譴天 第21章

    安人見紅骷髏已滅，清咳幾聲從燭依樓身後緩步而出，她抬眼望了望前方祭台，想起方才燭依樓所述的陣中陣，又四下張望一番，凝神思慮起來。

    安人本就天資過人，悟性極高，可惜不能引靈力入體，不然學些仙法道術，定是翹楚之輩。也因體質與凡人無異，只能研習些陣法符籙，幸得良師親授，幾乎面面俱到，難得倒她的甚少。於她言，無論何種花樣百出的大陣，都是在遵循不變的定數之上，交錯演化而來，只要摸通其中規則，多麼繁複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

    安人隔着距離，繞着那條略深的溝壑走了一遭，又仔細查視了石柱的方位，忽而有絲明悟，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撿起身邊的枯樹枝比划起來。

    燭依樓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在她身後，搖着摺扇探過身來，好似看熱鬧般瞅着，竟也被他看出來點門道，驚訝一聲：「咦，原來你會陣法？」

    安人未答話，埋頭推敲。

    燭依樓也知趣的不去擾，他對陣法略有精通，但這個大陣他已研究多時，已是碰了霉頭，裏面的陣中陣有一層無色冥牆，乃靈力通至詭異石柱化成冥靈魂絲燃後所匯，單靠力量根本逾越不了。加之冥牆外有紅色骷髏看守，那骷髏在里陣之內頗為強悍，以至於他在無破陣之法前一直在外陣徘徊。外陣的冥靈魂絲其實也是厲害至極，幸而他家族久遠，遺留一塊上古玄火晶，乃至陽之物，與冥靈魂絲相剋，才得以明哲保身，把冥靈魂絲排拒在身之外。

    但這個叫安人的女子倒是蹊蹺的很，冥靈魂絲好似還與她倒挺親密，左纏右繞的根本無攻擊性，若說是昊明雲給了她什麼寶貝，他是不信的。軒轅宗也就這麼塊上古玄火晶能與之相剋，那白岳門即便有此物也不會輕易把如此貴重的東西交予外人，還是個無靈力的女子。

    燭依樓想及此，便饒有趣味地打量起安人，見她正埋頭苦思，無暇顧他，更湊得近的看她。

    若說姿色她還算有幾分，但與他周圍的那一眾修魔的妖媚女子比起來，只能算個中等的清麗佳人，若說她清麗的話，與不染纖塵的仙家女子一比，又顯媚俗了。以他以往的眼光來看，怎麼說都不算大美人。可是他現在看着她，心中一陣舒暢，特別順眼。難道是他近來潛心修習道法，久不碰女人，一般貨色也能挑起他的興趣了？

    燭依樓一陣冥想之際，安人倒是精神一振，喜笑顏開，已得破解之法。哪知她高興一抬身要站起，額頭與彎腰看她的燭依樓撞在一起，「嘭」的一聲，真真是撞了個滿天金星。

    燭依樓也好不到哪去，單手捂住他的額角，細細揉着。

    安人站穩身子，大怒道：「你幹嘛啊你！」

    「我，我」燭依樓被她一聲吼，半天緩不過神，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最後好不容易哽出一句細弱蚊鳴的抗議聲：「是你撞到我的。」

    未料飄進安人耳里，更是令她氣岔不已，毫無女子柔情，指着燭依樓便呵斥道：「我坐在這好好的，你湊什麼熱鬧，沒看到我在破陣啊！這陣有多複雜，費了我多少精氣神你知道嘛！被你這一撞，差點什麼都忘記了！自己不會就別添亂！還賴在我身上，你不站這兒撞得着麼！」

    燭依樓一抖，長這麼大一直是天之驕子的他說實話還真沒被人這麼訓過，一時怔在那兒，平時油腔滑調的唇舌也似打了結，啥也說不出，只有那臉色青青白白，如風雲般變化個不停。

    倒是安人幾句大吼，把近日來積攢的胸中鬱氣一吐，舒暢不少，感覺這天也湛藍湛藍的，燭依樓沒有反駁的默認態度也令她把怒氣消了大把，看他也沒適才那麼討人厭了。

    於是走過去，推了還呆着的燭依樓一把，道：「還杵着作甚，破陣去！」

    燭依樓被這一推，也醒了，撇了撇嘴，「哦」了一聲，跟着安人向前走着，手還時不時揉着被撞的額角，暗道：前一刻自己還嫌她礙事，現在反過來被她說成添亂了，還好這裏渺無人煙，不然自己被小丫頭片子訓，定會貽笑大方，一世抬不起頭的。

    安人在那條深溝壑不遠停下了步子，朝後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燭依樓還在計較安人適才對他無禮，現又對他招來喚去，他堂堂軒轅宗的少主，也是有骨氣的，心裏念叨着：就是不去！

    安人半天沒見着他人影，回頭凶凶地蹬了他幾眼，煩躁道：「喊你過來呢。」

    燭依樓滿臉不情願，但還是移了尊駕過去。

    安人看到他近前，放眼望向遠處的祭台，正兒八經道：「若拿到寶貝，咱四六開。」

    「呃，」燭依樓一時沒弄懂這種俗語，疑惑道：「四六，開？」

    安人見他不懂，鄙視了他一眼，這人難道是從山溝溝里出來的麼？於是解釋了兩句：「我的意思是若破了陣法，裏面的寶貝我們四六開，假如有十件寶貝，我六，你四，明白了嗎？」

    燭依樓想了一下，皺起眉頭，道：「為什麼我只有四，你有六？」

    「你沒看到剛剛我那麼辛苦，還被你撞了一下，」安人故作好心，循循善誘，「那這樣，我讓你先挑第一件，如何？」

    燭依樓沉思半會，他來此地的目的一來是感應到這裏有巫骨，二來看看是否能打探到巫族餘孽的消息。若讓他先挑，再好不過，若有巫骨必定先選，餘下寶貝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都贈與安人都無妨。即便她也為巫骨而來，他還是會搶奪過來的，如此讓他先挑反而更好，他打心裏並不想與安人為敵。

    燭依樓一念通，立馬點頭道：「那就這樣約好了。」

    安人似乎還不太相信燭依樓這麼認宰，說道：「違者死全家！」

    燭依樓心中暗道此舉毫無意義，但明里還是故作正經，豎起兩指向蒼天，重複道：「違者死全家！這下可以了吧。」

    安人滿意了，指着遠處的祭台道：「接下來闖陣，你對付紅骷髏，我負責破陣。」

    燭依樓微微擰眉道：「你確定你破的了陣？我可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不要到時候我拼死拼活的最後還是一場空。」

    安人冷哼一聲：「我的陣法造詣不是你能比的，你只好生對付紅骷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