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眼前看到的不是別的,居然是一座貨真價實的軍寨!
這座軍寨坐落於懸崖峭壁之上,三面環山易守難攻,而正面的寨牆高聳入雲,守寨的士兵看到鄭錚等人歸來,立馬放下了寨門,將眾人迎接了進來。
若水騎在鄭錚的馬背上,走進軍寨中的時候,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她前世就是軍醫,最熟悉的莫過於軍營,只不過用眼角餘光掃過一眼四周站的整整齊齊列隊的軍士,就能知道這是一群何等的驍勇之軍!
每個人都是目光堅定,身形筆直,容光煥發。
若水看着那一排排的黑衣甲士,心中暗嘆。難怪不過三百人就能在樂大將軍的帶領下,和五千多名山匪強盜對峙至今,甚至在這深山中建立起一個如此雄偉的軍寨紮根下來。
整個軍寨中的氣氛十分肅然,如同身在戰場。身後那些身嬌體貴的太醫們原本就經歷了高強度趕路的摧殘,此時再被這種氛圍一激,有好幾人騎在馬上,身子直抖,更有一人甚至臉色一白,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幸虧牽着馬韁的士兵眼疾手快的將他一把扶住。
若水卻看的很清楚,雖然四周的士兵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眼睛裏卻對他們流露出了一種深深的嘲笑。
前方的道路上迎面走過來一位少年將領,白盔白甲,英姿颯爽,在一眾黑衣士兵中顯得格外突出。
他一眼看到鄭錚,叫道:「好小子,你終於回來了!」衝上來對着鄭錚的肩膀就是一拳,兩人素來玩鬧慣了的,鄭錚一閃而過,抬起頭略帶尷尬的看了一眼若水,低聲喝道:「楊昊,別鬧,快來拜見太子妃。」
楊昊愣了一下,順着鄭錚的目光看向若水,微微一怔,登時認了出來,張大着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
鄭錚見了他這副呆相,又氣又惱,在他膝蓋處重重一踢,喝道:「楊昊,不得對太子妃無禮,快快下拜。」
那楊昊膝蓋一彎,馬上又站直了,伸手指着鄭錚,擠眉弄眼的說道:「太子妃,哈哈,什麼太子妃,這姑娘我認識,上次在帝都的時候你在路上遇到人家,看得眼都直了,還管人家叫王妃,這會兒又變成太子妃啦?哈,你小子蒙誰啊!鄭錚,你小子膽子太大了,大將軍讓你回帝都帶太醫前來治病,你倒假公濟私,居然把人家美貌忻娘也給拐來了,難道你不知道,私帶女子進入軍營,乃是死罪麼?哈,我這就去稟告大將軍,讓他把你軍法處置!」
他邊說邊掉頭就往營寨里跑,一邊跑還一邊對着鄭錚不停地做鬼臉。
鄭錚又氣又急,他對若水歉然地說了一句:「這小子不知太子妃的身份,出言冒犯,請太子妃恕罪。」也不等若水說話,就飛快地追了上去,顯然是去阻止楊昊在樂大將軍面前胡說八道。
若水莞爾一笑,不去理會他二人,她目光一掃,只見剛才跟在楊昊身邊的幾名士兵,正一臉好奇地打量自己。
她跳下馬來,對着其中一名士兵招招手,微笑道:「這位大哥,勞駕,我有事請問。」
那士兵見她一笑之下,有如鮮花初綻,只覺眼前一亮,當下心中迷惘地走近,呆呆地看着若水。
「這位大哥,聽說咱們軍營里很多將士們得了疫症,不知道他們安置在何處,你能帶我去瞧瞧嗎?」若水一雙妙目黑白分明,清澈無比地看着他。
她說話的聲音又是柔和又是動聽,那士兵聽在耳中,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想都不想地答道:「在那邊的東營區,我、我帶你過去吧。」
他被若水的容光所迷,竟然忘了問她的身份,也全然沒想到,她一個美貌少女怎麼會出現在軍營之中。
「好,那就勞你的駕。」若水點頭笑道,說完,她轉過頭,對着身後的一眾太醫們,神色淡淡地說道:「諸位太醫們,不知道你們是想找地方休息一下呢,還是隨我前去東營區探望一下患病的將士們呢?」
一聽這話,周太醫他們的臉全都綠了。
每個人都瞪皮扒皮的瞪視着若水,呼哧呼哧直喘粗氣,那不是累的,是氣的!
他們一路上鞍馬勞頓,好不容易到了軍營,以為能歇息會了,誰知道太子妃就跟鐵打的人兒一樣,壓根不懂得什麼叫勞累,竟然還想着馬上去看望病人!
