得討好太后和皇帝,又要籠絡四阿哥胤禛,根本沒空,再說,她進宮的時日尚短,就算佟家在紫禁城裏埋着許多暗線,冒着暴露的危險草率行事沒有意義,以貴妃之尊進宮,晉升皇貴妃是遲早的事,有孝懿皇后這個先例,後位也並非不可能染指,小佟佳氏身份貴重犯不着同位分低了不止一級的賈元春過不去。再說了,四阿哥胤禛同賈恩候關係極好,有他夾在中間,想做什麼也得掂量掂量。
排除掉她們,就只剩下三妃、一貴嬪以及六嬪。
八福晉確信這事同姑爸爸沒有牽連,下手的就在餘下這九個人之中。
惠妃和榮妃都是宮裏的老人了,是最早伺候康熙的,膝下都有成年阿哥,她們的歲數擺在那裏,已經沒有爭寵的心思,只期盼兒子能夠更進一步,這兩位動手的可能性也不高,額娘衛氏更不用說,她出身太低,幹掉誰都沒用,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已經是奇蹟,加上本身就是個吃齋念佛的溫吞性子,連爺都不怎麼搭理,自個兒去請安她也是不冷不熱的,只有說到子嗣問題的時候會上心,每次一見面就催……郭絡羅氏對她意見很大,不過,卻不認為衛氏能將這種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她腦筋轉了幾下,就只餘六嬪,這幾個人的確是嫌疑最大的,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她們年歲並不很大,還是想着要爭寵的,康熙對賈元春的疼愛太讓人眼紅,因為這個心生恨意不是稀奇事。再有,嬪只在貴人之上一級而已,若讓賈元春成功產下阿哥,她們之中某人極有可能會被取代,按照本朝規制,後宮之中嬪只能有六人,這是定數,她們能不牴觸賈元春才稀奇。
六嬪之中,又以德嬪烏雅氏的問題最大。
這半年她一直在走背運,要是真的要拽個人下去,很有可能就是她,萬歲爺能將四阿哥從她跟前奪走,就能讓她臉再腫一回。再有,賈元春住在永和宮測殿,主位妃嬪便是烏雅氏,她在宮裏摸爬滾打的時間長,手段高杆,勢力極廣,要做的圓滿很容易。再有,德嬪一直不喜歡膝下長子,胤禛還背叛她成了小佟佳氏的兒子,從前和孝懿皇后斗,現在又遇到那賤人的妹妹……她不回饋點什麼簡直說不過去。
胤禛同賈家的交情好。
那就對了。
她搞不死賈赦卻有的是辦法收拾賈元春。
天時地利人和以及犯案動機,德嬪佔盡。
八福晉同宜妃是姑侄,感情十分深厚,她最知道姑爸爸同德嬪之間的糾葛,簡直就是死對頭,遇到這種事不插一腳簡直對不起郭絡羅這個姓氏,她同索綽羅氏聊了幾句,就讓貼身丫鬟把人送出門去,自個兒拾掇一番,遞牌子進宮,她沒有直接去宜妃的翊坤宮,率先去給八阿哥的養母惠妃請安,又去看了衛氏,聽對方嘮叨了子嗣問題之後才奔目的地而去,給宜妃請了安之後,她就表示有話要說。
「胤禩又怎麼了?還是老九在外頭亂來?」宜妃也就是打趣,沒想到侄女竟然擺手讓伺候的宮女退下去,等人走乾淨了才說,「十七舅舅家的索綽羅氏今日找到我,說了一番話,想來很是可行,這就進宮來找您了。」
「……什麼?」
「還不是永和宮的春貴人,聽說她生了死胎,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
宜妃笑道:「這事早在宮裏傳遍了,不算什麼秘密,她在烏雅氏跟前熬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宮裏的老人,還是太天真,這點小事都度不過還想有什麼前程?」
八福晉用絹帕掩唇笑了笑,然後才說:「她怎樣我卻不關心,只是,舅母說賈恩候已經算過了,不是天災,是*,春貴人是被人所害,動手的還是壓在她頭上的人。」八福晉說完,宜妃就動了心思,「索綽羅氏如何得知?」
「這個就不知道了,她卻不是信口雌黃之人,我覺得此事真。」
「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插一腳,只是不知賈恩候的原話是怎樣。」宜妃琢磨一番,將侄女打發走之後就把老九招來,自家兒子同賈恩候私交甚篤,由他去問想來很合適。九爺出宮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他沒直接去天師府,而是到福瑞樓喝了杯茶,讓手底下的人去遞信,問賈赦到底是怎麼回事。九爺親自盤問,賈赦就知道,恐怕是老太太出手了,畢竟是親娘,他順勢就推了一把,將自己卜卦的結果寫在紙上,又備註了幾條,交給來傳話的人。賈赦沒說多餘的話,對方接過信就明白了,他藏好之後就匆匆離開,回到福瑞樓將書信交給東家,胤禟接過之後就看了看封口,的確是完好的,這才撕開將裏頭的那張薄紙拿出來,展開一看,有意思,這回真是有意思。
額娘讓自己確認恐怕就是想插手,這事思來想去,問題最大的就是德嬪烏雅氏,自家親娘同永和宮那位的關係胤禟心裏有數。同時列妃位的時候,她們相互看不順眼卻井水不犯河水,一個是滿洲卓姓大族,一個是進擊的宮女,都是在後宮奮鬥了二三十年的,能沒有底牌?坐上四妃之位,顧慮就比底下那些多很多,稍微有點動作就會鬧出極大的風波,要是將對方摁不死,倒霉的就是自個兒……別看烏雅氏端得和善高貴,心思極重。
要是沒手段,能在孝懿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爬萬歲爺的床?
