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宅行天下 第四十三章 赤壁終焉(下)

    第四十三章 赤壁終焉(下)

    黃初三年,洛陽!

    正值赤壁之戰後二十餘年,天下雖然不曾一統,卻少有戰火,也算是短暫的和平吧。

    洛陽,是時下大魏都城,佔地之大,遠勝舊日都城、許昌!

    身在城外,乍一眼望去,望見的,恐怕便是那高聳着的城牆,長百餘里,寬數十里,一眼難望邊際,城牆之上,五步一火台,十步一箭垛,更有數以百計的車弩陳列其上,無數曹兵身負槍、弓,巡邏於來回,城中更有無數兵甲,但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會湧上城牆……

    這是何等的戒備森嚴?

    城牆之下,便屬城門最為晃眼,東、南、西、北,四面十六道城門一修再修,高三丈、寬兩丈余,皆用百年沉木所制,上面似乎嵌有鐵皮,大致是橫豎六十四道,皆以精鐵打造,鐵皮上又雕刻着飛鳥猛獸無數,盡顯一片蒼古氣息。

    城門之外,除去那一塊空地,便是護城河,河寬數余丈,長則一眼難忘邊際。

    護城河之上,則設有十六道浮橋……

    每一道城門之外,皆設有四座浮橋,一面總計十六道,四面總計六十四道,每一道浮橋兩旁,皆有兩座箭塔。

    走入城門,放眼城內……

    這座當日飽受戰火的古城,時下早已不復當日淒涼,城中車馬行人、川流不息,街道兩面,商鋪、樓房林立,一片繁華之景。

    街上稍稍些吵,吆喝聲、談笑聲,比比皆是,來來往往的百姓面上,笑意盈盈。

    忽然,街上不遠處響起一聲呼喊。

    「禁衛,禁衛巡城了!」

    「啊?」一時間,街道兩面商鋪、酒樓、茶館湧出無數人流,密密麻麻立在街道兩頭,翹首以望。

    「踏踏踏!」

    伴隨着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隊身穿重甲的巡邏士卒遠遠走來,目不斜視,儀態非凡,為首一員大將,騎高頭大馬,環視四周。

    「好威風!」附近人群中,響起一陣讚揚,叫那員將領面上更顯驕傲。

    其中,更有一孩童,盯着那員大將看了半響,忽而笑道,「待我長大,當入此虎賁禁衛!」

    旁人一陣會心輕笑,卻見孩童之旁有位老者,伸出手來,給了少年腦後一記,低聲怒道,「豎子!是何等的不成氣,竟思日後入此儀仗軍耶?」

    「啊,」在旁人錯愕的眼神中,那孩童捧着腦袋,畏懼地望着那老者喚道,「爺爺……」

    只見那老者輕蔑地望了那隊禁衛一眼,嘲諷說道,「不過是看似威風罷了!上了戰場,敵軍且是看是鎧甲鮮艷與否?可笑!」

    「老丈,輕些聲,」或有身旁一青年低聲說道,「叫禁衛聽到恐怕不好……」

    「老朽是實話實說,何懼之有?」老者一臉的不以為然。

    見老者如此倔強,青年苦笑搖頭,說道,「老丈,虎賁衛可是我大魏精銳……」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被那老者打斷。

    「精銳?」老者冷冷一笑,撇嘴嘲諷說道,「如此也叫精銳?要說我大魏精銳,當屬虎豹騎!其下便是陷陣營,再下便是那西征軍與東征軍……虎賁衛,哼!不過是儀仗之士罷了!」

    愕然張張嘴,那青年疑惑問道,「老丈,這虎豹騎小子倒是聽說過,乃是大將軍麾下精銳親兵,這陷陣營從何而來?還有那西征軍、東征軍,恕小子才識淺薄,竟不曾聽聞其名,莫非老丈說的是征東將軍與征西將軍麾下兵馬……」

    聽聞青年所言,那老者面色漲紅,似乎有些慍怒,繼而好似想起了什麼,搖頭嘆道,「不過是二十年余前的舊事罷了,不提也罷,罷罷罷!甫兒,走!」

    「恩!」

    虎賁衛走遠了,連帶着周旁的圍觀百姓亦是徐徐散去,望着那一老一小的背影,那青年一頭霧水地搖搖頭,轉身離開。

    「短短二十餘載……盛名一時的虎豹騎、陷陣營、西征軍以及東征軍,眼下竟比不過區區儀仗軍,可笑!」

    「爺爺……」扯着爺爺的衣袖,孩童畏懼地喚了聲。

    抬頭一望四周建築,老丈拍拍孫子腦袋,低聲說道,「罷了罷了,甫兒……記着,我大魏精銳,絕對不是那虎賁禁衛!」

    望着自己爺爺面上的凝重神色,孩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恩!」

    「乖,走吧,甫兒……」

    「爺爺,什麼是虎豹騎?」

    「虎豹騎啊,那可是我大魏精銳騎軍,唔……雖說大將軍麾下的虎豹騎也不差,不過終究比不過當初的……」

    正說着,忽然街道上行來一輛馬車,外表看似平淡無奇,值得一提的是,馬車周旁,卻有四名騎兵策馬護衛着。

    「這是……」只見那老者猛盯着那四名騎兵看着,或有其中一名騎兵感覺不妥,轉過頭來,狠狠瞪了一眼那老者,隨即,眼中卻露出幾分詫異。

    「咕嚕咕嚕……」馬車駛遠了,然而老者仍是那般站着。

    「爺爺?」孩童伸手扯了扯爺爺衣袖。

    「哈哈!」只見那老者朗朗一笑,低頭拍拍自己孫子腦袋,低聲笑道,「甫兒,看到麼,那便是虎豹騎……」說着,老者抬起頭來,望着那馬車離去的方向,喃喃說道,「爺爺方才說錯了,虎豹騎,不遜舊日!」

    「爺爺……」

    不顧身旁孫子的拉扯,老者望着街道盡頭,喃喃說道,「不遜當日啊,好!好!車上的……便是江大將軍吧?」

    「爺爺!」

    「好了好了,別扯了,走走走!」

    與此同時,街道盡頭,那輛車馬車轉過一個彎,駛了一段,停在一座府邸之前。

    大將軍江府!

