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厭惡地轉開了頭。
哭哭哭,這些女人就知道哭,看着就煩!
他的目光落在唐家堡外面那座巍峨雄闊的牌坊上,上面用古拙的筆劃寫着三個大字,唐家堡。
從踏入牌坊的第一步開始,就等於是進了唐家堡。
眼前的唐家堡和墨白印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
他以為唐家堡一定是一座建造得十分嚴密的保壘,或是一座城寨,有城牆或是護城河,有守衛十二個時辰把守,戒備森嚴。
可是呈現在他面前的唐家堡,就像是一座繁華的城鎮,這裏沒有城牆,沒有衛兵,一眼看去,沒有任何的防範建築。
甚至連大門也沒有。
這天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陽光普照,山谷下方的唐家堡在墨白的眼中,一目了然。
他看到城鎮裏面人流絡繹不絕,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彩旗招展,寬敞的路面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他揉了揉咕咕亂叫的肚子,看着下方飄揚的酒樓旗幟,只想飛身而下,去酒樓中大吃大喝一頓。
唐絳兒一直目不轉睛地偷眼瞧他,見他的神色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忍不住開口道:「墨公子,萬萬不可!」
墨白驀然回頭,眼神凌厲,冷聲道:「你說什麼?」
唐絳兒垂下眼帘,小聲道:「我爹爹曾經告訴過我,唐家堡外松實緊,他們的大門永遠是對外敞開的,可是這麼多年來,卻從來沒有一個外人能夠混進唐家堡里,你這樣一張生面孔,要是出現在那裏,一定是危險之極。」
「哦,是麼?」墨白淡淡地道,可是心裏卻相信唐絳兒說的不假。
鼎鼎大名的唐家堡怎麼可能是由外人隨意來去的地方。
他要是想混入唐家堡也不是易事。
雖然表面上看,唐家堡就是一座繁華的城鎮,可是墨白知道,這城鎮裏面來來往往的,一定全都是唐家堡的人,他們祖祖輩輩都居住在這裏,對每一張面孔都知根知底,所以外人根本沒有辦法混跡其中。
不過墨白天生傲骨,他就是不信這個邪。
就算唐家堡真的是龍潭虎穴,他也決定要去闖上一闖!s
所以聽完了唐絳兒的話,他冷冷一笑,展開輕功,往山谷下方的唐家堡飄然而去。
「唐姑娘,這墨公子真是您都告訴他唐家堡有多麼危險了,他還偏偏要去送死!」
看到墨白的背影飄然遠去,凝露忍不住跺了跺腳,抱怨道。
唐絳兒卻怔怔地望着墨白的背影,幽幽地嘆了口長氣。
凝露不明白墨白為什麼要去冒險,可她卻是懂的。
他甘冒奇險,就是想要去打探若水妹妹的下落啊。
唉,為了若水,他連自己的命也不顧了,這份深情,就連她看在眼裏都不由得感動。
凝露處處為她着想,那份心思她也全都看在眼裏,可是像感情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
如果若水妹妹真的能和墨公子在一起,或許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可是,若水妹妹已經有了小七啊,難道說,墨公子的這一番深情,註定要付之東流了嗎?
唐絳兒的心驀然一痛,緊緊咬住了嘴唇,眼眸烏黑深沉。
墨白一路下山,有如奔馬,數十里的山路在他好像只不過用了一忽兒的功夫就到了。
站在那座高高的牌坊下面,仰面朝上看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
牌坊下面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條筆直的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大路直通向遠處。
只要踏進這座牌坊,他就算是進入了唐家堡,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兇險,一切都是未知。
墨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邁步前進,一步步走進了唐家堡。
走在繁華而熱鬧的街道上,如果事先他不知道這裏是唐家堡,那他發現這裏和別的任何別的城鎮都沒什麼兩樣。
街道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有賣胭脂花粉的,有賣冰糖葫蘆的,有賣古玩玉器的,形形色色,琳琅滿目。
攤位後面的小販一個個賣力地叫賣着,熱情的招呼着大街上走過的每一個行人。
只是卻不包括墨白。
所有人都對墨白視而不見,就好像他是一個透明的鬼魂,遊走在眾人中間。
從來沒有人正眼打量過墨白,更沒有一個人對他注目而視。
這種感覺真是怪異極了!
墨白從來沒有過這種被人當成不存在的感覺,難道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瞎子不成?
