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明雲流露出訝異之色,看向中年男子的目光多了幾分警惕。
安人一臉疑惑道:「你這話怎解?」
中年男子道:「顧名思義,凡人體魄,仙人命格,修成上仙指日可待啊!」
「這麼厲害!」安人驚嘆。
昊明雲搖搖頭,淡然道:「無稽之談。」
「小友,這可不是瞎說的,」中年男子忽而正色道,「老夫祖輩曾有幸見識過凡體仙命者,你若是修道之人定聽過此人的名號。」
「誰?」安人忍不住好奇道。
中年男子高深莫測的一笑道:「上一代白岳門掌門!」
此言一出,九紫顏和白伶都均是一怔,連安人都愣了半晌,本以為中年男子只是個會耍點小花樣的騙子,她見不花銀兩才去湊個熱鬧,沒想這人還知道白岳門掌門,又憶起之前她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心中波瀾泛起。
昊明雲不發一語,依舊淺笑,但面色明顯不善。
中年男子也不繼續,反而又把目光投向九紫顏,他似乎有些驚詫,從袖裏掏出一隻竹筒,他眯着眼念了幾句訣,有節奏的搖了幾下,叮叮噹噹的碰撞聲發出,過了片刻,他募地動作一停,翻轉竹筒,很慎重的倒出裏面的銅錢,一字擺開,沉思了半晌,自言自語道:「竟是這般劫數。」
九紫顏神色一動,白伶先按耐不住問道:「此劫可避?」
中年男子看了看九紫顏,卻未正眼瞧白伶,嘴裏徐徐道:「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或得或失,憑心而定,難於上青天啊!」
中年男子一陣感慨,又深深看向九紫顏,繼續道:「世間之事,只要沾染上心,那便再無對錯,此劫避或不避,皆相同,成也敗也,亦可顛倒,盡數在一念之間。」
說完,就隨手收起攤子,一人一鳥瞬間消失在人群中。
恰在此時,不遠處一陣鑼鼓喧鳴,估摸是有雜耍班子開台現技,人群猛地擁擠起來,拼了命了往前湊,安人還未回過神,已被衝散在人海,根本脫不開身,只能隨着人流湧來涌去,她自己識路到不打緊,大不了回頭自己去客棧,可另外幾人完全不熟悉小鎮,這下走散了可如何是好。
她正苦惱之際,忽而一隻手被人拉住,隨即就被一股力道扯着硬生生拖出人群,頭皮被擠的直發麻,還好她已被涌到街邊上,直接入了個窄巷,才脫離出來鬆口氣。
抬眸,便見拉她出來的人,一襲紫衫,一張冷顏,安人吞了吞口水,道:「九公子。」
九紫顏點點頭,面無表情,拉着安人的手未放,道:「那邊人太多,我們從這個巷子穿過去吧。」
安人應聲說好。
九紫顏走在前方,安人跟隨在後面,她能感覺到從他掌心傳來的溫度,若是能一直這麼牽着就好,安人此時多麼希望這條巷子不要走到盡頭。
可惜,一晃眼,就到了巷子口,九紫顏放開了安人,把手背到了身後,那張開的五指陡然成拳,他的面上划過苦惱的痕跡。
安人未覺,還陷在方才的感觸里,哪怕是他如此迫不得已的牽手,都能令她回味好久,徑自出神。
「我們回客棧吧。」九紫顏道。
安人回神,連忙點頭,上前帶路。
些許是靠着河岸,雜耍戲班未到過這條街,所以人流還不算擁擠,安人能有餘情欣賞玲琅滿目的小攤。
其實小鎮的景色也是古樸秀麗,又近河岸,波光搖曳,綠影繽紛,賞心悅目。
安人踏上小橋,頓感風景清絕無雙,喜不甚哉。九紫顏靜立她旁,凝視着歡暢的安人,心上忽而柔軟萬分,絲絲綿綿,竟生出道不明的美好之感,隱隱約約,他好似有一絲明悟,那牽絆住他的到底是什麼,忽然又是一聲驚雷!跟從靈泉眼回來的那晚一模一樣!他立馬扼住自己的思緒,平息心中不安,眼裏漸漸又恢復以往的淡漠。
「回去吧。」九紫顏轉身道,語氣僵硬。
安人隨即跟上,見九紫顏面色鐵青,不明所以又不敢出口詢問,一路沉默。
直至客棧,小二一見到她來,便連忙過來招呼帶她去預留的看台位子。未想,昊明雲早早就入座在那裏,且身旁還坐着兩位不認識的年輕男女,白伶另坐旁邊一桌。
昊明雲招手示意她過去,她躊躇片刻,那年輕男女一臉傲色,明顯不是善主,肯定不好打交道,特別是那名黃衣女子,投向她的目光很是不善,但昊明雲熱情之至,此時又開口喊她了:「安人,來這邊坐!」
