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請來的大夫被晾在外頭,長孫昭悠閒的倚在大迎枕上看霍容玥圍着他忙來忙去,等霍容玥抬頭時他又換成細心凝神思考的鄭重模樣,直到他的傷口收拾妥當才喊大夫進來。
老大夫看過他的傷口很是疑惑:「侯爺的傷處已經處置妥當,老夫還是先去給侯爺熬藥。」
長孫昭坐在床上對老大夫拱手,老大夫還過禮便提着藥箱出門而去,霍容玥期待落空撇撇嘴便去處置亂騰騰的桌子,本來這些都是要拂曉或夢棋處理,但為了不和長孫昭有過多的接觸,便一直裝出忙碌的假象。
房內靜悄悄的,長孫昭正大光明的打量他的新婚妻子,她好像不是太喜歡和他單獨相處,唯獨睡着的時候才會貼着他,難道他表現的太過冷峻?他皺眉思考平日裏相處的細節,然後突然意識到他們相處最多的時間便是在床上……
霍容玥覺得一直晾着他不太好,便端來熱茶,誰承想他就直愣愣坐在那兒也不說話。
愣了半晌,長孫昭方無奈道:「為夫雙手乏力,便勞煩夫人餵我喝些水。」雖然他不愛笑,但也不至於將她嚇到這個地步吧?
霍容玥小心翼翼餵他喝水,他周身有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若有似無的松香,心頭無端跳了跳,蔥白般細嫩手指的顫動並沒有逃過長孫昭的眼睛,他眼裏閃過若有似無的失望。
原以為餵他喝過水還要前前後後伺候,不想他竟直接拉過被子準備躺下休息,霍容玥忙扶着他躺下。
「夫人也歇歇吧。」他閉着眼睛說完便不再言語,若不是能聽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聲差點以為這個人不存在。
霍容玥立在床邊偷偷打量他,他眉頭緊緊皺着抿着唇很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好像從她嫁進來就沒看過他的笑模樣,不知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才整日繃着一張臉,或者是在思念他早亡的原配妻子?不得不說,自從霍容玥嫁進來就同長孫昭保持着若有似無的距離便是因為這個原因。人人都說長孫昭對亡妻情深義重,她若上趕着討好定會引起他的不喜,也會引起大公子長孫念的戒備,不如做個安分守己的填房等和長孫昭相處的時間長些有了感情,再生個孩子。
她低聲嘆氣,卻沒逃過他的耳朵,眉頭又深鎖了一些。
他也在心中常常嘆一聲氣,卻弄不懂在煩悶些什麼。
方才還有動靜的新房突然寂靜下來,守在外頭的陸勇和夢棋都有幾分不知所措,夢棋甚至傻乎乎的問了一句:「怎麼不說話了?難道睡着了?」
「侯爺才用過藥身子疲倦自然是要好生歇息的,你在這兒守着我去書房給侯爺拿些兵法來。」陸勇一本正經的扯完便匆匆跑向書房,侯爺好不容易有閒着的時候便呆在房中與夫人好生培養感情吧。
夢棋傻呆呆的守在房外,等拂曉端來老大夫熬好的藥送到靜到嚇死人的新房,還未在裏頭呆個一時半刻便被霍容玥攆出來,原因無他,長孫昭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而已。
原本淡然的拂曉也開始急躁起來,一個勁兒的給霍容玥使眼色讓她多親近長孫昭一些。
一燈如豆,因長孫昭受傷的緣故,晚膳擺在臥房,霍容玥原本準備伺候長孫昭用膳,誰知他直接讓她扶他起來,硬是直挺挺的坐在飯桌前陪着她一起用膳,拂曉與夢棋都遠遠躲着,留霍容玥一人對着他,她自然是要多照顧病人一些的,雖然她清楚他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
「夫人不用顧忌我,忙一下午多用些飯罷。」他的表情堪稱溫柔,霍容玥心裏突然多了幾分愧疚。
晚膳後天色還早,霍容玥便將陸勇帶來的兵法放到他手邊,卻不想被他拉住手,他倚在床邊仰頭問她:「夫人可喜歡看醫書,府中有不少醫書,夫人若是喜歡為夫便讓陸勇拿來給夫人一閱。」
霍容玥有幾分意動,往常看過的醫書盡數留在宋府,她手邊僅有一本,這幾天閒着無事就翻翻,裏頭的內容早就爛熟於心,當下便忍不住雀躍道:「當真可以?」
「當然。」他挑眉輕笑,大掌捏捏她細嫩手心:「以前府中住過幾位軍醫,他們喜歡將軍中發生的病情記載到書中,有許多有意思的事情,你明天可以拿來看。」
「真的?」她依舊似信非信,大家閨秀卻愛好醫書說出去可不是多光彩的事情,所以母親宋氏從來不讓她對外人提起她同外婆學習醫術的事。
他點頭,眼神不似作偽也沒有探究的意味。
霍容玥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那妾身先謝過夫君。」
「娘子多禮。」他也淺淺微笑。
他伸開一隻手示意她幫忙脫衣服,她立刻會意,小心避開他的傷處,饒是如此脫掉外衣時還是聽到他吃痛的抽氣聲,她小心湊過去看他的傷口,只有些微的血跡滲透,倒沒有傷口崩開的徵兆。
「我不是故意的,你今天睡覺的時候要小心。」她鄭重的吩咐,忽然想起夜裏總覺得他那邊暖和些,睡着的時候便不自覺的往他那兒靠。這麼說來豈不是她要注意自己的睡姿?
