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兒跪在地上,脊背筆直,聲音堅定。
屋中眾人神色各異,大太太薛氏走過去拉起傅雲蓁的手:「好孩子,有什麼話起來說無妨。」
她的神色關切,淡淡的溫度從她的掌心傳至傅雲蓁手中,傅雲蓁心中微暖,眉眼不覺柔了幾分。
她朝薛氏輕輕點頭。
薛氏微嘆,她到底不是蠢鈍之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早露出些許端倪,而萬事口說無憑,還要講究事實證據,她有心向着傅雲蓁姐弟,便握着傅雲蓁的手柔聲道:「你且說出來給大家聽聽看。」
傅旭在一旁抱臂嗤笑道:「怎麼?三妹妹覺得是父親冤枉了二弟?此事證據俱全難道還會有假不成?」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蘭:「要真說到冤枉受委屈,我倒覺得這個丫頭可憐,無緣無故失了清白不說,還要背受『勾引『之鍋,弄不好更要將自己一條性命搭進去,嘖嘖,這才叫冤枉。」
「大哥心疼了?」傅雲蓁轉過頭來笑了一下:「看不出大哥竟然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傅旭被噎了一句,正要還口,卻聽傅祺在一旁垂頭低聲道:「大哥你誤會了。」
傅旭心中一跳,看向傅祺皺眉道:「誤會什麼?」
「我自幼對香料過敏,只要碰到香料,或者碰到香料沾過的東西,全身就會生出豆大的皰疹,沒有三四日消不下去,從小我就離香料遠遠的,怎麼會去碰這個東西呢?更別說我用香料去迷惑這個姐姐了......」傅祺終究年幼,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耳根也漸漸紅起來。
畢竟他才九歲。
屋中眾人一片譁然。
傅旭轉過身,陰沉道:「此事當真?」
祺哥兒黑眸氤氳,認真地點頭。
傅雲蓁垂眸:「不敢欺瞞父親。」
傅旭神情微變,他強忍不安的面容上終於出現一絲裂隙:「可這丫鬟說她在茶房所見之人是二弟,而我也分明見二弟從茶房方向出來......」
「侯爺明鑑,奴婢被香氣迷暈了頭,只恍惚中看到了一個與二少爺身形相像的公子,卻不敢確定此人是否真為二少爺,奴婢方才是一時糊塗說錯了話...求侯爺饒命......」那丫頭早嚇得魂不附體,一聽傅旭又提起她方才說的話來,忙手腳並用地爬到傅燁腳邊撇清關係。
「這丫頭怎麼喜歡胡說八道,看見了又說沒看見,哪天叫人割了舌頭才好。」傅雲芳面露氣憤,她盯着那個丫鬟惡狠狠道。
傅雲旗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圈,從桌上的果盤中拈起一片嫩黃色糖衣杏脯塞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嚼起來。
屋外天空灰濛濛的,寒風撞在窗欞上發出陣陣聲響,外面似乎又飄起了雪。
房內地龍燒得旺盛,又有小丫鬟進來添了兩盤炭火,因此並不發冷,反而更加暖意融融起來。只聽傅雲蓁清脆的聲音在屋中響起:「父親,秋蘭說她是被香氣迷暈頭的,想來她也無辜,不如徹查一番,看看到底是誰今日去了茶房,若是最後查清了,也好還各自一個清白。」
「三妹,那丫鬟都說她記不清那人的臉了,這要怎麼查?」傅雲菁黛眉微蹙,抬頭看向傅雲蓁。
「那香料產生的香氣既能迷惑人的神智,定然不多見......」傅雲蓁眸光落在傅旭腰間的香囊上,話並未說完,便被一個人打橫插進話來,「我知道這種香!」
眾人循着聲音源頭望去,卻見是五姑娘傅雲旗坐在角落裏,鼓着腮幫子邊嚼東西邊道。
傅雲蓁眸光微凝,定定地盯着傅雲旗,對方也一臉神秘地看着她。
二太太忙跳起來去捂她的嘴:「鬼東西,你知道什麼?」
「娘!」傅雲旗一把推開二太太,躲過她伸來的手不服道:「我就是知道!」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一頓,沉聲道:「讓她說。」
老夫人開了口,二太太無法,她警告地瞪了傅雲旗一眼,收回手去。
「連我都不知道有這種厲害的香料,五妹你知道?」傅雲菁面色不變,她轉過頭,柔柔地看向傅雲旗。
傅雲旗微微一笑:「我見過的世面不比二姐少。」
傅雲蓁嘴角微勾,傅雲旗是二太太獨女,性子高傲驕縱,縱然傅雲菁受盡長輩寵愛,但在她眼裏,也不過如此而已。
傅雲菁眸光微暗,面上卻依舊回以大方笑容。
「你倒是說說,你怎麼認得這種香料?」老夫人瞥了傅雲旗一眼,緩聲道。
「回祖母,孫女曾經在六妹妹的手裏見過這種能迷惑人的香料。」
「你血口噴人!」傅雲芳面色一白,手指着傅雲旗仿佛要戳到她的眼窩子裏去。
「我血口噴人?」傅雲旗淡定冷笑,她看着此時如被踩了尾巴跳起來的傅雲芳,心中沒由來地生出一陣快意,她轉過身朝傅燁認真道:「大伯,這種香名叫金蟬香,只消用手指蘸點水滴上一滴化開一點點就會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聞者頭暈目眩,在短時間內失去神智,那丫鬟不是說她聞了一種香氣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麼?我認為正是這種香搗的鬼。六妹妹上個月才拿這種香來給我看過,說是大哥新近從柳公子那裏得來的,好用的很,以後丫鬟奴才誰不聽話,在他們身上用一點,裝進麻袋裏使人賣到窮山溝里去,讓他們喊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傅雲旗頓了頓,掃了眼面色劇變的傅雲芳又眨眨眼道:「這事不止我一人知道,四姐也知道,可惜她今日傷了腿不在這裏,要是大伯不信,盡可遣人去問。」
傅雲芳如一尊雕塑般呆在原地,臉一陣紅一陣白,心中又驚又怒又怕,奈何反駁不出半句話,她的確拿着哥哥得來的香去傅雲旗面前顯擺過。
傅旭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雲芳,摸了摸腰間香囊,一顆心頓時掉在嗓子眼,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滯起來。
唯有傅雲菁眸中神色變了幾變後眼眶發紅,低聲道:「真有此事?」
「可不是嘛——」傅雲旗拖長了尾字的發音,一副看好戲神色。
事到如今,屋中各人都不是傻子,均已猜出事情原委。
傅雲蓁驚訝地抬起頭:「難道…那人竟是大哥?」隨後她又顧自搖頭道:「我覺得大哥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他是我們的兄長,怎麼會做出陷害自己兄弟的事情呢?」
她的話剛落音,傅雲芳如針般尖銳的眸光瞬間刺了過來。
傅雲蓁裝作沒看見,而是指着傅旭道:「大哥,你手裏拿着香囊做什麼?」
傅燁大步走到傅旭身邊,從他袖中奪過企圖藏走的香囊,湊在鼻下微微一聞,頓時神色大變,他將香囊丟開,照着傅旭的臉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混賬東西!」
那一掌下手極重,傅旭的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他用手捂着臉,一聲不吭。
傅雲菁輕聲叫了聲:「父親...」眼眶裏的淚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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