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末唐 16

    依靠原有的記憶,謝瞳清楚的知道,採薇現在身處的地方。

    不知為何,他的內心有一種悸動,心猛烈的跳動起來,似乎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他不禁安慰自己,或許今夜是手刃仇敵的大號機會,他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罷了。

    守衛相當森嚴,尤其是通往洞房的路徑處,站了二十多人,而巡邏的守衛,更是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來回徘徊了三四遍。

    看來,宋文遠對此處的防守相當嚴密。

    謝瞳細心的瞧去,在守衛的人群中,居然有鎮元子的身影,他那根獨門武器拂塵,正背在身後。

    想通過這群人的防守,進入他們身後的洞房,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

    謝瞳舉頭朝洞房望去,洞房內還亮着光,兩個大大燭台靠近窗口,屋子內沒有人影,既然沒有熄燈,謝瞳的心裏稍安了些,或許宋文遠還在大廳內敬酒吧!此刻他必須要想辦法進入洞房。

    可是拿什麼來引開這些守衛人員呢!

    單單鎮元子那一關,就不好過。

    他伏在角落中,苦思冥想,卻沒有任何好辦法。

    採薇此刻在等着他,在哪個小樓中等着他,如果看不到他的身影,採薇會否黯然傷神呢!

    正當此時,鎮元子站不住了,他罵咧咧的道「你們幾個看好了,道爺我要去個茅廁。」

    謝瞳大喜,只要他離開,這幾個嘍囉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鎮元子晃晃悠悠的離開,謝瞳覬準時機,在地上摸起幾枚石子,往對面的角落的陰影中甩去。

    這手甩石子的手法,乃是他的絕技,石子雖然是一同甩出,但每個石子的力道和速度卻是不同,相差較大。

    啪的一聲,第一枚石子敲擊在牆壁上,發出輕脆的聲音。

    這聲音不大,但卻引起了幾名侍衛的警覺,隨即第二枚石子,同樣敲擊上,再度發出聲音。

    「誰」,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喊道。

    話音未落,第三枚石子的聲音已經傳來。

    「都拿起刀,跟我過去瞧瞧」。侍衛長帶頭朝角落中考靠去,隨即是第四枚石子的聲音。

    所有侍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對面的角落中。

    謝瞳立刻運起旋風履步術,身體如同大雕一般從地面划起,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瞬間到達屋子的門口。

    他並沒有急於開門,而是趁着第五枚石子敲擊在牆面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房門,在輕輕的虛掩上,整個過程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沒有任何人發覺這邊的異樣。

    這個洞房是個小二樓,樓梯在左側,謝瞳輕輕的踏在樓梯的紅色地毯上,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畢竟樓上的情況他還不甚了解,或許是宋文遠精心佈置的陷阱也說不定。

    謝瞳小心翼翼的上了閣樓,不斷的用靈覺查看樓上的情況,令他吃驚的人,閣樓內空無一人,他走上去,映入眼帘的,是兩個巨大的燭台,就是他方才在樓外看到的那個,屋子內是洞房無疑,然而卻是亂糟糟的,這裏沒有任何的人,床邊桌子上,放着新娘的花冠,桌子上有一壺酒,以及兩個酒杯。

    謝瞳湊到桌子旁,發現酒杯居然還是溫的,而床上的被褥已經凌亂不堪。

    謝瞳心中傳來一陣劇痛,莫非採薇已經遭到宋文遠的毒手了嗎?

