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太子駕到
胤礽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待得小廝出聲請他下車這才悠悠從冥想中抽身出來,抬手將置於腿上的書匣抱在懷裏,胤礽本是無悲無喜的面上終於添上幾分煙火氣,唇邊勾出一抹淺笑。
搭着侍從的手臂下了馬車,胤礽若有所覺的抬頭看去,就見幾步之遙的青石階上一裹着亮紅麾衣的少年正在看他。
胤礽唇邊的恬適笑意瞬時換做恭謹的笑,懷抱書匣,上前同那人問安:「璉兒見過堂兄。」
聽着那仍是童聲稚氣的聲音,再想二人這一上一下的對視情景,賈珠恍惚憶起那一年二人在姑父林如海面前對答時的心境,嘆一聲,道:「璉兒怎的回來這麼晚?」話一出口便曉得自己說錯了話,一時卻又不知該當如何迴轉。
胤礽彎了彎唇角,抬手攏了攏身上的紫貂麾衣,語調不急不緩:「回堂兄的話,璉兒以為歸時尚未點燈,算不得晚。」
賈珠不及品味這話中有幾分意思,只點點頭,轉身道:「一道給老祖宗請安吧。」
胤礽笑了笑,提步跟上,看着賈珠背影只覺這人也是可憐得很,想來是打算掩耳盜鈴的過日子,偏生麵皮不夠厚實,難免有時抹不開面子,很該多同其父修行幾分。
不過,胤礽想着侍從打聽來的賈政生平種種,他那叔叔少年時雖有賈史氏看重,到底賈代善不該是愚蠢的棄長愛幼之人,且有當時府上的老太太賈曲氏秉承的一視同仁,賈政心性之堅韌要比這被賈史氏賈王氏捧在掌心的賈珠強上許多。畢竟在這等年紀的時候,賈政可是已外出一試身手,雖無所得,到底比賈珠這等故步自封好上許多。
賈珠想着胤礽日日有京華雙傑指點課業,日後更有北靜王提攜,不知會有何等機緣,心下不由有些泛酸,不過,他在李氏兄弟引薦下,能得國子監祭酒李大人指點,也是幸事。
兩人各懷思量一前一後進了榮禧堂中賈史氏的院子,同賈史氏行過禮,又有元春同他二人見禮。
廝見過後,賈史氏喚了賈珠在他身邊坐了,胤礽在下頭枯坐也不惱,驀的一抬眼將盯着他瞧的元春嚇了一跳。
瞧着元春只一瞬便收好尷尬之色,從容對他頷首微笑,胤礽也對人笑一笑,心下卻生出幾分戒備:這丫頭倒是將她父親的冠冕堂皇和她母親的假模假樣習得十成,待得賈史氏調教一番,依着他們的念想去宮中博一場富貴也未可知,不過,有他在,這元春還是莫要去水泱身邊膈應人了吧。
賈史氏瞥見兩人這邊的動靜,這才分出幾分眼神給胤礽,挑剔着將人從頭看到腳,終是只得低低一嘆:她到底不能昧着良心說這個孫兒不好,只可惜不是一條心,一參天大樹若想要屹立不倒可是只能有一支長得好的樹幹,這斜斜支楞出去的枝椏再是盤區得好看,也不過是好看,不要也罷。這小兒能耐得很,小小年紀便能在那幾家王府間斡旋,自有機緣,家中這些想來人也是看不上的,她個老婆子便為自家乖孫謀劃來權作立身之物罷。
神色淡漠的問過一回胤礽用了什麼學了什麼,賈史氏便道說乏了。
胤礽自然從善如流的起身告退,未及退出,便聽見侍從報來賈王氏到了。
胤礽抿唇一笑,站住腳,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匣子:果然是貪心人啊。
賈王氏進了屋來同賈史氏行過禮,便喚胤礽坐下,對着屋中三小兒好一番關懷,做足了慈愛模樣。
胤礽今日本就心氣兒不順,懶得理人,隨她如何說,並不應聲,直到聞得元春笑言:「璉兒懷裏這是什麼寶貝,竟是不借人手,自己抱着呢。」
心裏不高興,到底還是該尋了渠道疏通一番為好,既然有人如此乖覺送上門來讓他排揎,他欣然領受便好。胤礽如此一向,便對元春笑了:「堂姐倒是說中了,這北靜王世子賜下的物件兒,璉兒自然要當寶貝供着,免得有一日世子問起,竟不知該當如何回了。」
