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良醫 第五十四章 「親近」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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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躍出了德平伯府,便命車夫,直奔燕京南門而去。

    臨出門,他跟家中食客問過,知接骨的最佳時機,是骨頭斷裂後的三天之內。

    而從燕京,到江南大營,快馬加鞭,晝夜不息,僅需車行兩日。

    他是文臣,慣以右手持筆。

    李銘踩斷的,卻是於他前程無礙的,左手的三根手指。

    換句話說,縱是那位準王妃,是個庸醫,無法為他接好指骨,只要,他能藉此,與三皇子朱翎鈞搭上關係,此行,就算穩賺不賠。

    「我那弟弟,自幼,便運氣好的離譜。」

    若換做以前,李虎躍身為嫡子,對李素這種,沒有什麼倚仗的庶子,看都懶得多看一眼,更別說,用「弟弟」這詞兒,給他以如此親切稱呼。

    但就在剛剛,聽貼身侍從說,李素已先他一步,與三皇子朱翎鈞相識,他的態度,卻突然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

    給不知真相的人看來,他與李素的關係,怕是用如影隨形來形容,都嫌生疏。

    「躍少爺是夫人次子,謙恭溫和。」

    「從不似其他嫡少爺般,欺辱府上的庶出少爺小姐。」

    李三是管家的兒子。

    他的弟弟,李七,是李素的親信。

    身為嫡子,李虎躍有諸多侍從,像李三這種,不能算是貼身侍從的下人,隨手一抓,都能撈到一把。

    若沒有李七這一層關係,此時,他絕無資格,得李虎躍召喚,與其一起,坐在馬車裏。

    「李三記得,素少爺年幼時,曾有一次,遭旌德少爺捉弄,於隆冬時節,墜入池塘。」

    「若非躍少爺厚德,命下人救他上來,他怕是早就……」

    在德平伯府,被捉弄致死的庶出子女,不計其數。

    受李銘態度影響,這些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與府上死去的下人,待遇相差無幾。

    遇有姨娘捨得出錢的,管家會着人去城裏的棺材鋪子,給那死孩子打一口薄皮棺材,葬去山上,若姨娘家境不濟,又不得李銘寵愛,出不起喪葬費用,管家便會着人,去弄一張破草蓆回來,將死孩子卷了,丟去亂墳崗餵狼。

    李虎躍的母親,是李銘嫡妻孫氏。

    李旌德的母親,是李銘平妻王氏。

    兩個女人的戰爭,延續到了李虎躍和李旌德身上……

    自然,也會蔓延至後院的其他孩子身上。

    說句公道話。

    昔日,李虎躍命人於隆冬之時,下水救李素性命,僅僅是為了令李旌德難看,而非與李素關係較好。

    只是不曾想,昨日之善,今日成緣。

    李素,這從未被他放在眼裏的庶子,現如今,反倒成了,能成全他的那個人!

    「素兒識禮,自幼懂得,與不諳禮數的姨娘疏遠,與我母親親近。」

    「我瞧他打扮得體,舉止有禮,比我那許多嫡出的弟弟妹妹,還討人歡喜,自然,要對他多加照拂。」

    李虎躍知道,自己對李素的這「救命之恩」,不過盡了個舉手之勞,李素,也明白這一點。

    但他熟諳李素心性,知他定不敢把這話挑明,與他這嫡子成仇。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事,只需維持表面上的好看。

    就像現在,他需要李素「知恩圖報」,為他引薦三皇子朱翎鈞,他給李素私下承諾,會在德平伯府,做他的靠山。

    至於,他不在的時候,李素怎麼私下罵他,他毫不介意。

    一如,等李素失了價值,他把李素一腳踢開,李素也拿他毫無辦法一樣。

    他與李素的關係,只可能是互相利用。

    親如手足?

    開什麼玩笑!

    ……

    江南大營。

    李素坐在案前,眉頭緊擰。

    李七站在他對面,緊張的繃緊了後背。

    前一日,於子時三刻,闖入營帳,搶走賬冊原本的人,已可確定,是攝天門殺手無疑,若非他早有預備,多抄了一份保存,李素關於日後的謀劃,定會受極大影響。

    那人,是受何人僱傭,來此搶奪賬冊的呢?

