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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將前世的感情線從頭到尾都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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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的三月春寒褪散,已是繁花似錦,綠水浮波。
沁芳閣的小院裏栽種的臘梅已經凋零,正是百花爭春的季節,卻顯得有幾分淒涼和頹敗。
我怔怔地立在廊檐下看着臘梅光禿禿的枝椏,又抬頭望望天,院子裏太|安靜了,能夠清晰地聽到西院裏傳來的歡聲笑語。
今日是七妹的生辰,宛姨娘特意找了人來給她慶賀。
生辰,真熱鬧啊!
我幾乎從未感受過的熱鬧。
我從小就不受寵,在這碩大的侯府,就好像是被人遺忘的存在。
除了父親,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包括母親。
可父親總是很忙,整日整夜的不着家,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只知道很少能見到他的身影。
我常常看見母親偷偷地哭,一個人落寞地坐在屋子裏抹眼淚,明明傷心的要命,卻假裝很堅強。
我小時候不懂,母親哭,我也就很傷心,於是便會跑上前去安慰她,卻總是被母親一把甩開,她罵我,說我是掃把星,說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那時候我才多大啊,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正是依賴着母親纏着她講故事的年紀,可卻被親生母親那樣的厭惡排斥,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殺了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我問過林嬤嬤,問過紫鶯姐姐。甚至問過曼雙,可她們誰都不能回答我。
林嬤嬤見我問得多了,便會伸出手摸着我的頭安慰,「好孩子,永遠不要恨你的母親,她也是身不由己,她也是有苦衷的,今後。你避着她一些就是。」
我聽不懂母親的身不由己是什麼,可我卻聽懂了最後一句話。
避着她就是了,避着母親,母親就不會再厭惡我了吧?
於是我就開始這樣避着,從從前總是喜歡纏着母親,哪怕就是被她漠視乃至是訓斥也要纏着她的小姑娘,漸漸長成了總喜歡躲在屋子裏,儘量避免見人的大姑娘。
母親還是沒能喜歡上我,她每回看見我總是冷着臉。皺着眉頭,哪怕我將頭垂得再低再低也能感受到她冷漠的視線。
可我好像並不是很傷心,時間久了。再柔軟的心也變得堅硬冰冷。
所以當我聽說母親要將我嫁給城東王守備家的嫡次子時。我以為我的一生大概也就這樣了,平平凡凡,庸庸碌碌,卻也不能說是不好。
從來沒想過會遇見他。
遇見這樣一個人,一個改變了我一生的人。
還記得那是五月,石榴花開的季節。
侯府里只有榮升堂栽種了石榴花。大片大片的,流光溢彩,驕陽似火,美極了!
若言最喜歡石榴花,想要一串石榴花環。可她懶得與侯夫人打交道,便指使我去。
我也不願意見着侯夫人。她那張臉雖總是笑着,但我總覺得她比板着臉的母親更可怕,總好像能隨時吃人似的。
可我又沒有辦法,若言受寵,府中上下的人都喜歡她,我怕得罪了她日子更不好過,便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可心裏到底是害怕,沒敢同侯夫人打招呼,只是傻乎乎想攀上院牆去偷采幾朵。
我剛爬上去,手還沒有碰到開出院牆外的那一株石榴花枝,便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問:「你在幹什麼?」
我當時被嚇壞了,幹壞事被當場逮到,匆忙地轉過頭去看,誰曾想腳下一個踩滑,直直地從院牆上跌落了下來。
院牆很高,我甚至能聽到耳畔旁風的呼呼聲,我緊緊閉着眼睛,等待疼痛的來臨。
可我等到的,卻是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與那清淡的似有若無的沉香。
安寧的味道。
我突然就不那麼害怕了,「刷」地一下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舉世無雙的俊朗容顏。
或許是養在深閨的緣故,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男子。
眉目如畫,溫潤如玉,風姿灼灼,好看的不像是個真人,倒像是從畫兒里走出來似的。
我看痴了,明明被他抱在懷中,卻忘了從小背誦的《女戒》,忘了男女有別,忘了禮義廉恥。
我只知道,我的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似乎要立刻從胸腔里蹦出來。
「你沒事吧?」他對着我笑了一下。
我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
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三笑傾人心……
說得大抵就是這樣的笑容吧!
