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放着一根雅白色金絲線祥雲文的玉帶,阿文睜開眼的瞬間,就能看的清楚。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這段時間,她睡的真的很安穩,其功勞不得不歸咎於言慕的藥方。
本來她是不打算用那藥方的,可卻被無憂發現,僵持之下,只能聽無憂的,每日三次飯後飲用。
自那日她說過那番話後,無憂便再也沒有多問了,沒有問她要去哪兒,沒有問她要做什麼,更沒有問她那根玉帶是從何而來。
其實阿文也清楚,無憂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他甚至是了解自己的,正因為了解,所以才能對她所做出的任何決定不報以懷疑。
而無憂的這種無聲的支持,真的讓阿文很感動。
「姑娘,你可醒了?」門外傳來一個小丫頭的聲音。
這是寂靜覺得無憂出入女眷的客房不妥當,就特意從山下找了個清白的姑娘家來照顧阿文。
阿文嗯了一聲:「醒了,進來吧。」
小丫頭端着水盆走進屋,笑道:「姑娘這兩日睡的可真熟,我早還來了兩次,每次過來你都沒醒,看姑娘氣色好很多了,估計這病啊,也快去了。」
小丫頭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說話也透着和氣,讓人覺得親近。
阿文笑着起身去洗臉,一面道:「只是每天睡五六個時辰,都覺得自己快成豬了。」
小丫頭不解的看着她。
阿文哈哈大笑:「豬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嗎。」
小丫頭連連擺手,老實巴交的道:「世上哪兒有姑娘你這麼漂亮的豬呢,姑娘就跟咱們村兒里的觀世音菩薩似的。」
阿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頗有些得意的道:「那我這張臉得時常多出去走動走動,也要禍害禍害老百姓,否則就對不起這張臉。」
小丫頭被逗的咯咯咯的直笑,伺候着阿文用了早飯,又扶着她在外面走了一圈兒才重新回屋。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小沙彌探頭探腦的往院裏張望。
小丫頭大聲道:「師傅在這裏瞅什麼?難道不知道這裏是女眷客房嗎?」
小沙彌道了句『阿彌陀佛』,解釋道:「是方丈大師讓小僧來請姑娘去天王殿。」
阿文心頭一動,算算時間,言慕說好的一個月,也就是這兩天了。
她笑着讓小沙彌在前面帶路。
一進殿,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楊堅楊公公。
阿文斂下心頭的情緒,上前福了福,對寂靜道:「不知大師讓我過來,是有何事?」
寂靜意味不明的看了阿文一眼,還沒開口,楊堅卻已經脫口而出道:「姑娘芳名?」
本來阿文可以怪他個唐突無禮的,可她只是微微一笑:「小女子姓花,單名一個月字。」
其實不怪楊堅這麼衝動,他雖然覺得花月面容看着陌生,可這雙眼睛,卻讓他覺得像是見到老熟人似的。
他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又抓之不急,這才急着問阿文的名字。
花月,腦海里搜索了一番,似乎並不認識這號人,可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呢?
楊堅甩了甩頭,面上不動聲色的道:「皇----我們家公子說與姑娘約定好了,一個月之後來接姑娘,不知你可想清楚了?」
當言慕說讓他來大廟山接一個女子的時候,楊堅是錯愕詫異各種情緒混雜。
他雖然不知道為何當初言慕會看中他,並且提拔了他做太監總管,可一年多的相處下來,他慢慢發現,言慕真的是塊當皇帝的料。
可唯一的問題就是,後宮問題,這麼長時間,他從未見過言慕在文慧宮住宿過,甚至連吃飯的次數都是少的可憐。
正因為如此,楊堅甚至在心裏暗想,莫非言慕是有龍陽之好,這種想法一直到言慕說讓他接眼前的女子回宮,才被打破。
那日匆匆一瞥,他並沒有看清花月的長相,現在一看,傾國容貌不說,單是這雙眼睛,就讓花月看上去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若是這雙眼睛能配在宮裏的那位身上----
楊堅心神猛地一顫,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他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呢。
可思想就是這樣,只要一開頭,就會如脫韁野馬不受控制,他忍不住多看了阿文一眼,越發的覺得,這雙眼睛不該出現在這裏。
阿文任由楊堅打量自己,神態淡然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楊堅心神一抖,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失態了,忙對阿文拱手道:「姑娘若是沒問題的話,馬車就在山下,不今日啟程,半個月就能到目的地了。」
阿文微微頷首:「那我去收拾行李,稍等片刻。」
雖說在大廟山待了一年之久,可真正清醒過來的,卻只有兩三個月。
阿文並沒有太多的東西要拿,所有值錢的,都掛在她的脖子上。
無憂化作小廝打扮,跟着她來到楊堅面前。
楊堅疑惑的看着阿文,莫非還要帶上個男人?
