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鸞盜鳳 第一章算命上

    二十年後,四壤之西,鄭國。

    黃昏,人群熙攘的街道上,白鸞看着挎菜籃的婦女、勞作歸來的農夫,漸次從眼前走過。左手邊賣白菜的阿嫂收拾了沒人要的爛葉子,打算給對面一邊磨刀一邊攆蒼蠅的張屠夫送過去,好換他賣剩下的二兩肥膘。右手邊賣雞蛋的大嬸,罵罵咧咧地看着籃子裏僅剩下的幾枚破殼的雞蛋,算計着又少賺了幾錢銀子。

    身旁的人或者滿載而歸,或者悻悻離去,唯獨自己面前的算命攤子冷冷清清。

    「真是出師不利啊!」白鸞默默的感慨着,抬手在額頭上揉了兩把,心中繼續悵然:這年頭的凡人,怎麼都這樣懂得聽天由命了,攤子擺了一下午,連個多嘴湊熱鬧的人都沒有。

    這是白鸞來到人間的第一天,自力更生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白鸞在心裏抱怨着,臨走前自己從妄水之顛華楹仙子手裏蹭了那麼多寶貝,怎麼就偏偏忘了要在人間行走最重要的東西——銀兩!

    在決定擺這攤子之前,白鸞也是做過一番思鄉鬥爭的。雖說她現在仙力不濟,但是隨便挑兩塊石頭,變些銀兩齣來的本事也還是有的,可憑她現在僅剩的這點仙力,變出來的銀兩不出三五個時辰,準保是要穩穩噹噹地變回石頭。作為一個下凡報恩的且品行厚道的神仙,肆意花假錢坑騙無辜百姓,實在是件有損陰德的事情。

    剛好華楹仙子給了自己一塊叫月缺的石頭,說此物可以閱人前世,循着前世大抵能夠推算一個人今生的命途,正是個擺攤算命必備神器。白鸞於是打起了自力更生的主意,但又考慮到自己一個女神仙,學着江湖騙子拋頭露面不甚妥當,因而還特特施了僅剩的仙力,給自己變了副男身。

    從賣字畫的書生那兒借了半張桌子,又蹭了白菜阿嫂一張凳子,甚至跑到對面殺豬的家裏,討了面鏡子,推前世算今生的買賣就這麼像模像樣地做起來了。

    因本次下凡的首要任務是報恩,而報得是哪門子恩,華楹仙子卻沒有交代,只說她要尋的那個恩人,貌似是眼睛有點毛病。白鸞琢磨着正可以借着算命這個買賣,順便碰碰運氣,尋下自己的恩主,於是在桌子上又單單立了個牌子,白紙黑字寫明,但凡患有眼疾者,無論是瞎眼的獨眼的紅眼的,算命分文不收。

    白鸞苦苦守了一個下午,無人問津,心裏琢磨着再不能開張今晚就只能去樹林子裏湊合了。這個事情若是傳到九重天,真不知道太上老君那幫臭棋簍子要怎麼笑話自己。

    「小兄弟,天色不早了,你還不打算收攤啊?」隔壁的隔壁,賣字畫的書生顛顛地過來說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鸞。

    白鸞猜書生是來要他那半張桌子了,搔了把頭髮,打算遞給書生一個無辜清澈的眼神,問問他有沒有可能再寬限一下子。轉而又想,自己現在是個男身,若是用那般巴巴的眼神看着人家,萬一被誤會成是個斷袖之類就不太好了。

    白鸞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對書生說:「是啊,浮浮人生苦短,自然要珍惜着些。」話罷,又忽的換了副頗為老成的腔調,道:「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清明,紅光耀面,是大吉之兆,不如坐下來,我幫你好生瞧瞧?」

    「那就承兄弟吉言了。」書生美滋滋地對白鸞拱了拱手。

    白鸞亦拱手還禮,滿以為這書生聽了三兩句好話,會坐下來與自己多聊上幾句。算命這個事情大抵如此,若是不想算,就乾脆別去同相士搭腔,這腔一搭上,聊着聊着荷包里的銀子就聊到別人口袋裏了。

    書生卻擺了擺手,「不了不了,我下月去鄭都趕考,還要回去讀書,這張桌子,小兄弟若是想用,且先用着罷,告辭。」

    「多謝多謝。」白鸞鄭重地對書生拱手,心裏委實是感激不盡。是誰說這年頭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來着,凡人大多還是很厚道的嘛。

    「對了,小兄弟,」書生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苦口婆心地對白鸞道:「我看你也不似貧寒之人,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干點什麼不能養活自己,何必要做江湖騙子幹這等行當?」

    書生說完嘆了口氣,拂袖而去。

    白鸞怔怔地望着他瘦弱的小身條,眨了半晌眼睛終於把書生的話琢磨明白了,合着他真當自己是編瞎話的老騙子。心裏湧起一股委屈來,華楹仙子說的不錯,這年頭,真他奶奶的世風日下,真他爺爺的人心不古啊!