「言之,你這是在幹什麼?」侯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帶着些微的不滿。
我當時暈乎乎地都忘了害怕。
他及時將我放了下來,我聽到他與侯夫人解釋了一番,然後侯夫人便先離去了。
他便轉過身彈了下我的額頭,「姑娘家的就算不注重形象也要注意安全,方才爬上院牆那種事可不能再做了。」
我愣愣地瞧着他。
他又對我展開一抹笑,「你是侯府的四姑娘吧?幸會,我叫陸言之。」
我記不太清他當時是不是這樣說的了,只記得,那天的陽光格外耀眼,石榴花也比平日裏開得更燦爛艷麗。
之後的事好像便是水到渠成,我知道了他叫陸言之,是侯夫人的親侄兒,幾天前剛從江南回來,方才十五歲。
姑娘家總是喜歡美麗的事物,知道他的名字後,便好像能隨時聽到「陸言之」這三個字,從三姐嘴裏,從若言嘴裏,從二房五房的姐姐妹妹嘴裏。
我知道。她們都喜歡他。
誰又不是呢?少女懷春的年紀,誰能夠對這樣一個優秀到完美的男人產生抵抗力呢?
我自然也是了,只是我卻不敢妄想,甚至不敢像三姐和若言那樣光明正大地討論他。
因為我心裏清楚,我配不上他的。
所以當收到他送給我的信件和一串石榴花環時,沒有人能夠想像我當時激動的心情。
我開心得繞着屋子跑了好多圈,曼雙以為我是瘋了。
有個第一封信,自然就有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寒來暑往,春夏秋冬,每隔半個月一封信,從不間斷。
就這樣我們熟悉了。
許是因為年紀尚小,感情還是朦朦朧朧的,只要能通信,能知道對方的消息就已經心滿意足,從未想過要更多。
直到他將我約出去。第一次親吻我的時候,我這才曉得,原來感情還能這樣熱烈甜蜜。猶如鮮花錦簇。烈火烹油。
除夕夜的時候我見過紫禁城內放的煙花,層層疊疊,絢麗耀眼。
我一直以為沒有什麼能比煙花更美麗,卻原來,是我從前沒有遇到過。
我與他的感情便就這樣正式開始了。
他待我很好,雖然是暗地裏偷偷摸摸的。但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我。
我要什麼,他就給我什麼,我不要什麼,他也總能猜到了再送給我。
他其實很忙,小小年紀便名滿京都的他可不像一般的紈絝子弟成天只曉得招貓逗狗。無所事事,可他卻總能抽出空來陪我。然後趁着無人的時候一把將我摟住,隨後親吻我,對我低聲承諾,「昭兒,你等着我,我定會娶你為妻。」
年少的我哪裏懂那麼多啊,總以為只要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就能一輩子長長久久,天荒地老。
我想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
所以對待這份感情,我始終都是懷着虔誠的敬畏的態度,從不敢褻瀆分毫。
他突然更忙碌了起來,忙到整天在外面奔波,忙到幾個月都不能來看我一眼。
我心裏其實是害怕的,從一開始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對等,我始終很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我擔心他是不是對我厭倦了,我擔心他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可我不敢問,我怕問出來,他會覺得我無理取鬧,會開始討厭我。
我只能耐心地等,等他來找我。
我想,哪怕就是他來同我訣別也是無所謂的,反正我本來就配不上他,他不要我了,也實屬人之常情,我就當,過去是做了一場美夢罷了。
從沒有想過他會對我說那樣一句話。
設想了千萬種可能,連最痛徹心扉的都設想過了,就是沒想到,這世上原來還能有那樣傷人的話語。
「昭兒,你嫁入蕭王府好不好?就當是幫我,幫我一個忙。」
撕心裂肺也不過如此。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將這句話用那麼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來的?
