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英雄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過長江一路風雲（11）

    在東京通往定陶縣的大道上，風塵僕僕地走着一僧一尼，正是武松與潘金花二人。他們在經過曹州民姑庵廢址時，只是稍微停頓了一會，喝了幾口水，不顧天氣炎熱，又繼續趕路。此時，武松心中焦灼的熱度比天氣的溫度還要高，他既想像着到了定陶縣很快就能找到潘金花，又寄希望於她已到了江南的安全地帶。如不是顧及蔡仙娥是個女流之輩，他會沒日沒夜地趕着路程。

    武松和蔡仙娥到了定陶縣後，首先是對周圍寺院的方位分佈作了一番查詢，編排了尋找的合理路線。

    過去一天時間，他們找尋了兩個寺廟，結果一無所獲。

    「武將軍，金花妹子或許早已去了江南。」

    「貧僧倒是希望如此，等跑過其他幾個寺廟再作論定，但願能得到一些消息。」

    第二天，當他們到了戚姬寺，果真獲得了一份意外的驚喜，他們進入廟門後，看到了尼姑的身影。

    戚姬寺始建於漢代，是漢文帝為紀念漢高祖劉邦的愛妃戚姬而修建的，歷年香火鼎盛，其原因除是皇家修建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緣由就是戚姬寺有男女修徒，平日裏來寺廟進香的女信徒比較多。

    進門後，武松一聲未吭，查詢潘金花一事全由蔡仙娥一力承擔。

    見有一個老尼姑走來，蔡仙娥主動上前行禮問詢：「師太請了，請問貴寺有沒有一個叫潘金花的。」

    「道妹面生得緊，不知在哪座仙廟高修，與潘金花又有什麼關係？」

    「不瞞師太，我原本在長安白馬寺出家，因逃難路過貴寺，順便打聽一下潘金花，她是我的至親密友。」

    「真是不巧，你來遲了一步，潘金花已於幾天前離寺而去。」

    武松聽了老尼姑的話，心中一陣難過，老天爺可真會捉弄人，又是這個幾天時間就生生又一次錯過。但這個確切的消息又讓他激動不已，起碼說幾天前，潘金花還實實在在地活在人世上。

    活着，就有希望。

    他迫不及待地上前向老尼姑打了個稽首：「貧僧有禮了，請問師太，可知道潘金花去了哪裏？」

    「老尼並不知詳她的具體去處，應是向江南去了。」

    向江南去了？定是過江前往杭州，武松心頭總算有了一份安慰。

    武松想了一下，不免又心生一絲疑慮，潘金花向南而去，他們在路上有相遇的極大可能，但現在沒有遇見，難道說潘金花是走了東路，直下健康或是經潤州、蘇州處過江。武松以為，這是目前所希望的一種最大可能。否則，他將無法解釋，更不敢去隨便想像。

    潘金花確實於幾天前離開了戚姬寺。

    當年潘金花從宿元景口中得知武松在六和寺出家的消息，做好了時刻動身去江南的準備，誰知師父染病後就一直臥床不起，她默默地守護着師父，心中也默默地念叨着六和寺，在暮鼓晨鐘聲里，期盼了四個年頭，似乎已望斷她的天涯之路。師父臨終前拉着她的手說：「金花，是為師拖累了你，到了天國，為師的靈魂也不會安寧。」

    她哭着對老尼姑說：「師父，金花不怨你，這是徒兒該做的，也是徒兒的命運所決定的。」

    師父走了，她燒完師父的頭七後，就匆匆踏上了南下的征程。在她跨出廟門之時，老天爺卻沒有告訴她，她心頭千喚萬喚的武松正於遠道急急向戚姬寺趕來。

    一次錯過，將是錯過一生。

    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路上剛行了兩天，竟遭到了一群朝廷潰兵的搶劫，包袱里僅有的一點盤纏被洗掠而空。

    潘金花欲哭無淚，飯可以討到一口，但身無分文，哪有船隻送你過江，「蒼天啊，你怎麼無休止地折磨我潘金花啊。」

    無助地潘金花突然想起曾偶爾聽到過幾個香客的議論，說有幾個梁山兄弟在登雲山重新舉起了義旗，於是她決定轉道向東，去登雲山尋訪武松的兄弟們，他們一定會派人送她過江。

    得知潘金花向南而去的消息，武松已別無選擇，與蔡仙娥匆匆離開了戚姬寺，剛拐上大道，卻見從北面湧來大批逃難的百姓，一打聽，得知金兀朮正從東部地區揮兵南下，一兩天之內，十五萬金兵就會打到濟州府這一帶。

    武松不敢停留，與蔡仙娥隨着逃難的人流，一路奔向長江岸邊，並在沿途搜尋着潘金花的影蹤。

    十幾天後，他們來到了健康對岸，江岸邊的情景讓武松更是吃驚，朝廷的大批軍隊正爭着登船，撤至南岸，而江北岸一線卻塞擁數萬無船可渡的百姓，還有大批的百姓正源源不斷地向江邊趕來。

    二人在江邊盤桓了兩日，既未見到潘金花的身影，又沒尋覓到過江的船隻，武松不禁焦灼起來，萬一金兵到了江邊，自己的生死無所謂，那大批的百姓怎麼辦，蔡仙娥又怎麼能逃得性命？至於潘金花，也許在幾天前就已安全地渡過了江。

    武松正在無計可施之時，卻又意外地碰上了岳家軍，碰到了那個常常笑哈哈的牛皋。

    「牛將軍，你們這是何事，軍隊為何都撤到了江南，難道不顧這些百姓了？」

    牛皋一聽來了火：「都是杜充那狗日的所為，宗帥病逝後，皇上任命杜充接替宗帥，鎮守東京。可這鳥蛋貪生怕死，說金兵勢大，力量懸殊，就下令放棄了東京，引兵撤出河南去佈防淮南一線，導致軍心渙散，四散分離，使東京也成了一座空城。現聽聞金兵從東面南下，他又下令撤過長江，說去保衛健康保護皇上。所有人都走了，就剩岳家軍獨力難支，再說軍令如山倒，岳大哥也不敢違抗，只好跟着先撤到江南再說。」

    牛皋的訴說頓時讓武松的心中充滿了失望的情緒，當兵的比老百姓跑得還快，這新朝廷的作為又在哪裏？

    武松望着江邊驚恐不定的百姓，已被籠罩在一片絕望之中，有少數人又開始四散奔逃，去尋找能夠暫時藏身的處所。這一切，讓武松感到非常不安。

    在牛皋的熱心幫忙下，武松帶着蔡仙娥隨着岳家軍終於渡到了長江南岸，他顧及不了許多，他只想踏上江南的土地，能儘快地找到潘金花。

    武松在離開江岸之前，眺望着茫茫的北岸，心情異常沉重，也十分自卑，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得可憐，救不了眾多的百姓，就連深深愛着他武松的潘金花，到現在都找不到她的人。

    健康城已成皇家之地，但他對這個新皇帝不感興趣，朝廷軍隊的一撤再撤就是例證，說明也不是一個能顧及天下百姓的好皇帝，面對金人的來犯，只是一個縮頭烏龜罷了。

    武松懷着一種難以言狀的惆悵，從健康出發，經潤州到蘇州再向杭州進發，一路上查訪了眾多的寺廟庵堂，雖說一無所獲，但心中仍是充滿了希望，那希望之地就是杭州，他想像着潘金花正在六和寺那兒，等待着他武松的歸來。

    到了杭州之時，天已交秋，氣候宜人，希望的鼓舞使武松心曠神怡，絲毫不覺得旅途的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