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金蟬脫殼
看着面前站着的兩個人,大師兄已經徹底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金蟬脫殼
他唇邊的苦笑越來越深,目光幽深晦暗,看了看若水,又看了看小七。
他一直苦追着的哪裏是什麼太子妃,分明是那東黎國的太子殿下
他施展縮骨功,骨骼縮攏,身形變得纖細苗條,看背影和女子無異,他又披垂了一頭長髮,換上了他妻子的衣服,單看背影,就算是和那太子妃相熟之人,恐怕也會認錯。
更何況他和那太子妃只不過是遠遠地見過幾面,絲毫談不上熟悉。
然後他趁自己不備之際,出手如電,迅速點了自己的穴道……
至於那太子妃,她穿着她夫君的長衫,用棉花墊寬了雙肩,再穿上木屐增加身高,從身後看和男子一般無異。
兩人一直手拉着手,奔跑得並不算有多迅速,因為她的輕功不值不哂,全靠她夫君伸手提攜。
想明白了這一切,大師兄仰起頭來,看向夜空,喟然一聲嘆息。
星疏月淡,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見星空了罷。
「撲哧」一聲,一個清脆的笑聲響了起來。
若水看着穿上自己衣衫,渾身肌肉賁起,將衣衫險些撐裂了的小七,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笑你還好意思笑都是你出的這個鬼主意」小七不需要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古怪。
堂堂的東黎國太子殿下,一個大男人居然穿着女子的衣裙,他侷促得已經手足沒地方放了,她卻在一旁看笑話
他又羞又惱,一伸手將她抓到自己的身邊,粗聲粗氣地道「還不快給我脫衣服」
如果不是因為她就這一套女子衣裙,他早就運功將衣服震成碎片,解放自己了。
剛才他解了半天,反將活結拉成了死結,越急越是解不開來,早就急得額角直冒汗。
「脫衣服」這三個字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他只是單純地想,她手法靈巧,一定會很快把衣服上的結打開,並沒想到其他。
可是這三個字說出來之後,他吧嗒了一下嘴,突然意識到這三個字有多曖昧。
若水一下子羞紅了臉,小七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俊臉微紅,把目光轉向一旁,越描越黑地道
「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讓你幫我把這個結打開,你、你別誤會。」
若水雖然看不清他的臉,聽着他結結巴巴頗不自然的聲音,也猜到了他的臉一定紅到了耳朵根,心中暗笑。
小七啊小七,成親了這麼久,沒想到你還是如此害羞。
平時他幫自己脫衣服的時候,怎麼就沒見他有半點不好意思,現在輪到自己給他脫衣服了,他倒羞赧起來。
「我誤會什麼啊?有什麼可誤會的,不就是給你脫衣服嗎?難道你的意思……不是這個?」若水故意慢吞吞地道,將手伸到他的腋下,去解那個被他拉成了死結的衣帶。
「你、你……鬼丫頭」小七被若水戲謔得連耳根子都紅了,氣恨恨地回頭瞪了她一眼,夜色中,只見她笑顏如花,宛如一朵盛放在夜色中的薔薇,心中不禁一盪。
如果不是那個大師兄就在兩人的面前,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二人看,他幾乎一個沒忍住,要拉她入懷,在她的唇上狠狠地親下去。
他已經好久沒有抱過她,更沒有親過她了。
此時她靠在他的身邊,兩隻纖纖素手在他身上擺弄,她的衣服和頭髮上有着淡淡的幽香,髮絲被風揚起,吹過他的臉龐,柔柔痒痒的,像一隻調皮的小手,在撓着他心中的痒痒肉。
看得到,卻偏偏吃不到。
這種滋味,真是折磨煞人。
若水飛快地幫小七解開了衣衫,除下外衫,兩人很快換過了衣服。
小七終於穿回自己的衣服,這才覺得舒服了。
他皺着雙眉看向委頓在地的大師兄,他胸口的大穴上中了他一指,這一指他蓄勁己久,運足了勁力,大師兄的功夫雖高,但膻中大穴被點,內力阻塞,卻無法沖穴而出。
因為他這一指勁力強勁,大師兄躺在地上,手足微微抽搐,神智倒還清醒。
據小七估計,如果自己不給他解穴,再過六個時辰,大師兄的穴道就會自行解開。
到時候就像是一隻猛虎脫了韁縛,再也無人困他得住。
俗話說,擒虎容易縱虎難。
像大師兄這樣危險的人物,如果想要永絕後患,最後的辦法就是……殺了他
小七雖然一個字也沒說,但是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意頓時被若水察覺了出來。
「小七,你想殺他?」若水低頭看着躺在地上的大師兄。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只能看到有一雙凜凜生威的眸子,在幽幽地閃着光芒。
他仰面朝天,視線並沒有看向二人,對二人之間的對話恍若未聞。
他只是看着暗沉沉的夜空,似乎正在出神。
雖然此刻的他看起來是無害的,可是若水知道,墨白口中描述的那個大師兄,自己還沒見到。
自己這次瞄準了他的弱點,想出了這條金蟬脫殼之計,一來是借着夜色掩護,二來是出其不易,才會讓他一舉中計。
如果放了他,下次的他絕對不會再上自己的當。
以他的功夫,想摘下自己和小七二人的腦袋,只如探囊取物一般。
可是,真的要殺掉他嗎?