聽到胤礽拉出北靜王世子做由頭,賈王氏握着佛珠的手緊了緊,咬了咬牙沒有開口,元春面色仍是和煦,只道:「璉兒如此知禮倒是好的。」
胤礽垂眸笑了笑,復又抬眼看着元春道:「既然堂姐曉得璉兒是知禮的,想來便能明白璉兒實在是好意方才說的這明白話。堂姐這一身珠翠裾衣還是換了吧。」言罷,看過屋中諸人面上一輪變幻,胤礽起身略施一禮便欲離去。
元春不明所以,卻也曉得胤礽的性子不是無事生非之人,如此便是她這衣飾當真不妥,面上不由得紅了。
賈珠愣了愣,轉眼去看元春頭上珠翠和裾衣,遲疑道:「璉兒,妹妹衣飾同瑩曦的衣飾都是府中一同制來,何處不妥?」
胤礽微一挑眉:誰說這珠大爺只習聖賢書不理瑣事的?不過,果然比他老子有資質,在國子監待了些日子,口舌功夫頗有長進,只是這規矩還是沒學進去。
&曦雖是庶女,然她是父親的女兒,那般衣飾去了幾支不妥當的簪子,確無不妥,堂姐這卻不好說了。」眼見賈史氏變了顏色,胤礽慢悠悠的續道,「如今北疆有戰事,皇上崇尚節儉,堂姐如此打扮出了門去怕是太過招眼。且,府上還背着債呢!」
賈史氏眯起眼,開口道:「璉兒倒是關心家裏,只是你乃男兒,眼睛不該只盯着這些小道!」老大怎的將那陳年舊賬都同這小兒說道!
&太太說的是,現下時辰不早,璉兒便不再擾您,這便告退了。」胤礽對着賈史氏行了個禮,轉身退下。
賈王氏盯着胤礽的背影,心下恨得緊,瞧着坐立不安的賈珠和滿面通紅的元春只覺心疼,偏被人站住了理,說不得什麼。
&針線上的人趕緊給元春改出幾件衣裳,頭面也令人制些新的來。」賈史氏自然曉得胤礽言外之意,只覺這小子性子實在太獨,卻也醒悟到如今大房幾人時常外出走動,迎來送往的那才是一等將軍家女兒並四品恭人,眼下元春這一身打扮在自家人面前穿戴自然無妨,若是待客或出了門去便是不知禮數了,不情不願的承認如今到底不是國公在世的時候,瞧見賈王氏面上不甘,卻也懶得與她解說,只吩咐一聲,便讓他們娘兒三個旁去說話,她要歇一歇。
她到底是不信胤礽說起府上欠債只是單純隨口一提而已。
另一邊那娘兒三個說了會兒話,接了元春為他做的香囊扇套等一應物事,聽過賈王氏一番體貼關懷,曉得他母親和妹妹有話要說,賈珠便先離開。
當年為了讓賈珠認真溫書,賈政難得固執己見一回將賈珠的院子安排在榮禧堂西側的院子,賈珠往自己的院子行出幾步,忍不住回頭往東邊看了一眼,想起國子監中對着自己恭敬猶豫親熱不足的賈薔,長長一嘆:璉兒今日稱他為堂兄,並非往日的珠大哥哥,他這堂弟這是當真同他們一房生分了。
胤礽回到大房這頭方才真心的笑起來,賈赦這兩日有同僚相邀,現下正未歸,賈邢氏帶着瑩曦和胤祉正等着他。
瑩曦被胤礽胤祉兩個帶着也很喜歡讀書,兩人上輩子也教導過女兒,管束瑩曦也是頗有章法,倒是讓賈邢氏放心非常,每當事多,便將人交給他們兄弟帶着。
胤礽將手上盒子交給胤祉讓他帶着瑩曦先去他的小書房,自己則留在賈邢氏處將他在榮禧堂里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賈邢氏聽過胤礽的話,心下一驚,忙問道:「府上欠了多少銀子?」
胤礽眨一眨眼,嘆一回賈邢氏竟是曉得府上欠銀是欠的誰家,對賈邢氏笑道:「父親只說過府上有債。」
賈邢氏也曉得自己問胤礽此事不甚妥當,點點頭,轉而去問旁的:「府上針線上的人實是不少,可是該裁剪些?」
&親不必管那府上,只是日後這衣裳還是放在自己人手上置辦讓人放心。」
待賈赦晚歸,聽過賈邢氏複述的話,笑了會兒二房總是標榜學識規矩如何,竟是處處出錯,心下卻有些擔憂胤礽,依着他對胤礽的了解,這孩子這般歪扯道理便是心裏頭有事兒不舒坦了,只是既然兒子不願人看出來,他這做父親的自然也得替他遮掩一番。