我問他:「言之,你是不要我了嗎?既然不要,離開就是,何必要我嫁給旁人?」
他看着我說不出話來,我分明瞧見他眼底的掙扎和痛苦。
我以為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正待問他,他卻像是下定了決定一般,握着我的肩膀道:「我不是不要你,我只是逼不得已,等到事成之後,我會重新將你贖回來,會不計前嫌地繼續愛你,娶你為妻。昭兒,你就當做是幫我一個忙,成全了我們一年多來的感情好不好?」
他說得那樣理所當然,好像我不答應便是天大的罪孽一樣。
我深愛的男子,要我嫁給旁的人。
他還說贖回來……
所以他是把我當成物品賣出去了麼?
我哧哧地發笑,抬起頭靜靜地看着他,「你要將我賣給誰,又為什麼要選中我?」
我說得很平靜淡然,因為心如死灰。
他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不斷反覆呢喃,他不會不要我的。
可是我卻不想要他了。
我不是不能從他的神情中看到痛苦、不舍和掙扎,可我卻不想要一個軟弱無能的男人。
他既無情我便休。我自然不會傻到為了幫他去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尤其是在我偷聽到侯爺與祖母的對話後。
原來蕭王府要娶我皆是因為想要和建安侯府與三皇子結成聯盟一同對付二皇子。
聯姻自然是上上之選。
我聽到祖母說:「瑾姐兒是你的親女兒,若姐兒性子又剛烈無懼,怕是她寧肯自縊也不願聯姻,只有四丫頭了,四丫頭性子綿軟,與世無爭,能嫁給蕭王爺的長子也算是她上輩子積了德,她不會不願意的。」
我又聽到侯爺說:「蕭王爺行事一向手段毒辣。他這次為了對付二皇子願意和咱們結成同盟,難保哪一天他不會在除去二皇子後過河拆橋,與我們制約作對,到時候,四丫頭首當其衝,或許連命都保不住。」
祖母便冷笑一聲道:「四丫頭是不是我府上的種還難說呢,他們皇家要內鬥廝殺與我們何干?我們要做的就是認清形勢,找準時機,做對侯府最利用的事兒!你切莫因兒女情長毀了大局。再者。不是說這四丫頭是蕭王爺長子點名要求娶的麼,否則臨兒也不會再三叮囑咱們要四丫頭呀!」
侯爺連連應是。
我卻像是墜入了萬丈深潭之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那麼陸言之要我嫁入蕭王府也是受了三皇子的指示麼?
三皇子是他追隨的主子。我卻只是他年少無知的一段感情。孰輕孰重,自見分曉。
再傷心再痛苦再憤怒再絕望也沒有用了,對於無心之人,我的苦痛恐怕只會淪為笑話。
我要逃,我要逃出去!
一旦堅定了這個想法我便迅速付諸行動,可我卻高估了我的能力。低估了祖母的無情。
我被發現了,被軟禁了起來,除非等到蕭王府的八抬大轎將我抬出去,否則我是不能再邁出房門半步的。
萬念俱灰,大概就是我那個時候的感受。
陸言之突然深夜偷偷地跑來看我。給我帶了點心和茶水,又抱着我哭。說他對不起我,說讓我等等他,等他有了能力之後一定會給我幸福。
我那時候被關押了半個多月了,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穿得不好,什麼都不好。
大抵人最脆弱的時候總是容易被感動被攻陷,我也不例外,我就當真以為他是逼不得已,是真的愛我。
誠然那個時候我已經毫無退路,便就算是再信他一次又如何?
我又傻傻地信了他,甚至,我不想被那個素未謀面的蕭大少爺奪走我的第一次,而將我的身子毫不保留地交給了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時候,但凡我能有一點能預料到未來的事兒,我就不會那麼傻,絕對不會!
可是沒有如果,我與陸言之就這樣偷偷摸摸地好像偷情一樣過了半年,直到蕭王府的八抬大轎將我抬出去,我都沒能等到他想到辦法救我。
成親那日,半個盛京城都熱鬧非常。
百姓們幾乎都來圍觀了。
也是,一個是權傾朝野的蕭王府,一個是家大業大的建安侯府,鳳冠霞帔,十里紅妝,侯府在排場上還是沒有委屈我的。
我嫁的格外風光!