要是沒本事,能一舉懷孕?
要是沒能力,能好好的將四爺生下來?
要是沒城府,能想着賣子求榮?
要是不記仇,能這麼折騰四哥全家?
……
雖然說胤禟的聰明腦袋基本是用在做生意上,這些事他也是想得到的,額娘對烏雅氏既恨又忌憚,好不容易對方從妃位之上跌落,自然想着補一刀,讓她不能翻身。
這回是大好的機會,只需要引個話頭,讓所有人相信賈元春是被害的,後宮裏頭有人想謀害子嗣,不用再做什麼,康熙自然會查。
為什麼?
因為賈元春懷的是個阿哥。
因為她是賈家人。
因為她大伯賈赦是玄門高人,神算!
就算賈家兩房關係並不和睦,總歸是一家人,上頭還有老太太在,這事要是擴散出去,皇阿瑪不給說法都不行。只要想想可能會有的場面,胤禟就樂呵得很,他將那張紙疊着放在胸前的暗袋裏,然後直接回宮,將賈恩候親筆寫的這段交給額娘。
宜妃和王熙鳳長得至少有五成像,出身相貌、身材和周身霸氣之外,別的差了許多。至少,生在滿洲貴族家的郭絡羅氏不是文盲,她很快就將紙上那幾行字讀完,然後就笑出來。
「額娘我這就去找貴妃娘娘聊幾句,有這樣的情報不分享怎麼行?」小佟佳氏代掌鳳印,她又被萬歲爺委任負責料理永和宮的後事,在這個問題上最有發言權的。有句話叫,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不變的利益。只怪烏雅氏太遭人恨,不止被爬床的孝懿皇后本人,佟家也噁心她到了極點,卑賤之人竟然踩着自家的臉面爬到了四妃的位置,呵呵,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郭絡羅氏憎惡德嬪。
佟家與她也有夙仇。
……那正好,她們可以短期合作。
到長春宮之後,郭絡羅氏直接表示,她得知了一件秘事,想要告訴貴妃娘娘,就讓閒雜人等退下去。小佟佳氏身邊只有自幼照顧她的老嬤嬤,宜妃心裏明白,這種時候還能留下來的那都是永遠不可能被收買的心腹中的心腹,她沒質疑,就說:「萬歲爺將永和宮春貴人的事交給貴妃娘娘負責,臣妾想,應該把這事告訴您才是。」
「宜妃妹妹直說便是。」
「我們老九同賈恩候頗有交情,這個不用多說,畢竟四阿哥與他也私交甚篤。」這麼說當然是在套近乎了,同時也能加深後面那番話的可信度,她擺明了是要告訴小佟佳氏,你要是不相信完全可以讓老四去問問,「胤禟今日告訴我,他從賈恩候那裏得知了一件事,春貴人不是意外跌倒的,而是被人動了手腳。」
只是這樣的話,傻子都能猜到,宜妃那樣的個性,沒料子她不會說,佟佳氏沒插嘴,繼續聽着,果然爆點就來了。
「賈恩候看相、測字、卜卦都極准,這個不是秘密。春貴人出事之後,他就算過了,說動手的是後宮裏貴人之上的某位。」
不愧是宜妃,個性就是直爽,什麼話都敢明說。
小佟佳氏能快速籠絡太后和康熙的心,她就不是蠢貨,聽到這裏還有什麼不懂的?宜妃的確是找她共享情報,還有幾句很重要的話她沒說出來:這事鐵定同烏雅氏脫不開干係,就算不是她做的,也能往她頭上扣屎盆子,我們合作怎麼樣?