他和自己無怨無仇,只是奉令行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若水實在下不了這個手。
「你不忍心?你想想他是什麼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他手上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他想要殺你的時候,他可曾有過半點猶豫心軟?」
小七看穿了若水的心思,冷聲質問道。
她真的是聰明機靈,無人能及,想出這條古怪的計策來,讓那精明百變的大師兄都着了她的道兒。
但她就是有一點不好,做事不夠乾脆利落,心慈手軟,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若水何嘗不知道小七說的話很有道理,她盯着那大師兄看了半晌,沒在他臉上看到半分懼意。
「這種事,不需要你出手,我自會解決。如果你覺得無法面對墨白,你就走遠一些,免得衣服上濺上了此人的血」小七對着前面一努嘴,示意若水先走。
若水咬了咬嘴唇,不得不承認,小七的確很了解她,一言就道破了她的心事。
看在墨白幾次三番出手相救的份上,她是很想放了那大師兄,雖然墨白的話語中提到這位大師兄的時候,淡淡的,似乎和大師兄並無多深厚的感情,可是若水從他那細微的表情和動作上卻感受得出,在墨白的心裏,對他這位大師兄,除了敬畏,還有一種被他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手足之情。
「小七,要不咱們就……」她鼓了鼓勇氣,想替那大師兄求情,「放了他吧」四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小七打斷。
「不成人無傷虎意,虎人傷人心咱們和他素不相識,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如果放了他,他反臉無情,出手傷你,又待如何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你快走,怎麼,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麼?」
小七沉下臉來,其實他心中也頗為猶豫,提起手又放下,拿不定主意。
他不是沒有殺過人,事實上,他平時處事殺伐果絕,從不拖泥帶水,只是不知為何,面對着毫無還手之力的大師兄,他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大師兄的臉隱沒在黑暗中,若水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小七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神情十分平淡,對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殺氣視若無睹,這樣的泯不畏死,讓人由然而生敬意。
「要殺就殺,猶豫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恁地如此婆婆媽媽」
見小七遲遲沒有下手,大師兄終於把凝望星空的目光移向了小七,沉聲斥道。
他的聲音低沉優美,在夜色中聽起來猶為入耳。
他只淡淡地掃過小七一眼,就繼續抬眸,看向上空,神情專注而認真。
「我等這一天,真的等了很長很長時間了。」他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很輕,似乎在說給自己聽,「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卻是活着,無休無止永遠一個人在寂寞中活着,會覺得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冷的,就連呼吸的空氣,都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暖意,這麼多年來,我早已經被凍得麻木了,今天,終於可以解脫了。」
他勾起唇角,淡淡地微笑起來,清雋的眼角處浮現了幾絲皺紋,讓他那張略帶滄桑的臉顯出一種特殊的味道。
小七再怎麼看,也看不出眼前這個就算是笑起來也帶着淡淡愁容的中年文士,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武功卓絕的頂尖殺手。
他似乎有着無窮無盡的心緒愁結,這一刻,小七相信他說的絕對是真話,死亡對他來說,或許真的是種解脫。
若水靜靜地聆聽着,雖然她看不清大師兄的表情,可是聽着他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夜色中悠揚地響起,他所有的心事都包含在了他的聲音里,流露出來。
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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