    德平伯李銘?

    不,絕不可能!

    若受李銘僱傭,那殺手定會連他手中的抄本也不放過,然後,殺他滅口。

    其他想借這賬冊,分一杯羹的人?

    好像,也不太可能。

    對這賬冊,他們極盡小心,連德平伯府那邊,也不知道,他們手裏,還有一本,更遑論……

    「會不會,是三皇子殿下?」

    突然,李素抬起頭,看向了李七。

    「那肥豬,在三皇子殿下手裏。」

    「若他禁不住拷打,招認出這本賬冊的存在,邀功求恕……」

    說到這裏,李素稍稍遲疑了一下。

    少頃,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了李七。

    「你,去把這本賬冊,一字不落的再抄一份出來,連有關德平伯府的部分,也不要落下。」

    「事到如今,不管被遣來搶奪賬冊的人,是不是受了三皇子殿下僱傭,咱們,都必須要將一份完整的賬冊抄本,給他雙手奉上。」

    「這樣一來,咱們才能……」

    李素緩步自書案後走出,行至李七面前,伸手,在他的左肩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如果是,咱們可以說,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打消他對咱們的懷疑。」

    「如果不是,咱們也能藉此忠心,與他關係更進一步。」

    「咱們必須佔據先機。」

    「若三皇子殿下,遣人問上門來,咱們之前的一切努力,可就都付諸東流了!」

    李素語速很快,仿佛生怕自己說的慢了,會延誤時機。

    他已在德平伯府,被壓榨欺辱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人頭地機會……他可不想,讓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這般平白溜走!

    「是,少爺。」

    賬冊原本被搶,於理,負責保管賬冊的李七,當受重罰。

    雖然,在攝天門殺手面前,只會一點兒三腳貓功夫的他,與一坨肉並無太大區別,但就賬冊被奪,他卻毫髮無損而言……

    縱是治他個瀆職之罪,亂棍打死,也沒人,能對李素的做法,說出一個字兒的不是。

    李素不罰他,是李素大度。

    但他不傻。

    至少,不會傻的以為,李素的不計較,是理所應當。

    ……

    賬冊抄了兩遍,提筆,李七已是駕輕就熟。

    一些比較大的帳,他甚至看都不用看一眼,就能準確無誤的謄到新本上。

    晌午。


    李七甩了甩,因快速謄抄賬冊,而有些酸麻的右手,自書案後,站起身來。

    兩個時辰。

    比上一次抄,快了近一倍。

    「抄好了?」

    見李七起身,坐在旁邊榻上看書的李素,緩緩的抬起頭來。

    最近,他正在讀,因幼年所學甚微,需時常停下,思索書中繁複用詞,到今日,拾書半月有餘,也不過才讀完三頁。

    但他並不言棄,一有時間,就翻開書冊,研讀琢磨,連吃飯如廁,都在念叨推敲,著者原意。

    「回少爺話,抄好了。」

    李七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拎了賬冊,小跑着,到了李素麵前,將賬冊,遞入他手。

    「這本,墨跡未乾。」

    「小的以為,應將那本舊的,送給三皇子殿下。」

    理屈三分志短。

    此番,跟李素說話,李七的語氣,比尋常里,更多了幾分討好味道。

    「不。」

    「把這本新抄好的,給三皇子殿下送去。」

    「就之前接觸來看,三皇子殿下,應是個進退有度,獎懲有據的人。」

    「與他相交,陽謀,會得賞識。」

    「陰謀,反易遭不屑。」

    李素將手中書冊折了一角,放入枕下,翻開李七新謄好的賬冊,草草的看了幾眼。

    字跡工整。

    行距均勻。

    除墨跡未乾透,這一點瑕疵,整本賬冊,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會告訴他,原本,已被攝天門搶走。」

    「我這裏,還有一冊,本打算捧與他觀覽的,因你不慎,折了頁腳,才不得不又抄了這一份新的。」

    「為此,我罰了你十年薪俸。」

    「且每年正月,皆受五十軍棍重罰,以令你平生不敢忘,今日瀆職之過。」

    李素的話,說的雲淡風輕。

    但說者有意,聽者有心。

    李七知道,李素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言外之意,若他從今往後,恪盡職守,忠心不二,這懲罰,便只是一句戲言,若相反……

    五十軍棍,此刑,可輕可重。

    輕者,就是走個過場,皮肉之苦,都不用遭受。

    重者,傷筋斷骨……江南大營,他尚未聽聞,但東北大營那邊兒,受此刑罰,丟了性命的人,卻不下百人!