眾目睽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安人硬着頭皮上前坐定。
昊明雲先開口為安人一一介紹道:「這位是我的二師兄竹羽,這位是我的小師妹蘇婉婉,與我同宗同輩,因為修習的功法不同,雖非同一個師傅,卻是從小一塊長大,很是交好。」繼而又指着安人道:「這位是李安人。」
安人連忙堆笑,嘴巴咧成大大的弧度。
可是卻未收到回應,那名喚作竹羽的男子懷抱住劍,臉部僵硬,絲毫沒有表情,微微點了點頭跟昊明雲示意,眸子都沒抬起。
另一名女子蘇婉婉生得倒是貌美靈動,身着鵝黃色羅煙裙搭着一條五色彩綾,然從神色間就能瞧出幾分目中無人,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直接無視安人,低頭聚精會神地剝着板栗。
安人定睛一看,那包板栗的紅字褐底油紙就是她集會必去老伯家的攤子出的,她一路跟着九紫顏回來,完全忘卻了要回頭買板栗這回事,加上久未進食,看着此女子吃着她喜愛的板栗,不禁默默吞了口水,有了饞意。
昊明雲注意到,抿嘴一笑,拿出捂在懷裏多時的板栗,他被人流衝散,無奈之下想着先行回來,又記起安人愛吃的板栗攤子,一路問找到那個老伯,也就在找尋過程中碰到了大師兄和師妹。他把用油紙包好的板栗遞到安人面前道:「怕你會錯過,就給你捎了一份,板栗味道確實不錯,你嘗嘗跟從前的是否有不同。」
安人先是驚訝,繼而喜上眉梢,舔了舔嘴唇,感激之語還未出口,一道陰測測的寒光射了過來。安人抬起頭,就見蘇婉婉眸中的嫉妒之色,估摸着這女的怕是對昊明雲有意思,也太小心眼了,她一身女扮男裝的道士打扮,也能打翻醋罈子。不過,安人還是仔細掂量了下,不能為了吃板栗而得罪昊明雲的小師妹,白岳門的弟子可不能惹,打起來絕對只有逃跑的分,且那女子一看就不好惹,於是連聲推辭:「你難得來一回鎮上集會,這糖炒栗子的味可是正宗地道的,你還是留給自己多嘗嘗鮮吧,我長期在此,有的是機會吃。」
昊明雲眸子稍暗,臉上有失望之色,卻還不死心似的,把板栗推到安人面前,道:「涼了可就不好吃了,且你一天未進食,還是吃些吧。」
安人望着昊明雲那神色,拒絕之詞到了嘴邊久久開不了口。反倒蘇婉婉先發話,她把昊明雲遞過來的栗子又遞迴去,把自己剛在剝的那包栗子推給安人,目光里明明是忿忿不平,嘴裏卻溫吞無比道:「三師兄,我吃飽了,可還剩下很多栗子呢,你那包留着自己吃吧,他可以吃我這份。」
安人低頭看了幾眼被推搡過來的栗子,覺得這栗子絕對不能吃,但是得想個萬全的藉口,苦惱間不自覺想揉揉太陽穴,剛抬手,又是一道冷冷的目光從側邊投來,安人稍微偏頭,就見昊明雲方才引見的二師兄竹羽一臉陰鬱的皺眉瞥着她。
安人行走江湖幾年,也算見多識廣,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她思慮着自己哪裏礙着別人的眼了,此時她的手剛好停在桌邊,心生鬱悶,便又繼續抬起揉太陽穴,那竹羽的臉色剎那間緩和起來,又回到起初的面無表情。
安人的眼角一直盯着竹羽,自然捕捉到他的神色,她算是明白了,這竹羽是以為她抬手要拿蘇婉婉遞過來的栗子所以緊盯着她的。
這群白岳門弟子的關係可真複雜,安人又重重的揉着穴位,故作疲色,說道:「在下實在乏的很,胃口全無,得辜負蘇姑娘的一番美意了。」
說完,把栗子推了回去。
所謂,識時務為俊傑。安人注意到竹羽的眸子明顯忽閃一下,她覺得這在他毫無表情的臉頰上多出來的動作可視為滿意,對面蘇婉婉依舊是敵意之色,雖說目光由嫉妒轉為鄙夷,但總的來說還是和緩不少,唯獨昊明雲,他落寞的神色直透心底,讓安人心中充滿內疚與不安,她其實也很困惑,他那麼聰慧的人怎會看不出他師兄師妹的態度,更何況只是沒吃他買的栗子,他那樣的表情有點令人費解。
還好此時戲要開唱,客棧里募地安靜下來,燈也熄滅幾盞,只有隱約看清人臉的光亮,安人慶幸萬分,大家的目光都被戲台給吸引走了,她不用再迂迴應付,也徑自看起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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