    「大將軍,到了!」

    「唔!」馬車中有人應了一聲,隨即,一人徐徐走下馬車。

    粗看此人,歲數不大,不過二十五、六,卻手持玉簡,身穿紫色朝服,朝服上繡一頭兇猛惡獸,顯然是朝中重臣無疑。

    細細一看,此人眉清目秀,恍如一俊秀書生,然而眼神之凌厲,身上殺氣之濃烈,卻不禁叫人心生畏懼。

    不曾猜錯的話,此人恐怕便是眼下手握重兵,坐領大將軍、大司馬之位的江睿、江子淵!

    「大將軍!」守衛在府門兩旁的曹兵當即叩地抱拳。

    「起來吧,」很是隨意揮揮手,江睿大步走入府邸,身後四名虎豹騎親兵,自是緊跟在後。

    走過偌大外院,江睿迎頭便望見一侍女低頭走來,上前喚道,「夫人在何處?」

    「呀,老爺,」那侍女似乎是不曾望見江睿,慌慌張張行了一禮,恭謹說道,「夫人在內院賞花呢……」說着,她似乎望見了什麼,低了頭來。

    「哦?」只見江睿饒有興致地應了聲,揮手說道,「沒事了,你且下去吧!」

    「是,老爺!」那侍女盈盈一禮,蹬蹬蹬疾步走遠了,順便連帶着其中一名虎豹騎的視線……

    「張浩,你說本將軍將你安置在府內,好是不好?」望着那名虎豹騎,江睿一臉揶揄說道。

    只見那名虎豹騎面色漲紅,滿臉尷尬之色,其餘三人,卻是低笑說道,「那感情好,張浩,還不快速速謝過大將軍?」

    「胡說八道什麼!」被稱呼為張浩的虎豹騎滿臉羞紅,對三名同澤佯怒道。

    「好了,你等也退下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在其餘三名虎豹騎鬨笑中,江睿拍拍張浩肩膀,轉身朝內院走去。

    聽着身後隱隱傳來的打鬧聲,江睿面上露出幾分笑意。

    順着亭廊拐了一個彎,江哲卻是走到了自家內院,還未走近,便聽得陣陣悠揚琴聲,不自覺,便停下了腳步,只是……

    「叮!」隨着一聲斷弦之響,院內傳來一聲嗔怒,音如玉石落盤,隱隱帶着些魅惑之聲。

    「夫君!」

    「宓兒,」攤着雙手,江睿一臉無辜走入內院,望着院內一名俏麗少婦,無奈說道,「這次總怪不得為夫吧?為夫可是不曾發出半點聲響……」

    只見那少婦盈盈走近江睿,媚眼一瞥,俏手點點江睿胸口,似怒非怒說道,「琴乃淡雅之音,夫君身上殺氣如此濃烈,琴弦如何不斷?」

    這位女子正是江睿妻室,甄宓。

    「嘖!」無語地撇撇嘴,江睿大咧咧坐在席上,伸手一攬愛妻,甄宓順勢靠着自己夫君坐下,柔柔說道,「夫君,今日朝事如何?」

    「還能如何?」攬着甄宓,江睿隨手招來附近一名侍女,叫她備些酒水過來,再復對甄宓說道,「一幫老傢伙在朝上口誅筆伐,說的都是些陳年爛穀子的破事,不值一提,不過陛下倒是聽得有滋有味,我猜那傢伙權當是解悶了!」

    「咯咯,」甄宓掩嘴一笑,指指自己夫君說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直呼當今天子為那傢伙,夫君,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呢!」

    「這算什麼?!」江睿毫不在意,哂笑說道,「我當初還打得那傢伙滿地找牙呢!」

    「你呀!」甄宓沒好氣地點點自家夫君胸口,正想說些什麼,卻見遠處有一侍女盈盈走來,奉上酒水。

    「唔,退下吧,」江睿沖那侍女點點頭,侍女知趣退下。

    「夫君,」起身坐直,為自家夫君倒了一杯,甄宓柔聲問道,「今日,不曾與阿伯起什麼爭執吧?」

    正接過酒盞的江睿面色一滯,含糊說道,「恩,恩,算是吧!」

    甄宓一聽,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放心放心,」攬着愛妻肩膀,江睿一口飲下酒水,大咧咧說道,「今日朝上全是些陳年爛穀子的事,本將軍沒興趣聽,那傢伙……閉目養神着呢,倒是有幾分賈叔風範……」