    他細心的朝着床上摸過去,被子還是溫的,忽然觸碰到了一個溫暖的**,謝瞳心中一動,他顫顫巍巍的掀開被褥,看到了他這一生都不願看到的事情。

    採薇安詳的裹在被褥之中,面色凝重而又舒緩,那一襲盛裝,穿戴在她修長的身上,就仿佛仙女下凡一般,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她的美麗和動人,她微微上揚的睫毛,在雙眼緊閉的時刻,就像是一個睡美人,她靜靜的躺在那裏,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嘴角溢出的血跡,卻足以說明,她已經與世長辭。

    謝瞳心中一陣劇痛,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生命中最嚴厲的打擊,就發生在這一刻。謝瞳立刻運起全身的真氣,注入到採薇的體內,然而卻沒有一點反應,採薇確確實實的死了,謝瞳擦去她嘴角的血跡,將採薇湧入懷中,早已泣不成聲。

    採薇的身體越來越涼,謝瞳忍不住狠狠的扇了自己兩個耳光,他為何要採用這個辦法來暗殺宋文遠,他為何在路上耽擱了那麼長的時間,如能早到一刻,他或許就能挽回採薇的性命,對他而言,採薇是萬萬不能失去的。

    他將採薇抱了起來,這個仇,他一定要去找宋文遠算個清楚,不在偷偷摸摸的玩陰的,直接真刀真槍的解決。

    採薇的雙臂漏了出來,她手中還緊緊握着那家傳的寶貝,玉如意,玉如意上,還包裹着一小塊布帛。

    謝瞳手忙腳亂的打開布帛,看到上面幾行娟秀的小字。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採薇採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採薇採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獫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謝瞳讀完的一剎那,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採薇是愛他的,愛的那麼的深刻,愛的那麼刻骨銘心,她的名字就如同詩經中的採薇一樣,勇敢而又充滿了愛。

    謝瞳朦朧中看到了那個一身俠衣,夜半三更劫富濟貧的巾幗飛賊,看到那個與他同赴揚州,泛舟大江的江湖俠士,看到那個為了救他不惜犧牲自己名譽而裝扮的侍女,看到那個失憶後,冷漠而又高傲的富家之女,看到那個與他共同闖蕩漠北的可人兒,看到她貴族身份曝光後的孤苦無助,看到那個與他轉戰南北的佳人,採薇的種種故事和身影,在他眼前一一飄過,他奮力的去抓,想要握住這美好的瞬間,想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然而一切都從他指尖划過,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採薇,無論是尚採薇,還是曹採薇,都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之一。

    此刻,謝瞳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無力感,仿佛這個世界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變得再沒有任何意義,那種發自內心的痛楚感,在他經歷的、二十餘載的光陰中,是從未有過的。

    採薇不止一次的說過,要與他攜手並肩,行走在塞外的小路上,徜徉在綠洲的花海中,奔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這一切,在即將實現的時刻,成為了永遠的奢望。

    採薇帶走的,不僅僅是謝瞳永無止境的悲傷,還有她謎一樣的身世,謝瞳想到這些,心中劇痛無比,他似乎麻木了一般,他欠採薇的太多了,原本一個富有狹義色彩的、無拘無束的姑娘,由於他的緣故,捲入了這個充滿權利、**、極度複雜的世界,而又在這個世界中消亡。

    好一陣子,謝瞳擦去眼淚,將採薇細細抄寫的那首詩歌放入懷中,這是永久的緬懷,緬懷採薇對他熱烈、執着而又無私的愛。

    謝瞳伸手入懷,觸碰到朱溫送給他的老虎玉佩,那是她決定送給採薇的,可惜採薇永遠也不可能看到了。

    謝瞳觸景生情,他摸出玉佩,換換的系在採薇的手腕上,此刻,採薇的身體上再也沒有了溫暖,已經微微發涼。

    系完後,謝瞳冷靜了下來,採薇嘴角的那絲鮮血,隱隱的泛着暗黑色,顯然是中毒所亡,而她臨終前握着的玉如意和帶有小抄的布帛,說明她是有所準備的,是自知必死的。

    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湧入謝瞳的腦海,他輕輕的放下採薇,奔到桌子旁,桌上一壺酒,兩個酒杯,酒杯內還殘留着酒漬,謝瞳一驚,忙打開酒壺一聞。

