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問筠又是一笑,冷卉心底打了一個寒顫,卻沒有再說出口來,只是把那包袱打開,露出了那塊綠黑色的原石,那原石在燈光下發着幽幽暗光,間中竟有暗金閃閃,但它的確是塊廢石,連細小的擺件都雕不了,那隻貓兒,還是店老闆親自操刀切下一塊盡玉來,這才能勉強雕了的。
這隻面容猙獰的貓,果然派上了極大的用場……使得劉貴妃縮手,皇后注意,當年舊案被人再次關注,一切,只不過因為這隻似貓非貓的東西罷了。
前世,劉貴妃終於坐上了皇后之位,李景譽被封太子,這是本朝皇帝立的第三位太子,第一位太子,是嫡長子,也是皇后所出,卻莫名得了失心瘋而死,死時總叫着惡貓,惡貓,徹查之下,大皇子的臥室底下被人放置了玉制的似貓非貓之物,有人行厭盛之術,以此詛咒大皇子,使得皇子生病,又查出來是寧貴妃所為,所以,寧貴妃被賜三尺白綾,受牽連的妃嬪不下十多個,劉貴妃卻因舉報有功,在那一年連升三級,從嬪位升至妃位,再過一年,因皇子出世,又被升為貴妃。
當年的疑案,蕭問筠知道得並不清楚,只不過前世她和李景譽相處融洽之時,也曾時常被召進宮內,和劉貴妃閒話家常,有一次偶爾提及紫薇宮,及寧貴妃的住處,劉貴妃臉色忽地大變,連話都不願意和蕭問筠說了,匆匆將她打發,在前世,蕭問筠當時自是沒有感覺出什麼來,但重生之後,再仔細回想,這才隱隱察覺,她是厭盛之事最大的受利者,如果沒有從中做蠱,倒是奇了。
這位表面上看來慈和可親的劉貴妃,和李景譽為同一類人,都是一樣的不惜手段往上爬的人,蕭問筠可以猜得到,在大皇子被害事件之中,她必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因為心夠狠,才沒有被牽連了進去,還得來了榮華地位,但她居於上位已久,因而多年之後,略有風吹草動,她便會驚慌失措,失了常態。
用不正常的手段得來的地位,便如風中弱草,隨時都會被連根拔起,所以,在百花宴上,她便什麼也不顧得了。
蕭問筠撫摸着那塊原石,慢悠悠地想:可沒有人知道,制出來的這隻惡貓,既攪亂了一池清水,卻還有更大的用途,是一個能把那人拖進陷阱之中。
這隻惡貓既已出現,牽動了景德宮裏劉貴妃的神經,做為她的兒子,又豈會不繼續查了下去呢?
如果查了下去,定會查出一個讓他驚喜不已的大秘密出來。
蕭問筠笑了,這的確是一個讓他驚喜不已的大秘密,只不過這秘密到頭來會讓他驚喜萬分,還是心痛如刀絞,卻是不得而知了。
「叫平安來,把該做的,該記熟的,重記熟一遍,給我聽聽。」蕭問筠吩咐道。
冷卉很為難:「小姐,老爺不許平安來後院呢!」
蕭問筠斜了她一眼:「有人很願意把這事告訴老爺?」
冷卉默默搖頭:「這院子裏沒一個人願意的!包括奴婢也不願意!」
蕭問筠道:「那不就成了,平安是什麼人,你們會不知道?」
冷卉點了點頭,卻喚了平安進院子,她到底不放心,在小姐前邊隔了個帘子,在平安站在帘子後頌背的時侯,站在小姐身邊守着了,於她來說,她弄不清楚小姐要平安背那做生意的話語幹什麼,但她只知道,小姐叫幹什麼,她就幹什麼,一心一意,責無旁殆。
「……可惜了,這塊玉台雜質太多,雕不了其它東西……」
屋子中央的平安依舊丰神俊朗,臉上俊雅如玉,可捧起話本子扮成那人的時侯,神態卻似一個粗鄙的常年在山中雕石的匠工。
這是這一次要他扮的角色。
冷卉心想,平安平日裏傻傻怔怔的,可當真是裝什麼象什麼,只要給他想好台詞……難怪大小姐說,老天爺關上一扇門的時候,便會打開了另一扇,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小姐說的,總是有道理的。
。。。。。
又隔了幾日,蕭問筠想一想百花宴已經過了好幾日了,那些人查這玉的來歷也應該查得差不多了,蕭問筠知道自己應該去一個地方了,自得也有平安陪着。
出府的時侯,蕭南逸趕了過來,很是勸了一勸,見蕭問筠固執,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反覆交待蕭問筠,對這個小子一定要保持距離。
「讓他在馬車後五十米遠的地方跟着,且換身不顯眼的衣服……」蕭南逸道。
「為什麼?」問這話的不是蕭問筠……蕭南逸回頭一看,卻見平安不知何時已貼着自己站着,臉上帶了些靦腆:「老爺,平安的輕功進步大吧,無聲無息地貼到老爺身邊,老爺也未曾發現。」他抬頭沉思,「是不是老爺當官當久了,功夫退步了?」
蕭府的人從宮婢到侍從全都又聽到了自家老爺的一聲大吼:「你離我遠點!」
宮婢和侍從自是相互交換眼色以計算誰又贏了這場賭局等等。
蕭問筠則是靜靜地往轎子邊去,不動聲色地撫了撫耳朵。
平安象個想邀功卻被大人責怪的孩子,默默垂首,避到了一邊嘟噥:「以前老爺從善如流的,今日怎麼就全聽不進真話了呢?」
蕭問筠見到蕭南逸一雙拳頭在袖底鬆開了又捏緊,捏緊了又鬆開,感覺此時的爹爹實在可憐,於是上前道:「爹爹,女兒不過出去繡閣買些織品回來,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您不必擔心。」
蕭南逸這才將路讓開了,瞪着吊在馬車車尾的平安,看樣子如果平安不聽吩咐,離馬車的距離少於五十步,他就有藉口趕人了,可平安雖痴傻,卻是一個很識實務的人,當真五十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跟着,讓蕭南逸無計可施。
蕭問筠自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風雲暗涌,而是在聽着門房的匯報:「顧姨娘一大早就和二小姐出去了,聽聞要到水月庵吃齋念佛。」
水月庵,不就是在那匯玉閣旁邊麼?
她們是從哪裏得到了那人的消息?
蕭問筠的臉色沉了下來,想不到蕭月憐還沒有死心,而顧氏也跟着攙和了進來給她打掩護,在百花宴上得到了教訓還不能讓她明白,她當真想把蕭府拉進深淵才罷休?
蕭問筠望了遠遠站在廊間的蕭南逸一眼,心想自家爹爹原本對這個二娘就沒有什麼心思,如果真捅出了這件事,爹爹會對顧氏更為冷淡,而顧氏往上爬的心則會更為急迫,如此,倒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愿。
只有徹底地打消了這兩個人的心思,使她們老老實實才行!
可要怎麼做呢?百花宴上,劉貴妃對她們明顯的利用都沒有讓她們清醒,自己又怎麼能讓她們驚醒了過來?
蕭問筠頭一次感到了無奈。
今日無論是水月庵還是匯玉閣,可都是一處險地。
蕭問筠揭開了帘子,往馬車後邊望了過去,見平安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心中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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