    「恐怕不止如此吧?」甄宓微微一笑。

    「咳咳,」頗為尷尬得咳嗽兩聲,江睿訕訕說道,「當然了,也商議了下南征事宜,這不,爭執上了!」

    「夫君真是!」甄宓苦笑着搖搖頭,繼而正色勸道,「夫君,妾身覺得,眼下卻是不宜起兵戈之事,百姓思定,並非是一年半載,此刻起兵,不得人心啊,夫君!記得公公掌大權時,大魏國力亦是雄厚,如此,公公亦未曾對西蜀、東吳用兵,依妾身短見,公公恐怕是看出,民心思定,是故罷兵,休養生息……」

    「是是是!」江睿敷衍性地連連點頭,取過酒壺直接對着嘴飲了一口,隨即用衣袖一抹嘴角酒漬,在愛妻責怪的眼神中,哂笑說道,「當初是當初,時下是時下,父親那會,手握雄兵南征北戰,誅滅天下大半諸侯,隨後歷經赤壁之禍、張白騎之禍、大旱之禍,國力自是空虛,自需休養生息,然而眼下,大魏罷兵休養二十餘載,國力鼎盛、兵甲銳利,若是父親在,恐怕早已揮軍江東,一報當日之仇了!」

    「你呀!」無奈地搖搖頭,甄宓好笑說道,「看你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卻是漏洞百出,公公何等豁達之人,豈會記仇?夫君,記得妾身幼年時,來尋夫君玩……玩耍,你!笑什麼呀!」

    「好好,不笑不笑!」江睿擺擺手。

    「……那時,十餘位將軍聯名前來拜見公公,意欲再起兵平定蜀、吳,公公曾言……」

    『百姓飽受戰火,其心思安已久,時下終償所願,吾不忍廢之;兵家之事,可大可小,妄動干戈,孰為不智,若不能速戰速決,不如罷戰,以免陷身泥潭,不得抽身……』

    聽聞愛妻所言,江睿搖搖頭,正色說道,「愛妻想差了,父親此言並非是不欲起兵,而是見起兵之事弊大於利,是故罷戰。時下,西蜀劉禪荒淫無道,寵信小人,此乃取禍之道,況且諸葛亮已死,區區一姜維,妄圖逆天而為,卻屢屢被姐夫擋在陳倉,不得寸進,徒耗國力……

    而東吳,頻頻受南越蠻族騷擾,疲於應付,況且孫權年老將死,待其死時,江東必生動盪,待得此時,我揮軍南下,兵分兩路,一路取揚州、一路取荊州……

    若陸遜出兵廬江,我便取荊州;若其出兵巴陵,我便取廬江!」

    「這……」聽着自家夫君侃侃道來,就算是甄宓心思縝密,也說不出個破綻來,摒眉暗忖良久,忽而問道,「若是西蜀出兵相助呢?西蜀與東吳雖有夷陵之恨,然卻屬唇亡齒寒,妾身不信,西蜀大將軍姜維不會出兵相助東吳!」

    「那還不容易?」江睿哈哈大笑說道,「待我出兵之事,叫姐夫兵出陳倉,佯取漢中,遙相呼應,我卻是不信,他姜維敢輕易抽兵……不過這廝向來膽子挺大,唔……倘若他當真出兵相助東吳,嘿!我便叫姐夫變佯攻為猛攻,先滅了他西蜀!」

    「夫君說得倒是也有些道理……」

    「是吧!」拍拍愛妻香肩,江睿鬱悶說道,「此乃千載難逢之機,若是叫江東安定下來,再行起兵,那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我就不信他看不出!」

    「好了好了,夫君消消氣,」揉了揉自己夫君後備,甄宓忽而問道,「對了,夫君年前派人去并州,可有探得公公、婆婆行蹤?」

    「要是有我還能呆在洛陽?」想起此事,江睿直翻白眼,飲了口酒無奈說道,「說起來,父親還真是一豁達之人,司徒之位,說丟就丟……那司徒之位,可不是我那兄長那個能比的!」

    「咦?有何區別麼?」甄宓顯然有些疑惑。

    「這你都不明白?」揶揄一句,江睿低聲說道,「其實我當初也奇怪,父親為大魏立下無數功勳,為何不加封父親官職,僅加以爵位,經賈叔一提點,我才明白過來,父親那司徒之位,屬舊朝官職,與先武帝同列,縱觀大魏,唯有寥寥數人,可居此殊榮!哪裏是我那兄長之官位可比的!」

    「原來如此……」甄宓點點頭,忽而摒眉說道,「這些年來,夫君與阿伯皆四下派人尋找公公、婆婆,卻不曾發現絲毫蹤跡,難不成在西蜀、東吳?」

    「那可說不準,保不定還在塞外呢,」玩笑一句,江睿深深吸了口氣,惆悵說道,「想父親不通武藝,當初亦是執掌數十萬兵馬,南征北戰,我堂堂一大將軍,亦是手握數十萬雄兵,卻無用武之地,無奈逗留在洛陽,可恨!可惱啊!」

    「夫君莫急……」甄宓撫了撫自己夫君胸口,自信說道,「假以時日,定會有夫君用武之地的……對了,夫君,你不是打算重建西征軍麼?這事陛下可是允了?」

    「你不提我還忘了,此事陛下倒是允了,我那兄長也沒多說,不過這精兵,哪裏是一朝一夕便可練成的,這兩年,我光是平了那公孫淵逆反之事,其餘大半日子,竟是在家陪你,我這大將軍做得……」

    「妾身倒是歡喜得很,」嘻嘻笑着,甄宓勸慰說道,「夫君稍安勿躁……」說着,她抬頭一望天色,柔柔說道,「夫君,待妾身回去看看馥兒可曾醒來,隨後再來陪夫君飲酒,可好?」

    「唔,去吧!」

    望着愛妻盈盈走遠,江睿舉着酒壺對嘴飲了一口,繼而好似想起什麼,皺皺眉又將酒壺放下。

    常年不戰,大魏兵馬日漸懈怠,如此下去,豈能是福?