    他不想死。

    不想死,就得擺正位置,做個對李素有用的人。

    「屬下李七,謝主子寬宏。」

    對李七這種,已在軍中得了職位的人,德平伯府發下的薪俸,早已不是其主要收入。

    撇去「打軍棍」這事兒不提,只以這微不足道的收益,便能換李素心裏痛快……

    李七覺得,這「買賣」,着實划算的很。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李素心裏明白,縱是真有下次,他也至多是,再給李七加些虛罰,不能當真把他給杖斃了。

    一來,就算李七拼死,也斷無可能,與攝天門的殺手相抗。

    二來,李七的父親,德平伯府的現任管家,對現在的他而言,還有很大用處。

    美言百句,未必有效,惡語一出,勢必傷人。

    他得通過,與李七的「密切關係」和自己的「前途無量」,「說服」管家,讓他,為自己所用。

    ……

    原本,晌午時分,去人家裏拜訪,是一種極失禮的做法。

    遇有小氣的主人,將客人拒之門外,亦不為過。

    但懷揣賬冊抄本的李素卻覺得,此時,是他登門的最佳時機。

    暖陽融融。

    酒足飯飽。

    正是女人們的午乏時候。

    他這個時候來,可恰如其分的,避過院中女眷,也就是,三皇子朱翎鈞未過門的准王妃,那個頗有些瘋癲的神醫傳人。

    從上次登門來看,三皇子朱翎鈞,是個慮事嚴謹周全的人,對那女人,雖有寵溺,卻也不乏牴觸。

    以李素想來,這也是正常。

    畢竟,翎鈞出身皇族,雖幼年時,長於西北軍中,但禮數規矩,卻不曾少學,加之後來,回返浴王府,隨當今聖上歸朝,又被孝恪太后,留在了身邊教訓了幾年。

    雖然,燕京皆傳,他是個誰都惹不起的「煞星」,但也僅僅是,做事劍走偏鋒了些,並未傳出,他不遵禮法的醜聞。

    而那位準王妃……

    傳聞她生於鄉野,長於荒郊,自幼隨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老神仙」四海雲遊,性子野的,像只東北樹林裏的傻狍子。

    莫說禮法規矩,連在三皇子朱翎鈞,她未來夫君的面前,都站無站相,坐無坐相,時不時的刁蠻耍橫,胡攪蠻纏……

    這種女人,註定會死於權謀。

    或者說,娶她,本就是三皇子朱翎鈞,為討得防範蝗災的藥物,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待兩人大婚禮畢,去了燕京居住。

    至多一年,這女人,便是會被那些官家閨秀,撕啃的骨頭都不剩!

    以三皇子朱翎鈞心性,定不希望,讓這樣一個女人,知曉他太多秘密。

    比如,這本能左右若干人生死和態度的賬本。

    「李將軍,怎這時來了?」

    堵在門口的,是姜嫂。

    她受翎鈞吩咐,在這裏對李素「守株待兔」。

    李素只是校尉,她卻以陰陽怪氣口氣,以「將軍」稱呼他,這,不失為一種,給人難堪的「下馬威」。

    「李素有急事,求見殿下。」

    「還請姜姐姐,給行個方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李素不知,姜嫂這原本在後院伺候的人,為何會跑來門房。

    但為了不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態度和氣的,跟她行了個禮。

    「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

    「你跟夫人告我惡狀,說我故意繞路,刁難於你,害我被遣來門房做事,我哪敢,還不給你方便?」

    「若是再給你話柄,跟夫人說我是非,我還不得,被夫人趕出門去?」

    姜嫂拖着長音,跟李素「婉轉」的說明了自己處境。

    當然,這些話,都是柳輕心教她說的。

    實際上,她雖因上次的無心之過,遭了柳輕心責備,但自作主張,險些誤了翎鈞謀劃這事,翎鈞還是念在,她是姜老將軍之女的份兒上,沒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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