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撿起銀子重新塞在應伯爵手中,「我不是來殺你的,當年能饒你一命,今兒你已知悔過,更不會殺你。」
「謝過武都頭不殺之恩,有什麼事儘管問。」瞎子的臉上現出感激之色。
「孝哥的母親是叫吳月娘吧?」
「是的」。
「你有她的消息嗎?」
「前幾年,有一個叫妙趣的尼姑從東京回到清河,說吳月娘四處奔波,千里尋兒,後在她們相遇於途中,一起在東京的給孤寺寄住討食。去年春,又聽人傳言,吳月娘就在這楚州城外的湖心寺出家為尼住了兩年,為尋找孝哥又過了江,現落腳於鎮江的甘露寺。」
「你怎會孤身流落於此地?」
「武都頭,此事說來話長,只怪我應瞎子心太黑,才遭到了老天爺的報應。」應伯爵長長嘆了一口氣,一雙瞎眼裏溢出了兩行濁淚。
「想當年,武都頭饒了我一條賤命,罰我在陽穀縣城自我敲鑼遊街示眾悔過三月,眼看在陽穀縣呆不住了,就悄悄遷到了清河。可我仍然不思悔改,繼續作奸行騙,在得知吳月娘帶着孝哥也回到清河的娘家居住,我就想法兒又騙了她幾件首飾。正在大賺錢財之時,不想金兵打進來了,滿城百姓紛紛逃難,我於半路上卻遇上了盜匪,雖撿了一條命,但隨身錢財被搶劫一空。強盜走了,錢財沒了,而偏偏撞到與他母親跑散了的孝哥,我媳婦看他年小可憐,不忍扔下他,就帶着他一起走出了山東境內。但因失去了盤纏,我一直不願帶着這個累贅,一路上不停地罵他打他,就是想趕走他。我媳婦實在看不下去,又奈何不了我,說我太沒良心,不能這樣作踐一個小孩,要扔也要找一個寺廟扔下,以能保全他可以活命。於是在遇到了寺廟後,就以幾百文錢把孝哥賣給了一個老和尚。」
武松看應伯爵說得比較費勁,就去鄰家討了半碗水,應伯爵喝下去又匝巴了幾下嘴繼續說着。
「金兵打過了長江,我才發現哪裏都沒有安身之地,一家子只好又返回到清河,騙得一點小錢勉強度日。去年夏天一場瘟疫,奪去了妻兒的生命,痛不欲生的我後來明白了,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於是我就想修個來世,決定出來尋找孝哥,以補償我的罪過。哪知找到了那個賣他的地方一看,卻不見了寺廟,只有一大堆碎磚破瓦,我當時心中一急,內火上沖,竟瞎了雙眼,實是我今生作惡過多,老天爺沒有饒過我。我只好摸索着想去楚州,那裏沒有金兵,且人口集中,也好討到一口半口,還有一點,這個寺廟離楚州只有百十里地,說不定孝哥也可能逃在楚州附近落腳,這樣會容易找到他。幸虧遇上了一個好心的趕車人,把我捎到了楚州,我又央求他幫我弄了一把弦子,就把這些事串起來編成了小曲,在街上賣唱討口吃的,希望着有一天能遇上孝哥來聽唱,能告之於他母親的消息。不想,今日卻遇到了武都頭。」
「應伯爵,你能洗心革面,佛祖會寬恕你的,以後就不要再流浪街頭了,今送你到城外的聞思寺出家去吧,我身邊帶有一點銀子,管你衣食無憂,倘若不夠,我去向韓大人再借一點。」
「瞎子謝謝武都頭的好意,不過,我還要在這裏尋訪孝哥,以贖減今生的罪過。」
「孝哥的事你就不要問了,保在我身上,我會儘快找到他的。」
「武都頭是說去找孝哥,他是你仇人的兒子。」應伯爵十分驚訝,他甚至有點懷疑武松此話的真假。
「孝哥是西門慶的兒子不假,但他是無罪的。」
「可現在到哪兒能找到他呢?廟毀人茫,其實我自己心裏一直就沒有把握。說不定他早已不在人世,應花子啊,全是你造下的罪孽。」
應伯爵說着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武松止住了應伯爵,「你現在責也無益,不過我告訴你,他還活在世上,早已出家,法號了空。」
應伯爵一聽更加驚疑:「武都頭怎知曉得這麼清楚。」
「他是隨我去的六和寺,但在前幾天他離開了六和寺,想是找他母親去了,我過江來就是為了找他的。」
應伯爵兩隻瞎眼不停地抖動着,他的腦袋已轉不過彎來,嘴裏嘟囔着:「這是怎麼回事?」