好,當然好。
從前只是道聽途說,進宮以後她越來越知道自個兒新晉的兒子胤禛從前是怎麼被生母德嬪折騰的,要說母子感情,她還沒和老四培養起來,不過,是人都會有佔有欲,怎麼說呢,我的東西就算是垃圾,丟了也不會讓你用;我的男人就算不是個東西,也不便宜別人;我的兒子就算再不好,也不是誰都能訓的……小佟佳氏把德嬪恨得咬牙切齒,之前是找不到理由動她,現在倒是可以考慮出手了。
四阿哥胤禛是自家姐姐,也就是孝懿皇后一手養大的,讓她撿了便宜還不感恩戴德,竟然利用胤禛捧十四阿哥。她也不想想自己是怎麼走到今天的,要不是懷上孩子,她早就被料理了,要不是生了胤禛,她根本就不能更進一步,要不是將兒子送出去,她能有好日子過?能夠坐上四妃的位置,多虧這個兒子,她卻沒有半點感恩之心。
無論怎麼看,這樁事情裏頭,老四都是無辜的。
「本宮明白了,宜妃妹妹先回去吧,關鍵時刻別忘了推一把。」她說得夠明白,郭絡羅氏聽到以後會心一笑,「貴妃娘娘放心,臣妾知道怎麼做。」
她自然會賣力的坑德嬪,除此之外,惠妃納喇氏和榮妃馬佳氏也不是善茬,她們雖然已經過了得寵的時候,因為膝下有成年阿哥,妃位不可動搖,不和底下的人計較那是礙着身份,事關烏雅氏……就不用考慮太多了,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比烏雅氏要尊貴,過去這麼多年卻被那麼個宮女上位的賤人壓了一頭,各種裝逼各種嘚瑟,就那出身,成為四妃之一已經是奇蹟,她還裝得雍容大度,好像是中宮皇后一般。
野雞永遠成不了鳳凰。
蹦躂了這麼多年,也到現原形的時候了。
別看三妃平時誰也看不慣誰,遇到這種事,不用串通,她們就能團結起來。
小佟佳氏怎麼做的沒有人知道,當晚,康熙就得知了此事,他甚至不願意等,連夜將大老爺召進宮,讓他去永和宮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貴妃告訴朕,春貴人很不對勁,她不停念叨說有人要害她,妖孽要吃小阿哥……子不語怪力亂神,朕原本是不信這些的,因為事情出在永和宮,所以才讓天師來看看。」永和宮是什麼地方?那是烏雅氏的地盤,這裏一個月之內做過兩場法事,就是因為她中了邪道的算計,康熙沒有將過錯一味的推到德嬪身上,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刻意縱容邪道生事,單純看這件事的話,她也是受害者,改胤禛的玉牒只是受夠了烏雅氏的偏心而已,康熙一直在給她機會,他深信母子之間是有血脈牽連的,老四願意在床上躺一個月,受那麼多苦痛,只希望抱住她的陽壽,讓她無知無覺無痛的根除身上的邪術,做兒子的沒有任何對不起她,夠了,已經夠了。
被小佟佳氏提起,康熙又想到烏雅氏那喪心病狂的模樣。
賈恩候還說了,她身體裏的妖魂實際並沒有拔除,在動手之前,她們就融合了,康熙想着只要不和她行周公之禮,限制她的活動範圍,問題應該也不大,就沒多想這事,聽說住在永和宮偏殿的賈元春邪門了,他心裏就有些發毛,扯到鬼神以及邪門歪道,康熙就緊張,不顧人家還在孝期,立刻宣人進宮。康熙問賈恩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老爺在永和宮的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掐指一算,然後就沒逗留,他沒親自稟告康熙,而是對等候在外面的李德全說:「貴人不是中了邪,只是受的打擊太大一時緩不過來而已,她是因為摔倒才會早產,生下死胎,若我看的不錯,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設計的陰謀。」
聽到這話,李德全就知道,這回要腥風血雨了。
若沒請賈恩候進宮來看,指不定還能輕鬆揭過,他說了這番話,要是萬歲爺不能查清楚給個交代,那就真是過意不去。賈元春是他的親侄女,就算感情再淡薄,好歹是一家子人。既然確定會徹查,李德全就不想放過任何情報,他道:「雜家定會將此事如實稟告萬歲爺,賈天師繼續說。」
「因為是我親侄女,能推算的東西就十分有限,我就說三點。首先,幕後主使是個位分比貴人要高的妃嬪;其次,她與貴人八字不合;第三,若是置之不理的話,還有後招。」
……
聽到這兒,李德全就不好了。
範圍已經被縮得很小,後宮裏頭位分比賈元春高的輕鬆就能數出來,有動機有本事做這種事的,就更少了,最有可能的果然是德嬪娘娘吧,這年她就夠倒霉了,原本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又牽扯上這種事,若真是她,那就有趣了。
李德全沒讓賈赦回去,他怕萬歲爺還有問題,將人安排到某處歇着,他自己將結果稟告回去,聽說沒有邪魔外道作怪,康熙鬆了口氣,等李德全說出後面的話,他就黑了臉……賈家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人家都知道了,能不給個交代?
