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軒之所以叫望月軒,是因為它有一個很大的特點,站在閣樓上,透過琉璃天窗,正好能看到一輪美輪美奐的銀月,當然這只限於不是陰天的情況。
阿文閒的無事可做的時候,就會坐在閣樓上練字。
練字總能讓她一顆浮躁的心變得平靜,而心靜之後,腦子能想到的東西就更多。
無憂走上閣樓來到她身邊,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他們兩人已經鬥起來了。」
阿文手上的動作不變,唇角卻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微寒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看上去如同撒了一層銀光似的。
直到寫完最後一筆,她才長吁一口氣道:「劉玄在阮府過的怎麼樣?」
「沒有被發現。」無憂淡淡道。
阿文嗯了一聲,看着自己寫好的字默默出神。
此時還沒入夏,夜晚也有些涼,無憂關切道:「起風了,回去休息吧。」
阿文愣了一瞬,視線卻瞟到望月軒外面的人。
言慕走在前面,楊堅給他打着燈籠,弓着身子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阿文唇角微微勾起,將桌上的紙在燭火上燃盡了起身。
劉文現在在九幽幾乎成了『妒婦』,而阿文遲遲沒有得到封號,也被外面的人傳做是劉文的從中阻撓,更有甚者對阿文的遭遇深表同情。
畢竟她是被皇上親自接進宮的,大家都以為至少也會是個貴妃,可現在卻是什麼名分也沒有,甚至連個三等宮女都算不上,處境實在尷尬。
阿文笑眯眯的走出院子,等着言慕進來。
聽到敲門聲,翠兒急忙去開門,卻見阿文正站在院子裏,不禁奇怪道:「姑娘怎麼還沒歇息?」
阿文朝門口揚了揚下巴,「去開門啊。」
翠兒哦了一聲,趕緊去開門。
楊堅提着燈籠,笑道:「翠兒,花月姑娘可歇息了?」
翠兒往院子裏看了一眼,空無一人,心道怕是剛進去,便搖頭道:「姑娘還沒睡下。」
然後錯開一步讓言慕進去。
青兒已經迎了出來,躬身行禮。
言慕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然後自己則走進了內殿。
翠兒拉着青兒的手臉色激動的通紅,小聲嘀咕道:「你說皇上會不會寵幸了姑娘,然後明天就封姑娘個頭銜?」
青兒雖然性子沉穩,可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此時也無法做到往日的冷靜,不禁紅了臉。
她嗔怪道:「這是皇上和姑娘的事,你瞎猜什麼,皇上對姑娘的心意我們都看在眼裏,名分什麼都是遲早的事。」
翠兒嘻嘻的點頭,又嘀嘀咕咕的幻想姑娘冊封之後,她和青兒也就水漲船高,到時候走在宮裏,誰見了她不是一聲翠兒姐呢。
楊堅無奈的搖頭,將宮燈先熄了,然後垂首等在外面。
阿文聽到關門聲,抬頭望了一眼,又垂下頭繼續手裏的事情。
言慕走過去,低頭看着桌上的畫,笑道:「畫的不錯。」
阿文沖他一笑,不好意思的放下筆,「沒什麼,只是信手塗鴉罷了,跟皇上的您的比起來就差的太遠了。」
言慕視線落在畫上,然後指出了幾個需要改進和注意的地方。
阿文呵呵直笑,像個天真的小姑娘,雖說面色蒼白了些,可看着更惹人憐惜。
她放下筆,略有些擔憂和懊悔的道:「皇上,我的出現,是不是讓你很為難?皇后或許真的是因為我才----」
阿文垂着頭,眼眶卻有些濕潤,看上去很內疚。
言慕手又不自覺的揉了揉她柔軟的發,指尖的觸碰,像是最滑軟的絲綢一般,他寬慰道:「這不關你的事。」
阿文抬頭,視線正好撞進那雙深邃迷人的眼中,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像是沒什麼緊緊捏了一把似的難受。
為什麼,原本我們可以很快樂,為什麼會到今天的地步?這一切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她黯然的垂下了頭,勉強扯出一個笑來,「若是皇上為難,將我送出宮罷,反正我現在也是孤身一人,別人怎麼看我,我真的不在乎。」
話雖如此,可看着卻讓人心中莫名的一緊。
言慕手不自覺的拂過她的臉,輕聲道:「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外面的言論,你也不用太擔心。」
頓了頓,又道:「早些休息吧,你身子太弱了。」
阿文囁嚅着嗯了一聲,將言慕送到門口。
轉身之際,委屈的表情立刻變得冷冰,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床邊坐下,良久,才鑽進被窩裏去。
*