可我卻一點也不開心,不甘、絕望、憤怒充斥着我,要不是還惦念着陸言之對我的承諾,要不是還等着他救我離開,我想憑我當時的恨意是會一把火燒了整個喜堂的吧!
我被喜娘攙扶着,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走向那個立在喜堂門外等着我的男人。
透過朦朦朧朧的龍鳳呈祥蓋頭我並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知道他長得格外高大,長身玉立,英俊倜儻,給人一副十分沉穩內斂的感覺。
並沒有想像中的頑疾和暴虐,雖還是排斥,但至少鬆了一口氣。
喜娘將紅綢的一端塞到他的手上,示意可以進入內堂拜天地了。
我心裏說不出的厭惡排斥,可立在那兒沒有動,須臾卻感覺紅綢那段微微動了動。
我一怔,那邊又動了動。
我抬起頭來,透過紅蓋頭只能夠看到他沉穩篤定的腳步。緩慢的,堅定的,一步步地往前走。
我紛亂煩躁的心好像也在這一刻隨着他的步伐平靜了下來。
我知道他是在幫我。
事到如今,我的反抗顯得太不自量力,要想讓蕭王爺和蕭王妃高興,我不能流露出一丁點的抗拒。
認了命,我便跟着他的步伐進了內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我渾渾噩噩地像個傀儡似的被操縱着拜完了天地,然後就被眾人簇擁着送入了洞房。
他作為新郎自然是要跟過來掀蓋頭的。
我其實很害怕,走路的時候腳都是在抖的。
「不必害怕,等一會兒進了新房喝完交杯酒,我會讓丫鬟婆子都出去,你可以一個人靜一靜。」耳畔卻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帶着不容忽視的關切和溫暖。
我從來沒指望過這段婚事能圓滿美好,更沒有期待過我的夫君會是個什麼模樣。
死過一次的心。哪有那麼容易動搖?
可我不得不承認,當時,我是真的被感動了。
或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反之。則一樣成立。
素未謀面的男子,政治聯姻的夫君,從來沒有指望過的一個人,卻對我說出那樣一番體貼溫暖的話,這對於當時心裏遭受到重創的我來說,又怎麼可能不動容呢?
不過也僅限於動容而已。
但是如果我早知道有一天我會那麼愛他。絕對會在這一刻就愛上他,而不是在後面浪費那麼長時間的光陰。
我們被喜娘牽引着進了新房。
喜娘唱了一番吉祥的話之後,他便挑開了我的蓋頭。
屋子裏頭紅燭搖曳,光彩照人,我閉了閉眼。有些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等到再次睜開時。眼前便出現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紅燭在桃花紙糊的窗欞上跳躍,他的眸中光華璀璨,熠熠生輝。
「好久不見。」他笑着對我說。
我一怔,才猛然想起來我曾經在靈運寺救過他。
是三年前的事情。
當時他不知道是被誰所傷,身上全是被鞭子抽打的傷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我正巧撞見,那時候年紀還小,沒什麼男女大防的概念,再加上人命關天,我便將他帶到了我所在的廂房中照料他。
他臨走之前曾經說過會報答我,我從來都沒有放在過心上,卻不曾想,他竟然是蕭王爺的長子,我竟然還嫁給了他!
一瞬間的錯愕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狂喜,我覺得自己委實幸運,我想既然是他的話,我就有救了!
我可以求他放了我,我可以求他幫助我,我甚至不必再擔心圓房的問題。
我高興極了,開心地對着他笑,笑得比屋子裏搖曳的紅燭還要燦爛耀眼。
他輕輕彈了下我的額頭,眸中也滿是笑意,不過可能是礙着有人在場,他很快收斂,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我說:「你累了一日,先在新房歇息吧,我去外面宴客。」
然後,又湊到我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乖乖地等我回來。」
我當時並沒有注意他話中的情意,我在為自己的柳暗花明感到慶幸和欣喜,我聽了他的話,乖乖地坐在喜堂內等。
丫鬟婆子都被支使了出去,大概是他為了方便我毫無顧忌的休息。
我再沒想到,我沒等到他,等到的卻是一場噩夢。
周霆琛,那個我到現在想起來都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男人,他竟只是因為見過我一面就三番四次地糾纏我,不打算放過我,從前還只是口頭上的曖昧,可在我的新婚之夜,他卻打算對我用強……
我實在是不想再提起那段噁心的過去,總之他並沒有得逞,外面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可他得不到我竟然寧願毀了我。
當我倒在火海中,大火越燒越旺的時候,我以為我完了。
我當時不甘心極了。
我恨極了。
我恨母親的漠視,恨祖母的無情,恨陸言之的薄情寡義,更恨這曲折離奇的命運!