    父親常言道,居安思危,兄長怎得不明白?

    就算我此行徒勞無功,空損國力,其危害,豈能比得過日後『將不識兵,兵不識戰』?

    如此兵馬,要來何用?

    我大魏休養得夠久了,久得天下百姓連父親赫赫有名的西征軍都忘了……

    西征軍、東征軍……

    惜哉!惜哉!

    若是當日精銳猶在,恐怕兄長亦不會阻我揮軍南下吧……

    赤壁!

    「司徒,周瑜揮船殺過來了!」

    「莫要驚慌!」上前扶着船欄,江哲轉首對蔡瑁說道,「我軍傷亡如何?」

    蔡瑁一臉遲疑,猶豫半響,終究抱拳低聲說道,「自姑父大陣被破,我軍傷亡居高不下,除此船,其餘各部,早已不成編制……」

    「唔,」皺眉點了點頭,江哲凝神眺望不遠處,忽而下令道,「德珪,傳令船上各處令將,此船亦要上前參與戰事,叫船上眾將士做好準備!」

    「什麼,這……」蔡瑁一聽,滿臉驚容,大聲說道,「不可啊姑父……」

    「有何不可?」揮手打斷了蔡瑁的話,江哲低聲喝道,「與其等着周瑜殺來,我等被動應戰,不如主動上前,援助前軍將士!休要再說,下令!」

    「這……是!」蔡瑁滿臉籌措,無奈應下,繼而好似想起什麼,忽而低聲說道,「姑父,不與曹公商議一下麼……」

    江哲面上一愣,卻聽身後有人徐徐走來,大笑說道,「蔡瑁,你便照你姑父說的辦!」

    「是,曹公!」

    愕然轉過身來,見來人竟是曹操,江哲苦笑一聲,拱手正色說道,「孟德……」然而,話還未說出口,卻被曹操揮手笑着打斷。

    「你我相交多年,操還能不了解守義你?」說着,曹操走上前來,雙手扶着船欄,望着遠處戰事,悵然若失說道,「操已年近半百,這日後之事呀,誰也說不好,此等大戰,操恐怕此生是難以在此見到了……」說着,他轉過頭來,對江哲笑道,「若是能參與其中,豈不是要遺憾終身?」

    「呵,」江哲微微吐了口氣,拱手道,「孟德還是一如既往的豁達!」

    「哈哈哈,」曹操哈哈大笑,望着不遠處周瑜戰船,抬手說道,「他周瑜竟想着沖我中軍,叫我等慌亂,豈不知我等歷經惡戰無數,豈會懼他小小伎倆?」

    「孟德說的是,」江哲微微一笑,忽而拔出腰間倚天劍,正色說道,「就讓此戰,以此告一段落!傳令操舵手……驅船上前,與江東軍決一死戰!有他無我,有我無他!殺!」

    「他江哲竟不退反進?」

    望着面前不遠處曹軍主旗船的異動,周瑜面上有些錯愕,繼而搖頭微嘆道,「曹操剛猛、江哲穩重,原本還以為此船會避我軍鋒芒,不想竟是如此……進退得法,深明用兵之道!」

    說着,周瑜回顧身後士卒道,「眾將士,曹軍前來送死了!」

    「哈哈!」船上將士大笑兩聲,然而笑聲之中,卻隱隱帶着顫音。

    事已至此,周瑜也沒什麼好計策,只得大聲喝道,「擂鼓!在氣勢上,不可被曹軍比下去了!」

    「喝!」船上一干擂鼓的將士大喝一聲,使勁全力,用棒槌砸着鼓面。

    這邊周瑜話音剛落,那面曹軍巨船已是逼上前來,但聽一陣陣轟響,數艘江東戰船竟是直直撞在曹軍巨船之上,撞得船首折斷,江水頓時倒灌。

    「弟兄們,殺啊!」一名江東軍伯長大吼一聲,用鐵鈎、繩索牢牢勾住曹軍巨船,繼而攀爬而上,然而還沒等他爬高多少,船上便射來十餘支箭矢……

    「眾將士,放箭,放箭!休要叫敵軍登上船來!」一名曹軍令將嘶聲力竭吼着,話音剛落,那面又傳來一陣巨響。

    「砰!砰砰!」又是數艘江東軍戰船撞了過來。

    「殺啊!」

    眼望着敵軍已近在咫尺,蔡瑁不時轉首望着身邊那幾位,不過數息之間,他實在是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抱拳說道,「曹公、郭祭酒、荀司馬、姑父,此地甚危,末將實在是……唉,曹公,末將斗膽,曹公可否將此地之事交付末將,移駕艙內……」