阿文則解釋道:「我現在已經無父無母了,他就像我兄長,我去到哪兒,兄長便跟到哪兒。」
楊堅又仔細的看了無憂一眼,才回憶起是那日對言慕『不恭不敬』的人,對於這人,言慕是說過的,他要跟着,便讓他跟着罷。
遂道:「那就請姑娘趕緊上路吧,早些回去,免得我們爺等的着急。」
寂靜收留了她這麼長時間,阿文理應要感謝的,胡算子是個四海為家的,極少有固定的地方,所以阿文也沒見着他,不過還是讓寂靜帶了話,說是感謝兩人對她的搭救之恩。
辭別了寂靜,三人這才下山。
*
因為選秀時間在即,言慕雖然沒有明確表示過要選秀,可面對大臣的逼問,也沒有如從前那樣堅定的反對過,這讓劉文很擔憂。
楊堅這段時間找不到人,她便只能從伺候言慕茶水的太監那裏打聽,可竟然聽說楊堅去宮外接了一女子要回宮,她是氣的差點炸肺。
紫蘭小心翼翼的端上一杯茶,「娘娘,奴婢已經打聽過了,楊公公似乎已經有大半月沒有在宮裏出現過了。」
這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楊堅是真的替言慕選妃去了。
劉文氣的咬牙切齒,拍着桌子怒道:「這個可惡的楊堅,肯定是在皇上面前搬弄了口角,否則皇上怎麼會突然選妃,不行,本宮要去興德宮,你馬上替本宮梳妝。」
紫蘭面上不敢反駁,心裏卻忍不住嘀咕:難道真的要皇上為了你一人守一輩子嗎?這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啊,何況你這個皇后還只是個空有虛名的。
她雖然不明白言慕為何封了劉文為皇后,卻對她又那麼冷淡,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是真正的公主嗎?
劉文見紫蘭出神發呆,使勁兒的揪了後者一把,怒呵道:「還不快點,發什麼愣?」
紫蘭疼的哎呀一聲,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興德宮外依舊守衛森嚴,沒有言慕的命令,即便是她劉文,想要強行進去也是不可能的。
守在門口的太監見到她,恭敬的福禮:「奴才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劉文點頭淡淡道:「皇上可在裏面?」
「回娘娘的話,皇上這會兒正在和太傅大人商議國事。」
劉文冷哼一聲,什麼時候她過來言慕沒有商議國事了,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往日她礙於言慕的面子,沒有做絕,今日卻是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了,遂沖門口的太監呵斥道:「讓開,本宮要進去。」
太監面上為難:「娘娘您就為別為難奴才了,皇上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
劉文氣急,一巴掌摑在太監臉上,厲聲道:「本宮說讓讓開,你個不知死活的狗奴才,再多廢話一句,本宮今日就殺了你。」
太監疼的齜牙咧嘴,卻不敢再勸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劉文推門而入,然後慌張的跟了上去。
殿內兩人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言慕冷漠的看着劉文道:「朕說過,沒有通報和允許,任何人不得進來,皇后為何還要硬闖進來?」
劉文見真的是在商量國事,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可想到自己來的目的,不禁又揚高了下巴,質問道:「皇上真的要接女人回宮?」
段宏訕訕一笑,拱手道:「那微臣就先退下了。」
言慕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又將剩下的太監都屏退了,才專注的批閱奏摺。------------------------------------
劉文被他冷在一邊,氣的紅了眼眶,衝上去一把奪過言慕手裏的奏摺,怒道:「阿桑哥,你到底想要怎樣?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納別的女人為妃,你答應過我會好好待我,可為何這些都沒有做到?」
言慕面色不變,語氣甚是柔和,「朕說過以後再也不要聽到那三個字從你口中喊出來,你莫非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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