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不公平,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倘若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要讓傷害過我的人都付出代價!
大概那時候怨氣太重了吧,死後肯定也是化作厲鬼,所以連閻王爺都不打算收我。
我奄奄一息的時候,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芝蘭玉樹,挺拔俊朗,正急切地邁着步子朝我衝過來,再不復他拜堂成親時的鎮定從容。
現在回想起來。大概第一次對他心動,就是那個時候吧!
他救了我,自己卻被倒塌下來的橫樑砸傷了手。
我左臉上也被火燎傷了一塊。
新婚之夜,一場大火,新郎和新娘受傷的受傷,毀容的毀容,很是在一陣子內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我與他卻在彼此的照顧中漸漸產生了感情。
他本是極優秀的人,遇到他我才發現,原來從前我覺得陸言之天下第一不過是因為我沒有見過世面罷了。
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他文武雙全,精通史實詩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他。
我曾經想過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考他。可他總能夠回答上來。
我挫敗極了,卻又矛盾地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樣厲害的一個人是我的夫君!他將來必定能成大器!
我這樣為他自豪着,可等養好了傷,去給王爺和王妃敬茶請安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錯了。
在王爺和王妃面前。他不再是那個侃侃而談,神采飛揚的阿歧,他變成了低調內斂,隱忍克制的蕭大少爺。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可我卻從王妃看他的眼神中察覺出了刻骨的恨意。
我總覺得。王妃總有一天是要殺了他的。
我害怕極了,猶豫再三。還是將這個發現告訴了他。
他卻好像早就知曉一樣,十分淡定從容地說:「所以,我才要自己強大起來,我才要知曉那麼多旁人不知道的東西。」
許是瞧見我臉上的擔憂和心疼,他又捏了捏我的臉,調侃道:「你這麼心疼我我該怎麼報答你?以身相許怎麼樣?」
我嗔他你不是早就是我的人了嗎,說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深意。
是了,成親兩個月以來,我們一直沒有圓過房。
我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我原本是不打算跟他圓房的,因為我不愛他,可如今既然我已經愛上了他,我便願意為了他付出全部。
兩個年輕氣盛的孤男寡女,圓房不過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們當夜便圓了房。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什麼也不懂,竟然沒有質疑我的落紅,反而抱着我溫情脈脈地說了許久的話。
我以前從來不覺得和陸言之的一段舊情是恥辱,那是第一次,他緊緊摟着我的時候,我尤其後悔和陸言之曾經的那段感情。
不過後悔歸後悔,我卻是慶幸的,慶幸他什麼也不知道,慶幸我可以隱瞞過去。
那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人總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就像是蕭王爺和蕭王妃,他們對不起阿歧,就不要責怪阿歧將來的冷血無情,哪怕人人都道阿歧心狠手辣,見證過蕭王妃毒辣的我,卻覺得那不過是罪有應得罷了。
又或許是周霆琛,他被阿歧捉到我面前,我抽出劍刺死他的時候,我也從不畏懼和後悔。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每個人都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所以,我的報應和代價也來了。
我有了身孕,在成親三個月後。
我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每個人都笑意吟吟地恭喜着我,可只有我,只有阿歧知道,我們圓房,才一個月不到。
哪裏來的三個月的身孕!