武松看着應伯爵楞得說不出話來,於是就把如何救了孝哥一事告訴了他。
「孝哥還活在世上,應花子就是今日死去,也可以瞑目了。
看應伯爵的一副可憐相,武松忍住了沒有說話,心想,別說你死了可以瞑目,現在活着就已是一個瞎子。
過了一會武松才說話:「應伯爵,走吧,我送你去聞思寺,你以後還想唱曲就在寺里唱吧。」
武松將應伯爵送到了聞思寺,將身上帶着的幾錠大銀全交給了寺里,他安頓好應伯爵後就回到了韓世忠的府衙。
韓世忠正坐在府衙里,一見到武松,就忙着問道:「武將軍,守城的軍士說,你領着一個瞎子出了城,那是什麼人?」
武松笑了笑,向韓世忠述說了有關應伯爵的前前後後,韓世忠十分敬佩,不由嘆了一聲。
「朝廷的官員們都有武將軍這樣的胸襟,何愁大宋不勝。」
第二天探馬回報,澶州、泰安、濟寧的金兵正合兵一處南來,不日將到楚州。
「韓大人,金人多為馬軍,在平原地帶作戰,明顯他優我劣。城北百里外有一大片樹林,是金人來犯的必經之道,那裏不利於騎兵展開,韓大人可在樹林中埋伏一支奇兵,多置絆馬索,多設弓箭手,待金兵的馬隊被絆倒而混亂擁擠時,萬箭齊發,以消滅他的有生力量。」
武松所說的樹林,就是他救梁紅玉的地方。
「此計甚妙,就是我們的兵力有限,總共只有四萬多人。」韓世忠擔心,是因為前次只有三萬人,抵不住金兵凌厲的攻勢,結果差點被包了餃子,愛妻梁紅玉也魂落沙場。
「如韓大人信得過,請撥五千精兵給我,連夜去樹林中埋伏,韓大人可留一萬守城,自率三萬軍去樹林北迎敵,必須要力斬幾將然後再退,金人才不會懷疑林中有伏。況且,你與金人交鋒數次,他們知道你手中的兵馬不多,定會全力追趕。待我與他們玩一陣迷藏,韓大人再殺他個回馬槍。」
韓世忠站了起來向武松施了一禮,「有勞武將軍了。」隨即下令準備絆馬索,並調集了弓箭手、快槍手五千交由武松統一指揮。武松在臨出發之前告訴韓世忠,備些油脂燃料,也許會用得着。
武松連夜率五千精兵去樹林裏設伏,在從南到北的林中全長路段埋下了幾十根絆馬索,一頭栓牢在樹幹根部,用樹葉偽裝好,另一頭則各有五人負責,到時聽令提繩攔馬。由於樹葉基本落盡,林中視線還是比較開闊,但地面上落葉卻是厚厚的一層,厚得可以藏人,武松令兵士們鑽進樹葉里,把自己掩蓋嚴實,不許喧譁,保持肅靜,以防金人的尖兵哨探而泄露行蹤。
第二天晌午,韓世忠提兵三萬從楚州趕來,穿過樹林後,又向北前行了十里,便令停軍休息,以待金兵到來,並派出巡哨游擊,隨時掌握金兵的行蹤。
過了午時,巡哨趕回報告,說金兵大隊人馬很快就到,約有八萬之眾。果然,不一會就見北面塵土大起,韓世忠立即下令擂鼓列陣。
「咚咚」戰鼓也讓金兵聞聲怯步,雙方列成陣勢後,韓世忠出陣觀望着金兵陣勢中的旗號,確定主帥是粘罕無疑,另有幾面「劉」字大旗,估計不是偽齊王劉豫,就是他的侄兒劉猊。
劉豫這次沒來,而是劉猊,是個殘暴無比的殺人魔王。
只聽粘罕高聲叫道:「韓世忠,上次你僥倖不死,逃得性命,今日又來攔我大軍,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金賊,別廢話,想送死的就來吧。」
粘罕朝手下的幾位部將一揮手,「韓世忠厲害,你們幾個一齊上。」立時就有三騎馬向韓世忠沖了過來。
韓世忠令所有軍將嚴陣勿動,自己提槍帶馬沖向前去。
三個金將把韓世忠圍在核心,刀來槍往,戰了十多個回合。
又是一個回合,韓世忠抖擻精神,大喝一聲,一槍把一個使開山斧的金將挑於馬下。再一個回合,擺動的大槍戳中了使刀的咽喉,還剩下一個金將回馬便逃。
粘罕見韓世忠連挑二將,心中大怒,揮着手中大戟親自上陣,他的身後,劉猊幾人也跟着沖了出來,他們想一舉擊斃韓世忠。
韓世忠大槍一揮,喝令急速退兵。
武松伏在樹葉中,緊盯着戰場上的變化,他知道,該是自己出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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