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李氏當真是個痴情人,因為與那禿子有情,才做這般……我還真就敬她三分,對她下不去手了!」
沈鴻雪的話,讓翎鈞臉上的不屑笑意,更濃重了幾分,而他接下來吐出的言辭,則更是讓坐在他旁邊的沈鴻雪震驚的口不能言,「我讓人去查了一下那禿子廟,便從一個去拜佛的婦人那裏打聽到了那廟的名號,送子廟……凡是想要孩子,卻一直不得的女子,給廟裏捐上一百兩銀子的香火錢,就可以在廟裏借住禪房,白日跟着廟裏的和尚禮佛誦經,運氣好的,晚上便能夢到金剛下凡送子,只要不是有病的,至多一月,就能懷上孩子……」
「你的意思是……」
沈鴻雪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對自己從翎鈞嘴裏聽到的話和他不自覺想到的事,一下子就覺得,後背泛冷了起來。
佛門淨地,竟是,就是會有這樣可恨可惡的腌臢事情,這樣的佛,還是不拜也罷!
「就跟你想的一樣,那些下凡送子的『金剛』,根本就是那禿子廟裏的禿子們假扮的,那些『有幸』得償所願的女子們,完全就是在自己全不知情的虔誠下,給自己夫君戴了綠帽子。」
翎鈞早就知道這事,所以,這會兒隨口說了出來,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人在做,天在看,人生於世間,再怎麼精明,孽做得多了,夜路走的多了,也總會有碰上鬼的時候,絕無意外,「我早就瞧那禿子廟不順眼。想把它掀了,卻無奈,與那禿子廟有糾葛的大家世族女眷太多,動了它,便會牽一髮而動全身,讓整個燕京都亂成一鍋粥,不利安穩。但現在嘛……在咱們需要燕京亂。亂成一池子渾水,好讓咱們渾水摸魚的時候……」
「少把話說的這麼好聽!就好像你真是個正人君子,只是對這事兒無能無力一樣!」
沈鴻雪一邊說話。一邊不客氣的白了坐在他旁邊,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翎鈞,「那禿子廟的事兒,是你給自己留的最後一張底牌。打算用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就這那一群女人的小辮子。讓她們幫你保命使的罷!這回,若不是……」
話沒有說完,沈鴻雪便想明白了,翎鈞要這麼做的因由。
柳輕心。
若不是為了給柳輕心報仇。若不是為了讓那些名門世族的夫人小姐們都掂量下「嘴巴舒坦」和「活得舒坦」孰輕孰重,為柳輕心日後進京鋪路,這張底牌。翎鈞沒必要打出來,確切的說。在這種時候,就用這種「價值連城」的底牌……翎鈞這傢伙,完全就是不愛江山愛紅顏的「敗家子」!
但,這樣的「敗家子」,沈鴻雪非常喜歡。
因為沈鴻雪知道,柳輕心,他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的寶貝表妹,跟翎鈞這個「敗家子」一起生活,將來,一定會非常幸福。
果然,翎鈞對柳輕心的愛慕,不是他沈鴻雪可比,輸給翎鈞,他沈鴻雪不冤!
「好牌要能多用,才叫好牌。」
翎鈞半點都不奇怪,沈鴻雪能看明白他手裏掐着的這張牌的價值,想他一個只用了幾年時間,就讓沈家經營了幾百年的產業,收益連番幾倍的人,有這種眼光,又有什麼可值得奇怪?
手裏掐着一兩銀子,想要變成十兩,很難,手裏掐着一萬萬兩銀子,想要變成十萬萬兩,更難!
只有不懂經商的人,才會覺得,越是有錢人,越容易賺到錢,其實不然。
「別管什麼好牌差牌了!說你的謀劃!」
面對這樣一個,可以為了柳輕心不顧一切的人,沈鴻雪除了汗顏,便是羞愧,如果當年,他也能像翎鈞一樣,不顧沈家的拒絕,只身前往寧夏去劫她的婚車,現在的結果,是不是就會不是這樣了?
錯過了過往,回不去曾經,梅開枝頭的時候,他沒有珍惜,如今,梅花被旁人折去,養在了旁人家裏的瓶中,他除了能偶爾去人家家裏看看,稱讚上幾句之外,還能做什麼?
