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接通電話,「餵」了一聲。www、qΒ5。c0m/
「是我。」
芳華聽得出來,嘉輝的聲音還是平靜而沉穩的。不過這也不能說明問題,因為這人一向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
「有什麼要緊事嗎?」
「嗯——,想你了,算不算要緊事?」
這下子芳華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放心了:嘉輝能這麼放鬆,應該是真的沒事。
「你是在成都的爸媽家裏嗎?」
「嗯,啊……,你現在在幹啥?」
芳華看了看旁邊的佩特拉,見她雖然手裏掰着麵包屑輕輕灑落河面,眼睛卻好奇地看着自己。
芳華沖她笑了笑,轉身背靠欄杆,繼續說着電話。
「我和佩特拉在河邊散步呢,我們正在餵河上的天鵝。」
「嗯,我知道,你說過,利馬特河兩岸的風光很漂亮。」
「是啊,比府南河美多了。雖然這些年成都也大力治理了一番,錦江的污染情況比我們上學那會兒算是好太多了,可跟人家比,還是差遠了。」
芳華不由自主地就將利馬特河與家鄉城市的母親河做了比較。
曾經在錦江畔獨步尋花的詩聖,他為世人描繪的那個「花滿蹊」「壓枝低」的充滿詩意的成都,本來也是完全不亞於蘇黎世的。真希望有一天,詩人筆下的畫面能夠再現成都,以及國內各處的城鄉。
就算是蘇黎世,不也是經過先污染後治理的過程嗎?現在人家擁有的東西也是通過自己努力建設出來的,並不是全靠天賜的。
芳華忽然發覺自己走神了,這電話費可是浪費不起的,便趕緊說:「不扯這些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上網再聊吧」
「別急嘛,再說一會兒,我還想聽聽你的聲音。」
芳華笑了,嘉輝也有傻氣的時候。於是,她的聲音和她的心一起柔軟了下來。
「嗯,你別忘了代我給媽媽和爸爸問好。等我回去了,也請他們來北京玩啊……」
嘉輝卻含糊地說着:「唔,知道了。你還是說說,你現在在哪兒吧?」
「我啊,在河上的石橋,就是格羅斯大教堂和聖母教堂之間的石板橋上。」
「聖母教堂就是你說的那個戴了綠色尖頂帽子的,對嗎?」
芳華一點不奇怪自己說過的話都被嘉輝記得清清楚楚的,她也暗笑——在他面前真是一點不能說錯話,好話壞話他都記着呢。
她微笑着說:「對啊,我上次進去參觀過,裏面的彩色玻璃畫特別漂亮,可惜不能拍照……」
正說着呢,教堂十二點的鐘聲悠悠響起。
不只是聖母教堂的鐘聲,所有散佈在利馬特河兩岸的大大小小的教堂都響起了鐘聲。
「當——當——」,鐘聲此起彼伏,有遠有近,有高有低,有的清脆短促,有的醇厚悠長,相互交織成和諧的旋律,如同巴赫的音樂——莊重華美又平靜安寧。
芳華不禁對着手機里說:「你聽——,這裏的教堂正在敲鐘……,好聽吧?」
「嗯——,我聽到了。」
芳華還在悠然地聆聽着優美的鐘聲,不過她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她聽見手機里也傳出來同樣清晰的鐘聲。
難道——?
芳華一下子直起身子,向四下里張望着,但並沒看見想念的人。
她的心怦怦怦地跳得很快,嘴裏還急切地問:「嘉輝,你在哪兒?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在——」
手機里卻傳來嘉輝低低的笑聲:「呵呵,被你發現了。」
芳華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真的在蘇黎世?你在哪兒呢?」
電話中的聲音還是不慌不忙的:「別激動,你就站着原處別動啊,我馬上就到了。」
芳華能不激動嗎?
