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雪重之荊棘滿途 第二十四章

    45.

    眼瞅着又要過年了,下了兩天的雪也終於停了。大清早的,鄭雲和林鴻文在門口掃雪,鄭雲說,「都說瑞雪兆豐年,這麼看,明年應該是個好年景。」

    「但願如此啊」,林鴻文附和道。

    臘月二十八那天,林鴻文去了布行,臨近年關,買年貨的人很多,新興街比其他時候都熱鬧。林鴻文看着生意紅火,心裏也很高興,直到他看見了正在招呼客人的杜心竹。

    杜心竹比幾個月前胖了一些,臉色也紅潤了許多。林鴻文心說到底怎麼回事兒還沒搞清,他倒是過得挺好。

    杜心竹看見他倒是熱情,「大侄子,快進來,外面多冷啊。」

    林鴻文聽話的邁了進去,周時英讓他坐到炭火盆旁,好好暖和一下。林鴻文見他們正忙,也沒多話,烤了一會兒手,就靜靜的看着他們忙活。

    直到天擦黑,鋪子才冷清下來。林鴻文說,「今兒都臘月二十八了,早點打烊吧。這一年到頭不容易,咱們去好好吃一頓吧。」

    四個人去飯館點了滿滿一桌子的酒菜,從黃昏一直吃到深夜。何穆酒量不太好,此時已經拄着下巴昏昏欲睡。林鴻文喝的兩頰緋紅,眼神卻清明,周時英和他剛好相反,喝酒臉從來不紅,反而喝得多了,臉煞白。唯一年長一些的杜心竹,此時也兩眼發直了。林鴻文抓着杜心竹的胳膊說,「叔,我昨天做夢夢見我爹和我大哥了。」

    林鴻文明顯感到杜心竹的胳膊一沉,他裝作沒察覺繼續說,「你說是不是快近年關了,他們錢花的差不多了,讓我給他們燒些紙錢元寶啊?」

    「應該是吧」,杜心竹說,「他們託夢給你沒說什麼?」

    「應該說了,我看他們嘴一張一合的,但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他們又渾身是血的」,林鴻文打了個冷顫,「把我都嚇醒了。」

    「我也打算三十兒之前給築路隊那幫兄弟燒點紙錢呢」,杜心竹說,「一個個離鄉背井的,估計也沒人給他們燒紙。」

    林鴻文看着杜心竹,從剛才一直到現在,杜心竹都沒看他一眼,林鴻文想了想說,「那一起吧,我看路口就有賣紙錢的,明天晚上燒給他們。」

    杜心竹說好,林鴻文便不再接着說下去。

    第二天晚上,林鴻文站在新興街的十字路口看着杜心竹一步步走來,周圍零零散散的有幾個燒紙的人,還有一個臨近年關仍不忘賺錢的賣紙錢元寶的小商販。

    兩人在小商販那兒買了很多紙錢元寶,那小販也周到,連筆都備着。林鴻文按杜心竹說的,陸陸續續寫下了二十幾個人的名字。

    「其餘的我也記不清了」,杜心竹看着紙上的名字說,「只能多燒一些。」

    林鴻文說好,兩人來回搬了好幾趟才把紙錢搬完。點着了,便一沓一沓的往裏扔,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得林鴻文的臉戾氣十足。杜心竹看了幾眼便膽戰心驚,再也不轉頭看他。

    燒了一會兒紙錢,林鴻文說元寶買少了,站起來要去再買些,杜心竹讓他去旁邊雜貨鋪帶瓶酒回來。

    林鴻文朝小販走去,卻並未真的走遠,他站在暗處,面無表情地看着杜心竹對着林省身和林鴻鳴的那堆火瘋了似的磕頭,似乎還在說些什麼,只是他站得遠,聽不見。

    46.

    過了年1,周時英火急火燎地來醫館找林鴻文,張口就一件事,要錢。林鴻文乍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管我要錢?」

    周時英點頭,「把你之前的分紅掏八成出來給我。」

    林鴻文一臉迷茫地拿錢給他,「時英,你這是要幹嘛啊?」

    周時英看看他咧嘴一笑,「你都不知道我要幹嘛就掏錢?」

    「這麼急三火四的確實不像你」,林鴻文說,「不過看你還笑得出來應該也不是出了人命,難道是生意上的事兒?」

    周時英點點頭,「公益會裏有一些時常跟俄國人打交道的商人,他們說俄國人又要賣地了。這回是要把中國大街分段招商,聽說過陣子就要賣地號,我不能等他開賣了才籌錢啊!」


    「中國大街?」林鴻文想了想,「可我記得那一片兒不算什麼好地段兒?」

    「現在不是」,周時英說,「可你想,俄國人的鐵路是三線齊開的,從哈爾濱,向滿洲里、綏芬河、旅順三個方向修,修好了,你說每天會有多少人來人往。就算它還沒修好,你單看這條街,它直通江邊,每天光碼頭來來回回的就得多少人。還有,既然分段招商,大家去了那就都是要做生意的。以前不是好地段是因為沒人修整,可一旦整條街都是做生意的,那還不把它修的要多好有多好。」