可是他們看到對面的熟人,還會親切地打招呼問好,就是沒有一個人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半分。
墨白忍不住走到一家首飾店鋪前面,在一面光可鑑人的銅鏡面前照了照。
銅鏡里映出來的是一名白衣飄飄,發黑如墨,容貌清俊脫俗的絕色少年。
這樣的容貌和翩翩風度,走在大街上,足以吸引每一個人的眼球,尤其是那些豆蔻年華的少女,當她們看到墨白的時候,無不露出心醉神迷的表情,有些大膽的姑娘甚至會為了他而尖叫。
墨白之前對眾人的這種反應從來不屑一顧,對那些迷戀自己容貌的少女更是嗤之以鼻。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他親眼看到有不少十幾歲的垂髮少女說着笑着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可是沒有一名少女的眼神飄向他。
就像他是一個透明的。
這種感覺不爽,非常不爽!
墨白真想衝上前,抓住那幾個少女問一問,你們究竟長沒長眼珠子啊!
像他這麼英俊瀟灑的翩翩美少年出現在她們眼前,居然全看不見?
他忍了又忍,才把那股已經竄到了腦門子的火氣壓了下去。
他現在不能發怒。
因為他是來找人的,所以唐家堡的人他現在還不想得罪,更不想在這裏鬧事。
墨白知道,想要打聽什麼消息,最好的地方一個是酒樓,一個是茶館。
正好他左手邊就是一家大酒樓,此時正是上客時分,可以聽到酒樓裏面熱鬧非凡,上菜聲,吆喝聲,此起彼伏。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辣的味道。
這是爆炒辣椒的味道。
很香。
墨白不喜歡吃辣,卻很喜歡吃辣的那種感覺,尤其是辣到頭頂冒汗,眼淚直流,那種感覺真是痛快極了。
所以一聞到這股辣椒香味,他就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酒樓大門。
眼前的情景和他想像的一樣,人很多,整個大堂都快坐滿了,店小二們穿流在客人們中間,上菜,報菜名。
可是和大街上一樣,所有的店小二都像是沒有看到墨白似的,沒有一個人上來招呼他。
明明在墨白身後進來的客人,都被店小二很殷勤地引到了座位上,可偏偏就沒有人來搭理墨白。
墨白已經見怪不見了,人家不搭理他,他就自己找座位。
他目光一掃,見大堂里幾乎全都坐滿了人,便抬腿往樓梯上走去。
沒有人攔阻他,他很順利地上了二樓,發現二樓和樓下一樣,也是幾乎客滿,連一張空桌子也沒有了。
墨白打量了一眼周圍,發現靠窗的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是個中年胖子,桌子上擺着幾道熱騰騰的菜。
那胖子舉着筷子,吃一筷子辣子雞丁,喝一口燒刀子,臉被辣得通紅,額頭上全是汗珠子,可看他的樣子卻很快活。
墨白一向不喜歡胖子,可是卻覺得這胖子很有意思。
他徑直向那胖子走去,然後一屁股坐在胖子的對面,盯着胖子面前的酒碗,說道:「好辣的酒!」
這燒刀子他只聞其名,還從來沒有喝過,單只聞這酒味,就能感覺到喉嚨里都是辣的,不知道喝下去不會是像刀子割開喉嚨一樣的?
那胖子卻像是根本沒聽到有人說話一樣,眼皮也沒抬,忽然抬手叫道:「店小二,結賬!」
說完,他拋出一錠銀子扔在桌子上,然後身子一縱,像個圓球一樣從敞開的窗戶中跳了下去,好像有什麼燒着了他的屁股,讓他連樓梯都來不及走。
墨白看到那胖子身形雖然痴肥,可是身手卻很靈活,輕功更是不差,從兩人多高的二樓跳下去,連片灰塵也沒濺起。
單就這份輕功,已經稱得上驚世駭俗。
都說這唐家堡里臥虎藏龍,此時親眼所見,墨白才知道傳言非虛。
這隨隨便便在酒樓上遇到的一個食客,都是這樣的好手,那周圍的這些食客們,恐怕個個都不是善與之輩。
就算墨白的武功天下第一,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孤身一人,呆在以毒術和暗器聞名江湖的唐家堡中,就等於是一隻肥羊自動送進了虎口,是非禍福,九死一生。
可是墨白藝高人膽大,天生一副傲骨,越是危險,他的膽氣就是越足。
見識了那胖子露的一手輕功之後,他打鼻孔里輕輕哼了一聲,不屑地道:「這等三腳貓的功夫也好意思在本大爺面前顯擺!」
他一臉嫌棄地把胖子用過的酒碗往窗外一扔,然後拎起桌上的酒罈子,對着嘴就灌。
那酒名為燒刀子,果真是入口如刀子割喉般。
墨白一口氣喝了好幾口,覺得喉嚨里又辣又痛,可是辣痛過後,就像燒着了一把火,整個胸腹都熱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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