    他本就精通醫道,在昆明城的破道觀時,天天研究醫術和藥草,對此類東西特別精通,他只在酒壺前一聞,便嗅到了其中的味道,是鶴頂紅,最為劇烈的毒藥。

    謝瞳傻傻的立在床頭,採薇是早就蓄謀好的,要與宋文遠同歸於盡,藉此來殺掉他,為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親朋好友報仇雪恨。

    而宋文遠喝下毒酒後,發覺中計,與採薇搏鬥了一番,才從後窗奪路而逃。

    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採薇的付出太多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採薇的屍體留在這裏,他要帶她離開此處。

    想到此處,謝瞳抱起採薇,從後窗終身躍下,落地時,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這是一片茂密的草地,草地上有着一道深深的印記,想必是宋文遠跳窗時留下的,雖然現在不知他身在何處,但可以肯定的是,宋文遠喝了毒酒,必定要覓地治療。

    謝瞳很想立刻就去追殺他,但是眼前的情景,迫使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一來是宋文遠不知所蹤,二來是還有一眾兄弟們在寶庫內等待着他,如他不能按時出現,那些兄弟,誰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一旦與宋文遠的人打鬥起來,計劃將全盤落空。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必須理智起來,否者將會全軍覆滅。

    想到此處,謝瞳抱起採薇,不在理會巡邏的士兵,不在意是否暴露身形,他運起旋風履步術,徑直朝着院外奔去。

    這一奔跑,直接暴露了他的身形,鎮元子第一個發現了他。

    鎮元子高呼道「有賊人,速速給我上。」

    話音未必,鎮元子第一個衝上了,手中拂塵一抖,點向謝瞳的後心。

    謝瞳聽風辨形,早就察覺到鎮元子的攻擊。

    換做平常,鎮元子在謝瞳手下絕對走不下十招,然而今非昔比,謝瞳抱着採薇,慌忙趕路,在對抗上,功力等若大打折扣,難以在短期內收拾掉鎮元子,而另一個頭痛的問題是,一旦被鎮元子纏住,宋文遠的士兵們將會源源不斷的湧上來,他無法逃脫,朱溫便極有可能小題大做,甚至會將採薇的死歸咎到他的身上,完全有理由處死他,而不受任何指控。

    謝瞳不禁懊惱,他方才受採薇身亡的刺激,太過於憤怒了,以至於暴露身形。

    鎮元子的拂塵十分厲害,如被他點中,勢必要負上重傷。

    謝瞳情急之下,單手抱住採薇,右手猛然拔出青釭劍,直接掃向拂塵。

    鎮元子見對手抱着個人,又見到七彩的光芒,哪還不曉得是誰,心中頓時有些膽怯。

    但拂塵本就是獨門武器,不畏懼鋒利的武器,謝瞳這一掃,只是阻擋作用,並不能將鎮元子逼退。

    青釭劍斬到拂塵的絲縷上,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道,仿佛斬在空氣上一般。

    鎮元子心隨所動,似乎看到了謝瞳的窘態,他手腕微微一抖,拂塵立刻散開,如遊絲一般將青釭劍包裹進去,瞬間將劍尖纏住。

    青釭劍可謂是天下無雙的利器,削鐵如泥,吹毛即斷,任何剛猛的武器,在青釭劍面前都要遜色三分,偏偏這剛柔並濟的拂塵,恰好是青釭劍的克星,拂塵可柔可剛,絲毫不畏懼青釭劍的威猛。

    拂塵將青釭劍緊緊的纏住後,鎮元子立刻提起真氣,用力一拉,硬生生的將謝瞳的身形給拖拽住。

    這是謝瞳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他眼前再與時間賽跑,每拖延一刻,都有可能導致採薇這樣的慘劇發生,他已經永遠的失去了採薇,不能再失去其他人了。

    想到此處,他提起全身的真氣,猛然一拽。

    鎮元子吃不住,直接被謝瞳拽的飛了起來,身體仿佛要送到謝瞳的懷中去。

    謝瞳飛起一腳,直接朝着鎮元子的小腹踢去,這一招又快又狠,登的是猝不及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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