從未過晌午,談到華燈初上,餓了就吃幾塊點心,渴了就喝幾口茶水。
終於,用來收拾程向前嫡妻李氏的完整方案,被徹底的敲定了下來。
「王伯,王伯,讓廚房做些吃的,再溫些酒來,我和鴻雪都餓了!」
翎鈞摸了摸自己餓的有些發疼的肚子,看了一眼已經只剩了點心渣兒的碟子,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的站起身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讓人把上回鴻雪來時住的那間屋子收拾一下,多點幾個火盆,把屋子烤熱一些,今晚,他走不了了!」
「哎,好嘞,老奴這就去辦!」
王伯已經知道,沈鴻雪是他們家夫人的表哥,所以,對他這也勉強能算是跟他們家三爺沾親帶故了的人,也就本能的更多了幾分恭敬,「三爺且跟沈少爺聊着,飯菜稍候便好!」
因第二天還有「要緊」事情辦,這一餐過了時辰的晚飯,兩人都只喝了一點點酒解乏,就各自扣了杯子。
原本,沈鴻雪還想趁着吃飯的時候,跟翎鈞再謀劃一番程向前女兒跟人私奔的事,卻被他一口拒絕,說那事兒,得等到李氏的事被鬧得沸沸揚揚了,看了形勢,再做決定。
「時候不早,你儘早歇着罷,我去給輕心寫封信,就睡。」
放下碗筷,翎鈞便喚來了老管家,跟他交代一句,又跟沈鴻雪拜了聲別,就徑直出了正堂的門,直往自己的書房而去。
他已經習慣在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寫一封信給柳輕心,雖然,這信寫了,也不會當真使人送給她去看,但他還是會寫,一日也不間斷,寫完之後,就夾進一冊極厚的書里存着,打算等他們都老了的時候,再拿出來,慢慢與她分享,這一時,他對她的所有愛慕。
……
小鎮,良醫坊。
立夏和冬至的突然到來,讓三個人驚愣原地。
「冬至?你怎麼來了?哎?立夏?!你怎麼也來了!燕京那邊,是出了什麼事兒麼!」
正抱着小寶,拎着一個花燈,在院子裏逗嗷唔玩耍的初一,見到冬至和立夏竟是突然一起跑來,當下,便渾身緊繃了起來,丟下花燈,就快步走到他們兩人的面前,「三爺他沒事兒罷?!」
「冬至?嘖!臭小子!幾年不見,你可又長壯實了啊!」
張木匠是姜老將軍的侍衛,從還在西北大營的時候,就跟着姜老將軍,隆慶皇帝被嘉靖皇帝召回燕京的時候,裕王府被保留了下來,冬至他爹,原本裕王府里的下人,也因為在西北找的婆娘,又上了些年紀,禁不起長途奔波,而留在了裕王府里。
張木匠時常受姜老將軍吩咐,去給留下在裕王府里沒走的下人們送吃用,就跟穀雨他爹熟識了起來,其間,穀雨得翎鈞吩咐,跟隨車隊往西北大營里送物資,順便看望爹娘,就跟張木匠也認識了。
「沒事兒!三爺好着呢!三爺讓我跟立夏過來這邊保護夫人和小少爺,換你和十五回去!張叔?你怎麼在這兒啊?!」
上次,穀雨奉翎鈞命令,來良醫坊送信的時候,張木匠剛巧回家去了,兩人沒能見上,這會兒,舊識相見,自然分外親近,本能的一拉立夏的手,就跟立夏引見起來,「來,立夏,這是張叔,我爹的老相識,那些年,我跟在三爺身邊兒伺候,極少有工夫回去西北,全靠他幫忙照顧我爹和我娘的!」
冬至已知立夏是女子身份,又得了翎鈞給他們兩人「賜婚」,自然,在言語和動作方面,就跟她已經是「親密至極」的了,但……他知道立夏是女的,別人卻不知道,尤其是初一和聞聲趕來的十五,看了他跟立夏的「親密」之後,本能的,便臉色不好了起來……
他們擔心的事兒,到底還是發生了,冬至這小子,到底沒能忍住自己的心魔,對立夏下手了,這……這可真是太丟三皇子府的人了,這要是傳出去,他們這些在三皇子府里做事的人,以後出門兒,還怎麼見人?
他們家三爺,還不得被人指着鼻子罵?
「冬至!你多少注意些!這般大庭廣眾之下,跟立夏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初一是個很講究規矩的人,當下眉頭一擰,就出言斥責起冬至的「不當舉動」來,「你們關係好,是你們的事兒,在人前里……」
「立夏是我媳婦兒!三爺准了的!我們來這邊,就是為了籌備婚事的!」
冬至還沒從他可以迎娶立夏的歡喜里回過神兒來,跟初一解釋,自然也就忘了先告訴他知道,立夏其實是個女人,不是爺們兒的這事,「三爺說了,讓夫人幫我們籌備,要把婚事辦的風風光光的,趕年前就辦了,也算是給來年,先討個好彩頭了!」
為了趕路方便,立夏穿的是尋常時候穿的男裝,當然,就算不為了趕路,許多年都沒穿過女裝的她,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換上走路都邁不開步子的女裝,這毫無疑問的,就惹了這院子裏的,除柳輕心之外人的誤會和訝異,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頃刻間,便在院子裏此起彼伏了起來。(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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