    「嗒嗒……」

    「嗒嗒……」


    正發呆的時候,有人敲打面前的桌子。白鸞甩掉悵然的情緒,抬眼看向這個即將成為自己第一位僱主的人,擠出一臉人物無害的笑容。

    一身玄色滾銀邊的袍子,前襟似乎是刻意拉得松垮,黃昏下斜陽掃過,露出一片反着橘色光芒的胸膛。順着胸膛看上去,頸部的線條流暢美好,側頸隱隱種着枚花瓣似的紅色痕跡。

    白鸞腦子裏飛快閃過華楹仙子的話,「你是說二皇子脖子上的草莓啊?許是又和哪個不知檢點的姬子亂搞,被種了吻痕。咳,他就是個紈絝!」

    嗯,紈絝。這是白鸞對眼前人的第一印象。

    那黑衣長發的男子發現白鸞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脖子,「吭吭」清了清嗓子,提醒她把注意轉移到自己臉上。白鸞於是也放過了那個痕跡,便迎上一雙閃亮的眸子,帶着絲玩味的笑。

    這個人,長得確實挺紈絝!

    「公子是想看運勢還是解姻緣?」白鸞彎着眼睛,熱情地問眼前的紈絝。

    這紈絝眯着眼睛在面前方桌上掃過,一把摺扇,一面女人梳妝用的鏡子,一塊寫着眼疾者分文不收的牌子。

    「有點意思,」紈絝勾出一道淺淺的笑紋,眉眼處簡直桃花泛濫,目光放進白鸞眼底,用一種類似曖昧的聲調問:「你會算命?」

    白鸞活了三萬年,也不是沒有見過長相出挑的青年,只因過去身邊常常跟着個天君三太子成煜,而成煜又是個愛計較的人,她實在沒什麼機會和漂亮青年產生實質性的交流。如今到了人間,終於不用再避諱着什麼,卻冷不丁地在這雙桃花眼裏迷失了一瞬。

    白鸞晃了下神,心想自己多半是睡了太久,許久沒見到漂亮的東西,有些不習慣罷了。

    「小先生,在下不過是問你會不會算命,你即使不會,也不必臉紅吧?」紈絝笑得愈發灼灼,「刷」地一聲甩開手中摺扇,漫不經心地搖起來。

    白鸞跟着大方一笑,答道:「會,自然是會。」

    「唔,小先生模樣好生俊俏,瞧着不像個相士,倒似倌院裏的美人。」紈絝說話時面上一直掛着笑容,笑紋隨着張口閉口吐字的間隙,扯出微弱的變化,閃亮而濃烈的眼眸飄出醉人的香醇,像一壇老酒。

    紈絝話罷,兀自勾唇輕笑,目光經意間掃過桌上的牌子,繼續咧着嘴發出沉雅的笑聲。半裸的胸膛,松垮層疊的襟口,配合着笑聲一顫一顫。

    白鸞花了稍許功夫,才想起來華楹仙子似乎告訴過自己倌院是個什麼地方,登時又紅了下耳根子。白鸞覺得這個比喻對她而言,簡直太殘忍了!但此言終於叫白鸞明白,她在此地守候許久,之所以沒有人來找她算命,是因為她看上去太年輕了。

    搖了搖頭,白鸞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公子有所不知,鶴髮白須者看似老道,多半是憑着多年混世經驗取些口舌之辯,實際沒有幾分道行。但凡能知命者,必是天生具有超群悟性,大抵年輕有為,求得真道方可長生。若是修到黃土埋身才知頓悟的,即使有些靈性,也不過寥寥罷了。」

    紈絝收斂笑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復而合攏扇面,敲打着桌上的牌子,下一瞬又乾脆將扇子支上白鸞的下巴,笑問道:「這,又是何意?嗯?」一個漂亮的尾音。

    真是仙落凡塵被人戲啊!面對這赤裸裸的調戲,白鸞如若鎮定地抬起一隻手掌,撇開這柄讓自己很不爽的扇子,皮笑肉不笑。

    何意?白鸞琢磨了下,這牌子與自己有意,對旁人來說其實沒什麼意思。多半是報恩心切,又莫名覺得和此紈絝有緣,眨了眨眼睛,白鸞脫口問道:「公子可是眼睛有毛病?」

    「放肆!」那紈絝身後挺出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手掌按在腰間刀柄處,有些要砸攤子的意思。

    白鸞抖了抖唇角,覺得自己的話不大禮貌,又看向紈絝那雙閃亮的鳳眸,實在也看不出什麼毛病,賠笑道:「失言,失言了……」

    「既然如此,」那公子身後不知何時有人搬了張凳子過來,紈絝看都沒看一眼,輕飄飄且穩穩噹噹地坐下去,掃了眼身後說話的漢子,對白鸞道:「你便給我這侍衛瞧瞧他的前世,瞧得出來本公子重重有賞,瞧不出來嘛……」紈絝斂了下眼神,和顏悅色地幽幽道:「便拿命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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