    「嘿!」曹操搖搖頭,淡淡說道,「莫要問我,我可非是此戰主帥!」

    「啊,這……」蔡瑁轉頭,猶豫地望了一眼江哲,滿臉苦笑。

    似乎是瞧見了蔡瑁的注視,江哲微笑說道,「德珪,難不成艙內便是萬安之地?」

    「哈哈,」郭嘉聞言大樂,連聲贊道,「真乃妙語!秒不可當!守義辯才,此生叫我輩望而興嘆啊!」他身旁荀攸,亦是微笑點頭。

    「這……」蔡瑁果然語塞,苦笑不已,想了想,抱拳說道,「如此,還請四位……」

    「好了好了,」似乎是看出了蔡瑁的為難,曹操擺擺手說道,「你乃將軍,首要乃是殺敵,休要在意我等,莫非你當我等身後護衛乃擺設耶?速速解決那周瑜小兒才是重中之重!」

    「不敢不敢……末將遵命便是!」蔡瑁唯唯諾諾退下。

    望着蔡瑁走遠,荀攸或有幾分擔憂,低聲說道,「主公,在下以為,不如調前線幾位將軍來……此地有兵無將,恐怕……」

    「無將?」曹操搖搖頭,拍拍腰間倚天劍哂笑說道,「征西大將軍在此,區區周瑜,何足道哉?」

    「征西……」疑惑地望望左右,待見到郭嘉嗤笑,荀攸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曹操指的是他自己,搖頭苦笑勸道,「主公,古人言,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主公千金之軀,何以惜身犯險?」說着,他亦是望了望江哲,含義不言而喻。

    似乎是望見了什麼,江哲方才仍在苦笑的面色頓時一正,抬手凝神說道,「公達,他日再聽你聖人學說……」說着,江哲猛一揮手,厲聲喝道,「船上弓弩手,放箭!」

    曹操轉首一望,卻見不遠處有艘敵船逼上前來,細細一望,卻望見那船掛着一面旗幟,上書『大都督周』字樣。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待船上曹兵有何應對之策,周瑜旗船已是撞上了曹軍旗船……

    「嘿!」曹操一聲輕哼,雙手搭在船欄,忽而大喊道,「周瑜小兒,這般急,可是急地去陰曹赴宴耶?!」

    只見不遠處那船上,周瑜抬起頭來,大笑說道,「曹公錯矣,乃是閻王託夢於我,言曹公你陽壽絕於今日,是故,周瑜特來為曹公送行也!」

    「嘿,好一張利嘴!」曹操冷笑一聲,攤開雙手,大笑說道,「周瑜小兒,曹某便在此處,你有膽便過來殺!」

    只見周瑜淡淡一笑,回顧身後道,「叫關羽打頭陣!」

    「是,都督!」

    「周瑜小兒,怎得不吭聲?」曹操話音剛落,那面傳來一聲大喝。


    「關雲長在此,等閒之輩,休要阻我,否則,莫怪關某刀下無情!」隨着話音落定,一員大漢轟得躍入船上,虎目一掃四下。

    「關……關羽?」曹操頓時面色大變,他身旁江哲,亦是雙眉緊皺。

    「這下可不妙啊……」郭嘉愕然望了眼荀攸說道,「還真叫公達你說中了……」

    荀攸苦笑搖頭。

    關羽的出現,對於曹兵的壓力那是無法比擬的,單單只見無數曹兵僅僅是圍着關羽,並不敢上前便可看出。

    撩須一望四周,關羽好似察覺到有道眼神往望去,稍稍一抬眼,眼神頓時一縮。

    司徒……

    「關雲長,」上層傳來了曹操的朗笑聲,只見他俯身靠着欄杆,望着關羽笑道,「一別數年,近來可好?你那兄長,可好?」

    「關某自是無恙,兄長亦是好極,多謝曹公掛心了……」說着,關羽的眼神不可避免得落在江哲身上,猶豫一下,喚道,「司徒,別來無恙……」

    畢竟,關羽即便是深恨曹軍,然而對江哲,卻無絲毫恨意,不說當初其劉、關、張受庇於江哲、多有受江哲恩惠,就說當初兵敗被擒一事,關羽也難對江哲產生何等恨意,反而是敬佩有加。

    江哲所贈的《春秋左氏傳》,關羽可是夜夜攻讀,片刻不曾離身的……

    「呵,」似乎是看出了關羽的為難,江哲淡淡笑着,搖頭正色說道,「大戰之時,豈有公然敘舊之理……船上將士聽着,關雲長非一人可敵,你等只管遠遠放箭,休要近身靠前!放箭!」

    司徒,仍是司徒啊!

    又是暗暗感激江哲替自己解圍,同時也對江哲說下的將令嘆了口氣,望着四下曹兵皆舉起弓弩,關羽眼眉一挑,苦笑一聲,暗暗提神。

    「放箭!」基於江哲的將令,船上曹兵頓時對關羽一通激射,但見關羽聽得面前惡風襲來,虎目猛睜,重重一揮刀,僅是刀刃帶起的勁風,便將射向自己的箭矢吹飛。

    「這!」眾曹兵面色駭然,此豈是人力所及?

    「莫要驚慌!」船上傳來了江哲的沉穩之言,「就這麼放箭,且看他能支撐多久!」

    「是!」眾曹兵當即應命。

    司徒……果然是司徒啊,若是下手,決然不會手下留情,每每直擊要害……

    苦笑一聲,關羽猛吸一口氣,幾步上前,但見手中偃月刀劈過,幾個頭顱沖天而起……

    「刀盾手,上前,列陣!弓弩手,三段射!」

    「……」關羽心下更是苦笑,左支右擋,連退幾步。

    「將軍!」身後不遠處的劉備軍驚呼一聲。

    或有一名裨將殺到此處,指着江哲所立之處,低聲說道,「將軍,此人在上面指揮,將士們傷亡慘重啊……」

    只見關羽用刀身擋着射向自己的箭矢,忽而一閉眼,數息之後,再復睜開,沉聲喝道,「劉裕,用弓箭壓制,叫他無法發號施令!」

    「末將明白!」裨將劉裕一抱拳,一招手,指着江哲所在之處,大吼道,「弟兄們,給我放箭!」

    幾乎在他下令之前,江哲身後護衛已是上前將他與曹操一乾等人護住。

    做得好,雲長!