相較於阿歧的臉色鐵青,我的臉色則慘白得像一張紙。
這是陸言之的孩子。
阿歧沒有對我怎麼樣,沒有逼我落掉這個孩子,也沒有將我休棄,更沒有將真相公之於眾。
他只是不理我了。
他開始整日藉口公務繁忙,白天不在家。夜裏睡在書房,無論我怎麼尋找機會和他說話,他都將我視作空氣,不聽我解釋,也不質問我。
府里的人都在傳大少爺有了新寵,甚至有人在我耳邊嘆息,說男人就是這樣,在妻子有了身孕的時候不說多加照顧。反倒喜歡在這個時間段找新歡。
也有人勸我索性就給他納一房妾室。
而我,則在想着要不要落掉這個孩子。
女人都是有天生的母性的,我雖痛恨陸言之的負心薄情,但始終狠不下心傷害腹中的孩子,這麼一糾結,孩子就六個多月了,想落,也落不掉了。
阿歧還是不理我。
我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給他納妾。
我想去同王妃商量。王妃卻說我們夫妻的事情自己看着辦,她一個外人無法插手。
蕭王妃的表情冷漠到了極致,便就算是一個毫無親緣的外人也不會如此。
那個時候阿歧就一直在背後培養自己的勢力。我就知道。王妃,不會有好下場的。
於是我就自作主張給他張羅了一個妾室。
他知道後沒有說什麼,只是死死盯着我的眼神恨不得要將我千刀萬剮,隨後就一甩袖子離去,我聽人說,他始終沒有去臨幸那個妾室。
自此之後。我也就不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們的冷戰一直持續到孩子降生,當穩婆樂呵呵地恭喜他喜得千金時,他冷着一張臉,將穩婆嚇了一跳。
「出去。」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穩婆那些「男人不能進血房」的大道理便噎在了嘴邊,最後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他向來都有威懾人的本事。
我虛弱地躺在床上想要笑。
他卻抱着孩子走過來。跟我說了我被診出身孕後的第一句話,「孩子是誰的?」
我顫了顫。隨後垂眸,老實回答:「陸言之……」
「很好。」他微微一笑,表情看似無波無痕,可我分明看到他泛白的指節。
他還是介意。
很介意很介意。
也是,又有哪個男人不介意呢?
他又對我說:「一,孩子送給陸言之,你和我好好過日子。二,你和孩子都留下,我會養活你們。」
養活……
我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是「可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我閉了閉眼睛,選擇了或許當時對我而言最正確的決定。
孩子被送走之後,我有一陣子精神恍惚,畢竟那是我的孩子,是我懷胎十月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
他或許也是覺得虧欠了我,抱着我喃喃低語,「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很多,很多。」
我也緊緊抱着他,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我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我也以為我們今後終究會好起來,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世事難料。
當「嘉靖之變」以洪水猛獸般的洶湧之勢席捲而來,打得整個盛京城是措手不及。
三皇子受人挑唆,趁着皇上病重,在嘉靖關受賊人挑唆發起兵變,一路攻城略地直抵盛京。
二皇子在盛京監國,得到消息的時候三皇子已經打到了遼東,他迅速領軍去遼東抗敵,將盛京城暫時託付給手腕了得的端貴妃。
可他忘了,當暴力來臨前,手腕和智慧永遠拼不過拳頭和兵器。
盛京城的二皇子黨派和三皇子黨派也立刻以水火不容之勢對立起來。
當時的整個盛京城內一片血雨腥風,怨聲載道,災荒之年也不過如此。
建安侯府隸屬於三皇子黨派,有我這個嫁出去的姑娘在,理所當然來尋求蕭王府的幫助。
可建安侯說得對極了,蕭王爺是心狠手辣,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他趁着兩派斗得兩敗俱傷之時,立刻發動出擊,由阿歧領軍的兵隊幾乎是立刻將其制服,而蕭王爺也入宮制住了端貴妃,彼時,端貴妃正給皇上餵下穿腸的毒|藥。
其實我心裏清楚,那毒|藥根本就不是端貴妃給皇上餵下的,如此說法,只是為了給謀朝篡位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好佔據道德制高點罷了。
謀反的。不是他們,他們只是平定謀反的功臣。
可是結果呢,三皇子被斬首於午門,二皇子消失不見,皇上駕崩,剩下能當皇帝的,也就只有同樣姓蕭的蕭王爺了。
可蕭王爺在春風得意之時,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真正將他拉下馬,逼他走入黃泉路的會是他的親兒子。
阿歧在殿前細數蕭王爺和蕭王妃十樁罪狀然後將他們斬落殿前的時候,整個朝野上下都為之動盪了。