見她臉紅,長孫昭也不點破,反而很聽話般:「娘子吩咐為夫謹記在心。」
「你……」她說個開頭轉身去搭衣服,雖說娘子、為夫一類是夫妻間的尊稱,可她為什麼覺得他說的時候有淡淡的戲謔?難道是她的錯覺?
霍容玥平日裏睡相良好,但自從嫁到長孫家後總喜歡蜷成一團睡,原因無他,無非是新房的地龍不夠暖和而已,但新房的溫度來說對長孫昭來說已經足夠暖和,更有利於拉近夫妻距離。
房內留着一盞燈,窗外颳起大風,呼呼吹動樹枝發出奇怪的聲響,霍容玥迷迷糊糊聽到這個聲音便下意識往長孫昭的方向靠了靠。長孫昭正在應付疼痛發作的傷口,感覺到她的動靜便是一笑。
往常一夢到天明的夜晚也多了趣味,身邊人的一舉一動足以讓他發笑。
*****
翌日一大早,霍容玥還未睜開眼便聽拂曉隔着門板小聲來報:「夫人,謝夫人來瞧大公子與侯爺來了。」
謝夫人?霍容玥打個哈欠心道誰家夫人這麼關心這父子倆,扭頭看到枕邊人驟然變黑的臉色腦袋一機靈,謝夫人不就是英年早逝的謝氏的母親麼!
「侯爺……」她小聲喚着,臉色都變了還閉着眼睛裝睡着,可惜她不能從他身上踏過去。
忍無可忍推推他的手臂,他懶懶睜開眼睛:「不過是來個親戚,現在天還早。」
「可是外頭天都亮了。」
「下雪了,再睡會兒。」
最後霍容玥還是強硬的起來了,長孫昭披着外衣跟在她後頭:「真的在下雪,母親現在根本不會起來,你不用着急。」
「謝夫人到府里來我自然是去要迎一迎的,侯爺有傷在身便在床上躺着吧。」霍容玥頭也不回的打開門讓拂曉等人進來伺候她梳妝,向嬤嬤不用伺候她梳妝,便到床邊收拾床榻。兩床被子都留有餘溫,她微微皺眉,偷偷瞄一眼神色不愉的長孫昭便在心頭嘆氣。
霍容玥從鏡中窺到她的神色,也不言語,她自然明白向嬤嬤在擔憂什麼。
謝夫人神色不滿坐在大廳里,緊緊抿着嘴唇積蓄怒氣,幾乎可以看到額頭暴起的青筋。長孫念站在她身邊,小聲勸着,然而長孫昭與霍容玥還未出來接待客人,謝夫人對霍容玥的不滿上升到極點。
「這都什麼時辰了!霍氏竟然還未起床,簡直不可理喻,丟人現眼!」謝夫人憤憤不平,企圖用大聲責罵來掩飾內心的擔憂,她掌心裏握着長孫昭的手,小少年的手冰涼沒有一絲溫度,不知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因為對什麼失望。
霍容玥從外頭進來便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便是好笑,謝氏她又有什麼立場來指責她?說好聽點她不過是長孫昭的前岳母而已,但現在已經沒有謝氏來維持他們的親戚關係,往後謝氏能不能在平寧侯府擺娘家人的譜兒也得看她答不答應。
「我來晚了,讓謝夫人久等。」霍容玥婷婷立在正堂大門口,陽光灑在她背後教人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謝夫人一怔,不知方才說的話讓她天聽進多少,但仍撐着自個的氣勢:「侯爺夫人好大的架子,如今已是辰時正,府里來客人都不見主子接待,當真是霍家的好教養!」
霍容玥失笑,不是很明白謝氏有什麼立場在平寧侯府大吼大叫,難道因為小謝氏生的長孫念雖說前世時長孫念承了這平寧侯府的一門雙侯的,但如今出現她這個意外,平寧侯府的爵位由誰繼承,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侯爺受傷,妾身自然是要伺候左右的,倒是不大明白夫人為何大清早來平寧侯府罵人?」她倒是想看看謝氏擺出丈母娘的架勢沒人給她台階下該怎麼辦?謝氏雖然出了個貴妃,但無子貴妃的底蘊怕是比不上開國功臣霍家。
姓霍,便是這點好。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16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