    心中暗暗贊了句,江哲推開身旁護衛,拔劍大呼道,「擂鼓!殺敵!」

    「喝!」

    而趁着關羽吸引曹操與江哲等人注意,周瑜卻是悄悄帶人從曹軍巨船另外一處登船,然而,還沒等殺多遠,面前不遠處,卻是傳來一聲冷笑。

    「周瑜,我卻是想着,你欲聲東擊西……嘖嘖!」

    「唔?」周瑜猛一抬頭,卻望見四下湧出無數曹兵,一人佇立在船板,衝着自己冷笑不已。

    「蔡瑁……」喃喃說了句,周瑜當即釋然,搖頭笑道,「我說那于禁身為水軍都督,怎會統船守在四旁,還道是曹軍之中另有賢能……方才兩軍交鋒之際,觀你軍調度,我便有些懷疑,呵呵,果不其然,蔡將軍,近來可好呀!」

    「好得很!」蔡瑁淡淡說了句,確實,他這段日子的確是過的不錯……

    望着蔡瑁淡然的表情,周瑜心下細細一算,忽而哂笑說道,「周某倒是有些奇怪,你主曹操,不曾斬你耶?」

    「嘿!」揮揮手叫四下曹軍緩緩逼近,蔡瑁冷笑說道,「曹公無緣無故,如何會殺我?再說嘛,嘿!你周瑜計策確實不錯,只可惜呀,你卻是不知……」說到這裏,蔡瑁話音一頓。

    「不知什麼?」周瑜有些好奇。

    只見蔡瑁臉上稍稍有些尷尬,皺眉大喝道,「將死之人,知道這麼多做什麼,弓弩手,放箭……」

    「等等!」猛一抬手,周瑜大呼道。

    「唔,」抬了抬手,叫麾下拉弓的將士緩了緩,蔡瑁古怪說道,「莫非要交代遺言?」

    周瑜搖搖頭,一臉正色說道,「蔡瑁,你可知先前為何屢屢敗於我手?你可其中緣由所在?」

    「緣由?」蔡瑁愣了愣,思索說道,「為何?莫非是我所練水軍不如你麾下士卒善戰?」

    「不不不,」周瑜擺了擺手指,正色說道,「作為統帥,如何將戰敗緣由歸屬於麾下士卒?」

    「這……莫非是我戰術有誤?」

    「呵呵,」哂笑着搖搖頭,周瑜忽然面色一繃,嘲諷說道,「那是因為你蠢!放箭!」

    周瑜話音剛落,忽然船側露出無數江東軍人手,俱是手持弓弩,對着曹軍一通激射,船上眾曹軍一時間不曾提防,紛紛中箭,哀嚎不已。

    「周瑜小兒,你誆我!」見此巨變,蔡瑁勃然大怒。

    「哼!」只見周瑜冷笑一聲,指着蔡瑁嘲諷道,「戰場之上,豈能輕信敵軍言語,你佔得先機,猶敗於我手,如你這般,亦配為將?眾將士,殺!」

    「周瑜小兒……眾將士,擋住!擋住!」心中極其悔恨的蔡瑁一面揮劍砍殺衝上前來的敵軍,一面大喊着。

    只可惜,此刻是江東軍佔得先機……

    望着遠處蔡瑁怒罵連連,周瑜搖搖頭,回顧身後笑道,「這蔡瑁……若生擒此人,莫要殺他,我等得以攻上此船,其有大功於我等也!」

    身後護衛哈哈大笑。

    「走,」一揮右手,周瑜凝神說道,「我等趁勢殺入,匯合關羽,兩面……」說到這裏,周瑜猛地一震。

    「都督?」身旁護衛疑惑地喚了一聲,轉首一望,卻是面色大變,只見一支箭矢竟是刺入周瑜後背,穿胸而過……

    顯然,這是一支流矢……

    「都督!」四周附近驚呼一聲。

    只見周瑜低頭望了望胸口,一臉的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說道,「我算到此行九死一生,卻算不到,竟是一支流矢,莫非是天意……罷了罷了,倘若天意如此……」說着,周瑜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傳令全軍,趁勢掩殺,我等速速前去與關羽匯合!」

    「都督,」或有一名護衛望着周瑜傷勢,焦急說道,「都督,還是將此事交與王將軍吧,弟兄們,都督這傷可延誤不得,我等護着都督殺出去!」

    「好!」

    「不可!」猛地按住過來攙扶的護衛手臂,周瑜沉聲說道,「我乃一軍統帥,豈能輕離?若我離去,此戰我軍必敗,我江東,恐有傾巢之危,聽我的!」

    「都督……」

    「聽我的!」低喝一聲,周瑜一瞪四下護衛,忽而拔出腰間佩劍遞給一名護衛,低聲說道,「快!趁着我軍將士不曾注意,速速削去箭簇、箭羽!」說着,見那名護衛低頭不動,低聲喝道,「陳茂,你可是違抗我軍令?!」

    「小的不敢!」那護衛陳茂低頭猶豫一下,終究接過寶劍,替周瑜削去了箭簇、箭羽……

    「蹬蹬,」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位江東軍牙將疾步奔至此處,推開眾護衛,急聲喚道,「都督,都督!」