若說之前是言慕禁足,那現在是劉文自己都不敢出宮門,因為只要走出去,她就要面對着那麼多揣測和猜忌的眼光。
不該這樣的,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現在大家反而轉過來責怪她不大度呢。
紫蘭走進來,悄聲道:「娘娘,她出來了。」
劉文精神一震,立馬起身,「去哪兒了?」
「就在娉婷閣。」
劉文咬了咬牙,來不及梳妝打扮,就匆匆出門。
雖說已經到了晚春,可御花園裏還是開滿了各色花朵,很是漂亮。
翠兒看上了一朵白玉蘭,跳着腳道:「姑娘姑娘,你看那多白玉蘭,開的可真好。」
她走過去,剛要伸手摘下,卻被另一隻手搶了過去。
翠兒咦了一聲,看着來人,抱怨道:「紫蘭姐姐,這是我先看到的。」
紫蘭嘴角勾起一個不屑的笑,「鮮花配美人,這麼漂亮的花,也只能配得上我們皇后娘娘,你算是哪門子的蔥,竟然也妄想與娘娘爭妍。」
翠兒氣的跺腳,口不擇言的道:「我們姑娘哪裏就不好了,這宮裏我還沒見過-----」
阿文語氣倏地一冷,呵斥道:「翠兒,回來。」
翠兒被她一提醒,才驚覺自己差點說錯了話,忙住了嘴回到阿文身邊,歉意的道,「姑娘,對不起,奴婢說錯話了。」
阿文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轉身就準備離開:「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
翠兒欸了一聲,和青兒一左一右的跟着阿文就要離開。
只是迎面卻走來一個面色不善的人。
翠兒青兒都是急忙福身行禮,齊聲道:「奴婢叩見皇后娘娘。」
阿文也跟着福了福。
劉文厭惡的瞪着她,等紫蘭將花兒遞到她手裏,她才笑問後者道:「紫蘭,你說這御花園,哪朵花最漂亮?回答對了,本宮有賞,可若是回答錯了,那本宮就少不了要罰你了。」
紫蘭笑的諂媚,「回娘娘的話,依奴婢來看,這整個花園裏,就沒有哪朵花比得上娘娘您的容貌,只要您往這裏一站,這些花都要黯然失色了。」
劉文哈哈一笑,瞥了阿文一眼,「回答的好,本宮喜歡,那你說呢?」
她將視線落在阿文身上。
阿文根本就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只是淡淡道:「御花園有上百種花,各人有各人的喜好,紫蘭覺得皇后娘娘您人比花嬌,那自然是真心的。」
紫蘭癟癟嘴哼了哼。
劉文卻是猛地將花扔在地上,怒道:「放肆,本宮是問你這御花園裏哪朵花開的最好,你卻答非所問,根本沒有將本宮放在眼裏,難道你真的要仗着皇上的寵愛恃寵而驕嗎?」
這時候周圍已經有了好奇的宮女太監在圍觀了,只是礙於劉文的身份,沒有人敢上前,卻還是從動作上能看出阿文正在被劉文訓斥着。
有人同情,有人則幸災樂禍。
阿文卻絲毫沒有將劉文的憤怒看在眼裏,只是淡淡道:「奴婢見識淺薄,御花園好些花都沒見過,若說認識的,也就牡丹最嬌媚動人。」
劉文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淡淡道:「你退下吧,本宮覺得這裏什麼都好,就是多了些礙眼的東西,很不舒服。」
阿文盈盈俯身,道了句「告退」,不過卻在轉身之際,裙擺卻被人一踩。
她重心不穩,朝着一旁的池塘里栽了進去。
青兒和翠兒都是大呼一聲「姑娘」,急忙跑到池子邊上,卻看不到阿文的人,竟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
紫蘭不敢置信的探頭看過去,明明前一刻才掉進池子裏,怎麼會連掙扎都沒有就不見了呢。
她錯愕的看着劉文,劉文亦是不解。
此時已經有人稟報了言慕。
言慕匆匆趕來,立刻命人下水去找,可一個時辰過去,整個池子都找遍了,卻也沒有人影,就算是沉入池底,也總是有人啊,怎麼現在卻不見蹤影呢?
青兒和翠兒面面相覷,將剛才發生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告訴了言慕。
她們的話明顯是指向劉文的。
紫蘭厲聲反駁:「你們這是誣陷皇后娘娘,娘娘不過是與她說了兩句話,你們竟然就將責任推到我們娘娘身上,如此詆毀誣賴,你們到底安的什麼心?」
翠兒是個急性子,怒道:「我們若是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姑娘好不容易身體好些了出來走走,現在可好,人都找不到了。」
她轉頭對言慕哭訴道:「皇上,您要為我們姑娘做主啊,姑娘她這些日子過的可苦了,可她什麼都沒說,就是不想讓皇上您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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