她心裏念叨着:壞人,就會玩驚喜,太壞了不過,我喜歡
她一手舉着手機貼在耳畔,來回張望了幾下。後來想想,嘉輝步行的話,一定是從火車站那邊直接走過來的,便朝聖母大教堂那邊不停伸長了脖子瞭望。
這時,她真希望眼睛能跟內窺鏡一樣會拐彎,繞過教堂的牆角,看得更遠。
佩特拉難得看到林老師這樣着急的樣子,便問她:「林,你怎麼啦?」
芳華摸摸她的頭,一邊繼續張望,一邊說:「我等人。」
「什麼人?」
芳華頓了頓才說:「愛人。」
小姑娘別看才十歲,也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對戀愛故事充滿熱情。她忽閃着星星眼說:「哦——,我知道,就是你桌子上那張照片上的人吧?」
「嗯,小鬼靈精,什麼都瞞不過你。」
佩特拉好奇地問:「那——怎麼你在這兒等?」
芳華又揉揉她的頭無奈地說:「唉,他也沒跟我說要來,就這麼打個電話就說我來了。這人就這樣,幹什麼,事先都不打招呼」
「嘻嘻,那他是要給你驚喜啊」
芳華的嘴角也忍不住翹了起來,但還是嘟囔着:「驚喜太多了,真怕被他驚出心臟病了……」
忽然,佩特拉重重地拽了芳華的手一下。
芳華還奇怪呢,就聽到手機里傳來嘉輝的聲音:「芳華,我——就在你後面」
而佩特拉的小手也同時朝着芳華身後指過去:「那裏,他來了。」
芳華轉身一看,沒錯嘉輝的身影出現在對面橋頭。
他應該是剛從巷子裏拐出來,正在快步走上橋。
兩人視線一對上,馬上同時收了了電話,並向對方走過去。
芳華先是快跑了幾步,然後又放慢了些腳步,只是靜靜地走向嘉輝。
因為此時此刻,兩岸的鐘聲還鳴響迴蕩在耳邊,她和嘉輝走上這中世紀的石橋相會,實在是太過童話了。
所以,芳華只覺得自己是在一個浪漫甜美的夢中,所以她需要緩一緩,好確定這是不是夢。
嘉輝卻是邁着堅定的大步,幾下就來到了她面前。
他二話不說,雙手一張就將芳華整個人摟在懷中,然後低頭打量着芳華,嘴角還噙着笑容。
直到被嘉輝緊緊摟住,芳華終於從夢境中一下子醒了過來。
真的是嘉輝啊,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了。
芳華不再怔忡了,而是抓緊嘉輝的大衣領子,讓兩人的臉貼得更近些,呼吸相聞。
她笑了,熟悉的笑容讓嘉輝情不自禁地輕啄起她的臉龐,芳華也用自己的鼻尖和唇瓣在嘉輝的臉上摩挲着。
此時,她才感覺這一個多月來,自己第一次踩實了腳下的地面。
芳華半嗔半喜地問:「你不是要回家過年的嗎?」
嘉輝又重重吻了她一下,才停下來說:「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芳華聽得心裏一熱,不禁更加動情地吻上嘉輝。
嘉輝也早忘記了自己十幾個小時旅途的疲勞,只知道自己萬里迢迢來這兒一趟,就是為了看到芳華一切安好,笑容依舊。
如今見到了,他也就放心了。
沒有辦法,雖然嘉輝理智上知道芳華是個能照顧好自己的成年人,可在感情上他總是把芳華當小孩,一個永遠需要自己照顧和愛護的小孩。
這一次,是芳華第一次單獨一個人去陌生的國家,身邊完全是陌生人。想到她比自己當年出國時身邊有同事和熟人的情況還不如,嘉輝的心裏就很不踏實,不親自來確認芳華到底過得好不好,他是不會安心的。
所以,芳華剛出國沒多久,他就開始準備來看她了,並趁着這個春節長假,跟孫飛請了十天的假。
現在,摟着芳華,吻着芳華,嘉輝才知道自己心慌慌地着急來看芳華,其實也不全是為了芳華,也是為了自己。
因為這次芳華走後,他的心莫名地空虛,大概也是因為這是兩人共同生活後的第一次分別,已經習慣每晚相偎相依的兩人其實都很不適應單人入睡了。
現在來到這兒,看到她,實實在在地抱着她,嘉輝的心裏再度充實和活躍起來。
他也顧不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了,理智暫退,讓情感主宰一切。
嘉輝熱情地將積壓了一個多月的,看似不長時間,但程度不亞於那五、六年別離的濃烈相思,都向芳華釋放出來。
芳華快被嘉輝熔化了,她什麼都不能想了,只能在迷迷糊糊中體會着嘉輝唇舌之間的蜜語:想你,想你,……。
小姑娘佩特拉倒是見多識廣,大大方方地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石橋欄杆處,笑嘻嘻地看着那一對忘情的情侶。
在這個愛好自然的小姑娘眼中,眼前的畫面就像自然界的風起雨落一樣自然。
她覺得很美。
漸漸地,最後一響鐘聲的回音也停歇了,四周在相對安靜下來的同時,像走路、人語這樣的聲音反而又明晰起來。
這時,正好有一輛自行車駛過石橋,車上的小伙子按了一下車鈴,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唿哨。
嘉輝和芳華被這聲口哨從忘我的境界拉回到現實中來,他們慢慢分開了彼此的唇,卻仍然緊緊相擁着,對視着,微笑着。
這次,是在用眼神交換着彼此的愛戀。
佩特拉在一旁等不得了,使勁咳嗽了幾聲,才打斷了二人的默契。
芳華這才醒覺自己剛剛上演了少兒禁止的戲碼,可是回頭看到佩特拉無邪的目光,又覺得自己是多慮了。
她轉身拉着佩特拉,給嘉輝介紹起來。
嘉輝早就聽說過她了,他蹲下身子伸出右手說道:「gutentag!(你好/日安)」
小姑娘伸出手後卻用比較純正的普通話說道:「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嘉輝笑了:「嗯,你的中文比我的德文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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