    不動聲色用披風裹了裹,周瑜沉聲說道,「何事?」

    只見那牙將愣了愣,忽而抱拳說道,「方才末將正在前面,忽聽此處一聲驚呼,唯恐都督有恙,是故前來……」

    周瑜微微一笑,擺了擺右手說道,「原來如此,說來好笑,方才竟是險些滑倒……」

    「哦,」那牙將頓時釋然,想笑又不敢笑,抱拳說道,「若是無事,末將便暫且……」

    「等等,」打斷了那牙將話語,周瑜凝聲說道,「傳我令,叫我軍將士趁勢掩殺,前去與關羽匯合,共誅曹賊!」

    「是!」那牙將一抱拳,轉身離去時忽而望見周旁護衛低頭不語,神色似乎有些異樣,心下有些詫異,不過也不及細想,轉身離開。

    「都督……」

    「莫要再說,走!」

    「……諾!」

    而與此同時,據此三五里處,江面!

    周瑜義兄、江哲之主,孫策正陷入苦戰之中……

    如何不是苦戰呢?

    以一人之力,應戰五員曹軍大將,其中兩員,更屬當世猛將一流,此等惡戰,就算孫策天賦異稟,眼下亦是氣喘如牛……

    最初,是孫策出言不遜,惡了李典、于禁、許褚、曹純四人,趙雲本就不欲以多欺少,虛晃幾槍便抽身離去了……

    隨後,隨着東吳大將陳武、潘璋率軍殺到,曹軍不能擋其勢,李典、于禁只好抽身迎上,前去阻擋此二人,只留下許褚與曹純……

    再後,東吳大將甘寧率軍殺到,曹純亦是抽身迎戰,唯有許褚一人,獨斗孫策……

    這是何等武力?這還是在方才與趙雲一番惡戰之後……

    當然了,許褚自是不知眼前的孫策半個時辰之前,與趙雲方才戰罷,僅是見他頻頻落於下風,出言嘲諷。

    「什麼江東小霸王,不過如此!」

    「是……呼……呼……是麼?」喘着粗氣,孫策一臉輕蔑地望着許褚,嘲笑說道,「聽聞許仲康乃是曹操身旁虎賁之士,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大膽,竟敢直呼主公名諱!」許褚勃然大怒,提槍殺向孫策。

    一槍盪開許褚的殺招,孫策深深吸了口氣,冷笑說道,「若在平日,孫某殺你,不過二十合!」

    「你!」聽聞孫策之言,許褚氣得面色漲紅,抬手大怒喝道,「若是馬戰,我殺你亦不過二十合!」

    感受着方才與其交手的種種,孫策心下暗暗說道,這廝氣力,只遜我半籌,不好對付,不如……

    想罷,孫策故意哈哈大笑,一面暗自回氣,一面拖延時間說道,「如此妄語,豈不笑翻天下人?我孫家乃將門世家,你乃何人?」

    只見許褚直直望着孫策半響,竟是收了面上怒意,重重一頓長槍,莫名說道,「如此也好,免得你心下不服!」

    「唔?」聽聞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孫策直感覺心中發悶,待細細一想,卻是恍然醒悟:竟被這廝看出來了?

    其實,孫策確實是小看了許褚,許褚雖為武人,又看似粗狂,然而粗狂之下,卻是心細。

    望着許褚抱着雙臂站在面前,孫策隱隱感覺面上有些發燙,忽而皺眉說道,「許褚,如此,恐非是將軍所為,若是被人見到……」

    似乎是聽明白了孫策話中含義,許褚淡淡說道,「那又怎樣?最終結果還是這般,許某會殺你立功!」

    「哦?」只見孫策眼眉一挑,忍不住嘲諷說道,「你竟有此等自信?倘若戰敗呢?」

    「戰敗?」許褚淡淡一笑說道,「若是戰敗,那麼許某自是已死,又何懼於軍法?」

    「……」孫策頓時為之動容,凝神打量着許褚半響,忽而說道,「孫某收回方才所言……」說着,他深深吸了口氣,提槍指着許褚說道,「你有身為武人的傲氣,孫某亦有身為武人的骨氣!既然被你看破,若我不動聲色,便屬苟且偷生,我堂堂孫伯符,豈用得着敵將可憐?來!許仲康,我等再來打過,生死各安天命!」

    「好氣勢!正合我意!」許褚哈哈一笑,目露讚許之色,戰意大起,一把扯下胸甲說道,「方才恐傷他人,許某一直畏首畏尾,眼下,可要好好打一場!」

    「哈哈哈,」孫策亦是哈哈一笑,提槍正色說道,「如此……小心了!」

    「喔!」

    此戰,足足打了五個時辰有餘,從旭日東升,到夕陽西下……

    直打得江水泛紅數百里,屍骸填江,江水為之不流……

    縱觀此處,眼下難復江水清澈,唯見屍骸,只見屍骸……

    三月江面血霧難消……

    「二狗,走吧,主公下令撤軍,叫各營準備呢……」

    「各營?」陳二狗自嘲一笑,忽而望着江面方向說道,「王二,你說此戰,我軍是勝,是敗?」

    「這如何說得清?」走上前來,王二搖搖頭,沉重說道,「早前司徒不是說了麼,此戰,我軍是敗了……不過,江東亦未得勝,算是兩敗俱傷吧……」

    「兩敗俱傷麼?」喃喃念叨一句,陳二狗轉身打量着王二的右臂,那空空如也的衣袖,沉重問道,「日後你有何打算?」

    似乎是望見了陳二狗的視線,王二用左手捂着右臂,苦笑說道,「還能有何打算,聽天由命咯……待大軍回了荊州,我……我想退伍回老家,反正是難以再軍中混下去了,還不如回老家,這種日子……」