我當時也被他的殘忍嚇到了,雖然明白是蕭王爺他們罪有應得,因為蕭王爺甚至在平定戰亂後想要阿歧殺了我,他說建安侯府的人都是禍害,是阿歧拼死才將我保了下來,所以我不會同情蕭王爺。
但是,別人不明白啊。他這樣做,是會落人口舌的。
可是他卻聽不進我的勸,殺父弒母后還不夠。又派人將蕭二少爺軟禁了起來。幸好只是軟禁,沒有對他做的別的什麼事。
我明白,他對這個兄弟是有感情的,可是卻害怕蕭二少爺會因他殺父弒母一事怨恨上他從而對他不利。
他自從登上皇位後就變了,變得更加陰鷙易怒,反覆無常。
我甚至無從安慰他。
我心裏深愛着他。可我卻漸漸覺得跟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當他活捉到周霆琛讓我一刀殺了他解恨的時候,當他追殺陸言之逼得他消失隱匿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他再也不會是我的阿歧。
後|宮裏的生活那麼沉悶壓抑,縱然他夜夜與我纏|綿。我還是覺得冰冷恐怖。
我一點都不想要他當這個皇帝。
他卻以為我是怪他沒有冊封我為皇后。
他說:「等你誕下龍子,我定為你冊封。否則,怕是堵不住百官悠悠眾口。」
我豈會不明白他對我的心意?
從最開始我們成親的時候,到如今我們都貴為人上之人,一直以來,他對我的就只有包容和愛護。
我決定拋下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好好地愛他,好好地陪他活下去!
事到如今,他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們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打情罵俏,夜夜纏|綿。
終於,我有了身孕,三個月,他那天還在上朝,我歡天喜地,太醫診過脈後便拎着裙擺去找他。
自從入宮以來,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可我走到橋廊上的時候,我碰見了一臉陰鷙的惠妃,也就是當初我自作主張為阿歧納回來的妾室。
我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何以用這種眼神看我,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她便伸手用力往我胸前一推。
我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滾落了下去。
紫禁城的橋廊為了漂亮,是用漢白玉做的石階,足有十八層。
我一路向下滾去,聽到了惠妃哈哈大笑的聲音,「你死了,皇上就是我一個人的了,皇上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她怎麼會這麼傻?
我死了,阿歧一定會殺了她,一定。
我真的覺得她好傻。
傻得我想笑,可是小腹處卻瞬間絞痛了起來,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我小腹處翻攪。
我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雙腿間流失了。
一點一點的,流失了。
我緊緊捂住小腹,想要挽回他,可身體卻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我終於停止了滾動,摔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間我看見了天上的太陽,正被烏雲遮擋。
我想,紫禁城的天果然不如外頭的陽光明媚……
「不好啦!皇后娘娘摔倒了,皇后娘娘摔倒了!」
閉上眼睛前,我聽進了小宮人慌亂無措的哭喊。
也是,阿歧沒了我,一定會更加的反覆無常,心狠手辣。
我也不想走啊,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好累,太累了,我好想好好休息一下。
阿歧,孩子,但願我們來世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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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了一天,刪刪改改了一天,通宵碼字到凌晨的結果。
用類似於林昭言番外的口吻敘述前世,大概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不喜勿噴,作者還要頂着鍋蓋去補眠,寬麵條淚。
ps:這章主要講的是林昭言的感情線路,至於其他的線路會在後文講,譬如墨霜,譬如林琛與宛妃,譬如二皇子等等等等。
再ps:這一世的蕭歧和林昭言沒有過在靈運寺救命的情節,所以他們的感情線路是不一樣的,還有蕭歧不是重生不是穿越,愛上這個林昭言也跟前世木有任何關係,別混淆了。
窩補眠去了,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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