若水卻始終淡淡地瞧着他們,唇邊浮起淺淺嘲弄的笑意,那目光似乎在說,一個個全是些不中用的酒囊飯袋。
太醫們被若水目光中隱含的譏誚刺激到了,紛紛把視線投向周太醫,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話。
若水卻不再理會他們,對那士兵道:「走吧。」邁步便行。
周太醫鐵青着臉,顫悠悠的就要下馬,旁邊拉馬的士兵趕緊把他扶了下來,周太醫只覺得兩條腿肚子都轉筋了,直打哆嗦,他咬了咬牙,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其他的太醫見了周太醫的舉動,也只好掙扎着下馬,一起都跟了過去。
因為將士們得的是疫症,所以隨軍的軍醫們將生病的士兵全都安置在東營區,統一集中在一個營房內。
若水一路走來,不停地觀察着周邊的環境,看見疫區和普通營區是用木柵欄隔開的,不由得暗暗點頭。
看來這軍寨之中,軍醫們對於疫症的隔離措施還是有的,雖然對比現代來說還是太過簡陋。
一行人來到病人所在的一間營房前,那士兵掀開門帘,站在門口,面露猶豫地看向若水,不知道該不該讓這嬌滴滴的少女進去。
這營房裏住的全都是得了疫症的將士們,據軍醫說,這疫症傳染性極強,稍不留神,就會染上此疾,萬一……
他突然大是後悔,自己怎麼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把這個陌生少女帶進了疫症區,這豈不是想害人嗎?
若水卻想都沒想地邁步而進,環視一周,已經看清楚了營房內的景象。
只見這間不算太大的營房中躺着二十多名士兵,正在斷斷續續的**着。
周太醫他們停在了門口,卻是不敢馬上進入,因為他們得知這些士兵患的是疫症,那定是傳染性極強,見到若水就這麼沒有任何防範措施的走了進去,一邊暗自鄙夷她醫術淺薄,連防治疫症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一邊老氣橫秋地對站在門口帶路的士兵吩咐道:
「去,拿些用熱水煮沸過的布條過來<=".!」
那士兵這才反應過來,看着眼前這幾名神情倨傲的白髮老頭兒,納悶地問了一句:「你們是誰啊?」
「哈,我們是誰?你這小子真是有眼無珠,我們是陛下派來治療疫症的太醫,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們太醫院的掌院大人周太醫,你小子還不快點下拜行禮?」
周太醫還未答話,旁邊已經有一名太醫迫不及待地插口說道。
「太、太醫院?周、周太醫?」那士兵張口結舌地道,眼睛睜得大大的,突然一臉激動的跪倒在地,兩隻手忍不住抓住周太醫的衣袍下擺,語無倫次地求道:「太醫大人,可算把你們盼來了,求你們快點大發慈悲,救救我們這些患病的兄弟吧,從昨天到現在,我們已經有三個兄弟離去了……求求你,馬上進去救救他們……」
他眼圈一紅,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顯然他們這些士兵之間友愛甚篤。
周太醫看着他抓住自己衣袍的手,眉毛大大一動,眼中露出嫌厭之色,叫道:「放手,該救的人我們自然會救,現在,快去拿布條來,記住,要用沸水煮過的!我們可不是不懂醫術的毛頭小子,敢什麼防範也不用就進入病區,哼!」
他話中帶刺,若水如何聽不出來?
只是她現在壓根兒就顧不上答理他們,由得他們在門口顯擺威風。
若水正湊在一名患病的士兵面前,仔細觀看。只見他臉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丘疹,有的已經開始變胞發膿,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通紅,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遍佈着這種紅斑胞疹。
那士兵身上蓋着一條被單,閉着雙眼,身子不停地抽搐,嘴裏發出痛苦的**。
若水輕輕掀開他身上的被單,微微一驚,只見他身上纏繞了好幾條粗繩,將他牢牢固定在**上,動彈不得。
她略略一想,便明白過來,顯然這士兵身上的胞疹又癢又痛,這是防止他伸手亂抓亂撓,以免擴大感染源。
若水不敢大意,她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包在手上,將手心搭在那士兵的額頭上,雖然隔着布料,仍能感到他燒的燙手。
一看到這種症狀,若水的腦海里幾乎第一時間就蹦出了一種疾病的名字:天花!
那種已經在她原來的世界已經銷聲匿跡,但還流傳着它恐怖威力的烈性瘟疫,竟然出現在了東黎!
一時間,若水都不知道自己該緊張還是該放鬆,緊張的是天花這種疾病傳染性非常強,致死率也高,就算是痊癒了也會在病人身上留下永遠無法去除的疤痕。
讓她感覺到放鬆的是,這是一個她了解並且知道治療方式的瘟疫,總比一種未知的疾病要來的好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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