好容易將案上賬冊看過,又同賈邢氏分說過府上欠銀幾何,賈赦方才起身往兒子們的院子去。
胤礽瞧見賈赦的時候很是愣了一愣,語調很是輕的喚道:「父親。」
賈赦難得見到兒子這般失態模樣,伸手將胤礽抱在懷裏在寬椅上坐了,小心翼翼的問道:「璉兒是不是心情不好?」
胤礽把頭拱進賈赦懷裏,悶悶道:「……不高興。」雖然他對自己說着重新謀劃也是無妨,到底有了上一世的種種,心裏頭怕得緊,凡事總想着好好謀算,他再不想失去任何,他覺得自己沉受不住失去任何,只是他卻忘了並非兩世為人便高人一等,這世界何其大,江山代有才人出,瞧着書院中新近的同窗的自在灑脫,再看他們這些兩世為人的身上枷鎖累累,胤礽驚覺自己竟有一瞬心灰,更不要說他一向自負的棋藝,今日竟是輸給霍百里,往日自然也是輸過,這一回他卻是盡了全力的,剛剛復盤一回,他竟尋不出轉敗為勝之法……
&麼不開心了?誰欺負你了?他們敢欺負你?」賈赦聽着胤礽無精打采的語氣,心疼得厲害,雖是焦急擔憂,問話的調子卻愈發和軟。
&是,有父親在,誰敢欺負我,」胤礽偏頭貼着賈赦的心口,悶悶道,「兒子今日才發現兒子的文章並不是最好的。」雖然承認自己以往如何自視甚高頗為尷尬,但說給他的父親該是無事的。
賈赦鬆了口氣,抬手輕輕揉着懷中孩子的頭,柔聲道:「璉兒年紀還小呢,況且人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莫要太過苛求了自己,依父親看,璉兒的文章文理順暢言之有物,比那花團錦簇的浮華文章好了不知多少,璉兒莫要聽旁人聒噪。」到底還是孩子,他還以為自家璉兒穩重得不會受外人影響,竟是疏忽了,也不知讓璉兒明年童試下場好是不好……也罷,無論怎樣,總還有自己在,誰也別想欺負他兒子!
站在門口的胤祉聽了會兒胤礽委委屈屈的言語伴着賈赦心疼誘哄的聲音,悄聲退出屋去,背着手往回走。
跟着胤祉的婢子心下擔憂,伺候着胤祉除了外頭冷風侵透的衣裳靴子,猶疑的抬頭去看胤祉,見他面色沉靜,終是什麼都沒說,悄聲退下。
胤祉從書冊上移開眼,瞟了眼退出屋去的僕從,嘆口氣:他好久沒見他二哥那般委屈過了,事情肯定沒他二哥說的那麼簡單,別是二哥前些日子的突發奇想被兩位先生曉得後斥責了吧?若是當真如此,這幾日得尋個由頭去同大哥好好說說話了。
胤禔此時正在周月竹處,水清同水芸在一旁案几上擺弄着胤礽給他們尋的玩物,周月竹看着胤禔望着水清水芸溫柔的眼神,想了一回措詞,方才開口:「溶兒,你可想要——」
&妃,兒子沒想過。」胤禔出聲截斷周月竹的話,笑着對上周月竹的眼,柔聲道,「兒子沒想過,去金陵童試不過一藉口,兒子之前被人說動了心,本是想藉此去看看江南可能尋得助力,現下已曉得原委,定不會做糊塗事。此一行便貪眼一回人間美景罷了。」
周月竹曉得讓身邊嬤嬤將話傳過去了,嘆一聲便不再說,只是說起江南世家大族彼此牽連並江南顏色。
胤禔只含笑聽着,偶爾插言問一問那景致風韻,心下卻暗嘆:縱有皇帝諭旨,旁人家嫡長可讓世子之位,他這世子之位乃是御賜,又與當年幾件事環環相扣,若是推了不僅是不知好歹,更有左右聖意之嫌,此時,北靜王府正在風口浪尖上,如何能授人以柄?且,他可捨不得讓水清去接掌那染血的活計。
作者有話要說:
昨日下晌加班,晚歸倒頭就睡,今日加班照舊,晚六時方歸,周末只得這些,請諸位多包涵。
剛剛修過的完結文,看官得空可瞧瞧
昔時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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