    「這樣啊……」

    「恩,當初家裏窮,為養家餬口,不得已在袁紹麾下入伍,眼下……這兩年的積蓄,再加上此戰的犒賞、撫恤,已足夠家裏餬口之用,況且,像我這樣的,還能再領三十畝地,總歸是衣食無憂了吧……」

    「三十畝地麼?」長長一聲嘆息,陳二狗不禁又望了望王二空蕩蕩的衣袖,只感覺心中發堵,猶豫一下,沉重說道,「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

    「嘿!」王二笑了笑,一拍陳二狗肩膀,揶揄說道,「誰叫你是伯長,我是你麾下什長呢……」說着,他又嘆了口氣,擾擾頭,說道,「其實我早想退伍了,只不過是貪那軍餉……這樣也好,你呢?仍舊留在軍中?」

    「恐怕是吧,」陳二狗點點頭,惆悵說道,「握了幾年殺人的刀、槍,哪裏還記得如何種……」說着,好似想到了什麼,當即閉口。

    「是啊,」王二自嘲說道,「哪裏還記得如何種地呢……罷了!哦,對了,我老家在冀州安喜,

    待得他日路經冀時,別忘了……」

    勉強推出幾分笑容,陳二狗點了點頭。

    「知道了……」

    其實兩人都知道的……

    「好了,走吧!」一展左臂,王二拍拍陳二狗肩膀。

    「王二……王哥,你說江里的屍……屍首,撈得起來麼?」

    「呵呵,不敢當不敢當……主公與司徒確實是如此下令的,不過我覺得,此事啊,難!二狗,記住,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少來!」揮揮手,陳二狗皺眉說道,「我不聽你這擾亂軍心之言!回頭小心叫他人聽到,扣了你撫恤、犒賞,看你如何回老家!」

    「嘿,我這怎麼叫擾亂軍心了?我是叫你日後謹慎再謹慎,別一個勁的沖,敵軍數以萬計,你殺得過來麼?這可是老哥肺腑之言,你小子……」

    「好好好,我記住就是!」

    「這還差不多,」滿意地點點頭,王二似乎想起什麼,一面走一面說道,「對了,出營之前,我聽到有人說,要提你做都伯,你小子算是混出頭了!」

    「不過是謠言罷了……」

    「哪裏會是謠言呢!」說着,王二停下腳步,往往左右,低聲說道,「我軍四十萬吶,可你看看眼下營里剩下幾個,數百里的大營,空蕩蕩的……剩下的那幾個都伯,你兩隻手都能數全,這還算是好的,聽說我西征軍軍中居曲長一職的,就剩下一個……」

    「唉,」重重嘆了口氣,陳二狗問道,「王哥,我四萬西征軍,眼下剩下多少?」

    「我估算着,大概千把個吧,或許多些,或許更少,這兩天,傷重難治的不計其數,如何統計?」

    「這樣啊……」

    「知道東征軍不?郭祭酒麾下的,最後與周瑜死戰的那一支……」

    「恩,知道,名聲不在我軍之下!」

    「嘿!猜猜剩下幾個?唉!那個慘吶……」

    「你說不就完了……」

    「這個數……」

    「啊!」

    隨後幾句,已遠不可聞……

    建安四年十二月,中原霸主曹操驅四十萬大軍,與十五萬孫、劉聯軍戰於赤壁、漢陽一帶長江水域,兩敗俱傷!

    曹:四十萬大軍戰死近三十萬人,戰後,又有數萬餘人死於疫病……

    其中,包括三萬八千餘西征軍、兩萬六千餘東征軍……

    此戰,曹軍戰死將領自都伯一級始,共計一千三百二十餘名……

    其中,張遼重創,夏侯惇重創,張頜重創、曹洪生死不明、李典失一臂、于禁重創、許褚重創……

    劉培、韓浩、史渙、王恆、李央等總計四十一名偏將戰死……

    偏將以下,曲長以上,更是十死八九……

    反觀孫、劉聯軍:

    孫:

    十二萬餘兵甲戰死近十一萬人……

    其中,包括呂蒙麾下五百解煩軍、孫策麾下四千解煩軍、以及一萬一千餘錦帆軍……

    江東軍戰死將領自都伯一級始,共計三百六十餘名……

    其中,老將程普生死不明、黃蓋生死不明,韓當戰死、太史慈戰死、凌操戰死、甘寧損一臂、潘璋重創、陳武重創、董襲重創、周泰重創、蔣欽瀕死……

    隨後……

    孫策硬挫許褚,傷重不治,於戰後金創迸裂而死;周瑜瀕死……

    趙休、馬邢、谷利、樂宣、龔都等共計十九名偏將戰死……

    偏將以下,曲長以上,幾乎無存……

    劉:

    關羽麾下兩萬餘人全員戰死,關羽右臂重創……

    張飛趁機取烏林,欲後襲曹營,中途被虎豹騎所伏,折損兩千餘……

    戰後,曹軍屯漢陽曹營十日,無力東進,返軍荊州;

    劉備與劉琦經巴陵、漢壽、投武陵;

    江東占江夏、屯兵夏口、巴邱。

    三方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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