「徹查此事,在朕和貴妃的眼皮底下就敢謀害皇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李德全就只能聽着,等康熙感慨完了他才說:「萬歲爺可要見賈天師?」大半夜的把人留在宮裏也不好,他問完康熙就擺了擺手,「朕自會給賈家一個交代,他也說了近親很難測算,那就回去等消息吧。」以後還準備長期合作的,不讓人寬心不行。
賈赦已經算到李德全留他是多此一舉,他卻沒說什麼,太監總管也不好當,做事得有個章程。得到康熙的准信,李德全說了好幾句抱歉的話,親自將大老爺送上馬車,看他走遠了才轉身回去。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康熙是皇帝,心智非普通人能夠比擬,有些事他真沒有李德全通透,尤其是在牽扯到幾任皇后、太子以及如今後宮第一人小佟貴妃。
摸着良心說,能在後宮裏混得好,他們心肝鐵定是黑的,只是刻意將最好的一面展現給萬歲爺看而已,貴妃娘娘真是被賈元春的反應嚇到了拿不定主意?這不可能。稍微想想就知道,她已經提前知道這事是有人策劃的,想把對方抖出來罷了。
從前吧,萬歲爺最恨巫蠱,烏雅氏開了先例之後,他就關心起邪門歪道來了。
什麼雪肌丸,害死人的東西。
這些事李德全不敢說,別看他是萬歲爺的心腹太監,也不敢隨便得罪人,指不定哪天就要遭報應,想想烏雅氏從前多風光,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調查的活計不是李德全在干,而是交給了宮裏的暗衛,這些人辦事能力之強,不是順天府的捕頭能夠比擬,外面的事不敢說,只要是在宮裏頭發生的,沒有查不到,只有不敢說。
大抵花了一天時間,他們就將消息反饋到康熙那裏,動手的不是德嬪烏雅氏,而是密嬪王氏。她是康熙二十多年進宮的,生過三個阿哥,不算年輕,並且是漢軍旗出身。為什麼動手?當然是賈元春得寵的時候不小心和她結了仇,也不是刻意為之,後宮裏不都那樣?誰得寵太監宮女就齊刷刷圍上去。仿佛是王氏要的東西被第一級的賈元春捷足先登了,她咽不下這口氣,加上都是漢人,她那麼辛苦才爬上嬪位,在後宮裏還得千小心萬注意。賈元春算什麼東西?榮國府早就沒落了,她是小選進宮伺候人的,烏雅氏跟前的宮女和她就是一個德行,會爬床的。
萬歲爺也不是生冷不忌的,她做了那麼多年的常在,就是因為有個能幹的大伯,竟然一飛沖天,羨慕嫉妒恨簡直不能停。她勢頭正猛,又要臨盆,若順利生下阿哥鐵定會威脅到六嬪之位,王氏等啊等,就希望有人出手將她肚子裏那塊肉弄掉,八個月了還沒人動手。
有些人就是那麼偏激,想想自己,懷孕的時候多小心,只怕被誰害了,沒見賈元春防備什麼竟然沒人敢動她,不就是怕被揪出來麼?怕得罪賈恩候。
她們沒膽子,王氏有。
不是說密嬪是個蠢貨,她事先已經打聽過,醫者不自已,算命之人也不能測算自己的命道,非但如此,親近之人也很難。賈恩候那麼愛他的填房太太邢氏,怎麼就讓她輕易死了?請了那麼多太醫也沒把人救回來?
這說明他沒有通天的本事。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同賈家二房的王夫人雖然不是同根同源,腦子卻都不怎么正常,她越想越來勁,謀劃了大半個月,確認不會有問題就動手了。密嬪王氏忘了一句話,後宮裏是沒有秘密的。
康熙第一時間得知了調查的結果,完全出乎意料,小佟佳氏也郭絡羅氏還沒來得及造勢,就已經塵埃落定了,康熙命人拿下王氏,拷問了幾下她就招了,一口咬定自己是跟着德嬪烏雅氏混的,把對方拉下水。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搬家去了qaq,換了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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