    「若真能這樣,那花多少錢買都是值的」,林鴻文說,「只是那邊蓋房修路必定還需要些時日,你把錢都押在那上面,布行可還能周轉得過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周時英說,「我已經把維持周轉的錢扣了下來,不管花多少錢買地號,這用來周轉的錢是一分一毫都不能動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這心裏也總有些不託底」,周時英皺了皺眉頭,「不是買地這事兒不託底,而是覺得今年光景會不太好。」

    「你還懂這個?」林鴻文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說呢」,周時英想了想,「我那天跟公益會的人閒聊天,他們說往年這時候都沒有這麼暖和。我跟你說,這天一提前變暖,准沒什麼好事兒。」

    「想太多了」,林鴻文說,「左右你還給我剩下點錢,沒到山窮水盡那個地步,想幹嘛就幹嘛去吧。」

    周時英一想也是,於是也不管林鴻文了,揣着錢就跑了。林鴻文站在原地想着自己那八成分紅,剛才給出的時候有多大方,現在就有多肉疼。

    春寒料峭的早晨,林鴻文打掃院子的時候發現雜草已經鑽出來了,他想了想,心說看來周時英說得沒錯,今年確實暖和一些。

    等榆樹錢長出來的時候,周時英已經買到了地號,中國大街道路兩邊各處開始破土動工,整條街都在蓋房子,用周時英的話說,「早蓋好一天,就少賠一天的錢。」

    眼見着周時英的如意算盤越打越響,仿佛轉了年就能賺個缽滿盆滿,可他的擔憂竟也成了真的。

    入夏之後,城裏有一些人便陸陸續續莫名的就沒了。起先只是嘔吐腹瀉,以為是天熱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根本沒當回事兒,可是轉天人就冰涼了。天越來越熱,死的人越來越多,人們才察覺這不是普通的頭疼腦熱,搞不好是疫症,全都惶恐了起來。

    中國大街上的施工停了下來,人心惶惶的布行也沒有生意,周時英急得嘴上起泡,錢已經全扔進去了,而這場疫症卻不知道要耗上多久,搞不好就要血本無歸。

    醫館裏來了很多人,徐世淮愁眉不展。這病來勢兇猛,初時又與普通腹瀉、發熱無異,徐世淮原本想用溫中祛寒的四逆湯,讓他們上吐下利,發發虛汗,可根本無用。

    徐世淮看着滿屋病人長嘆道,「這是疫症,我看像霍亂。」

    鄭雲一臉擔憂的看着他,「師父,有什麼方子能治這病嗎?」

    徐世淮搖搖頭,「此病來勢兇猛,朝發夕死,目前藥石無用。」

    幾句話說得所有人都怔住了,徐世淮無奈地說,「我只能試着開方子,不一定管用,你們要記住,得病之人用過的東西全都扔掉,住過的地方撒石灰消毒,平日喝水一定要燒開,生的東西千萬不能吃,手要用胰子勤洗。」

    「如此疫症就能消了嗎?」有人問道。

    徐世淮搖搖頭,「難,恐怕只有等到天冷下來,才能消。」

    傍晚時分,林鴻文走在新興街上,街市早已不復昔日熱鬧,空蕩蕩的,林鴻文覺得自己就像是只孤魂野鬼,最終他這隻鬼飄到了布行門口。

    林鴻文扣了兩下門,開門的是何穆,裏面坐着周時英。林鴻文看看愁雲慘澹的兩個人,「杜叔呢?」

    「他年紀大,我怕他身體不好再得病,就讓他回家了」,何穆說。

    「哦」,林鴻文點頭,「你們也別犯愁了,生意不好歇業得了。」

    「你說得輕巧」,周時英說,「歇一天就少賺一天,中國大街那邊還賠着。」

    「那你還想怎麼樣?」林鴻文看着他,「我告訴你,疫症再厲害,早晚有過去的一天,鋪子遲早能重新開,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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