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治完所有的傷兵,安排了值夜的人,趙明軒也回去休息了。
他們「兄弟」二人現在住的地方是傷兵營後面的院子,隔了兩排房子一個大院的距離依然能夠聽到前院傳來的各種聲響。
夜深了,白天大戰時引發的興奮激動漸漸褪去,傷兵們的疼痛神經終於甦醒了。輕傷的那些還能勉強忍着傷痛入睡,重傷員們要麼陷入了昏迷,偶爾才難耐地哼唧一聲,要麼就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整夜都無法安歇下來。
伴隨着夜空中傳來的陣陣呼痛聲,趙明軒一直翻來覆去地在床上烙着餅,沒辦法合上眼睛,只要閉上眼,那些血淋淋的傷口就在他的腦中不停閃現。
&軒,你這是怎麼了?」這段時間以來,趙明嵐早就習慣了叫小寶「阿軒」,她用好藥將養了月余,身體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往日的狀態,已經能夠爬起來做些輕鬆的活了,不過趙明軒擔心見過她的人越多,她被拆穿的幾率就越大,一直讓她留在後面的藥房裏幫着老大夫做些活計,不讓她去前邊傷兵營幫忙,所以她沒有看到那裏的悽慘情況。
&兄,我太無能了,以前只顧埋頭玩,什麼事都是只知道點皮毛,不耐煩去弄懂其中的道理。如果我知道的東西多些,現在就不會什麼辦法都沒有了。」趙明軒說着說着,嗓音啞啞的,眼睛濕潤了起來。
別的穿越者都能點出科技樹,研究出跨時代的東西,偏偏他能做的只是在現有條件下改善,好多東西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根本就沒辦法弄出來。
比如清洗傷口,除了想到可以用鹽水來清洗,別的東西他都想不起來。
明明酒精也是好東西,特別是消毒酒精,醫療上用途很廣,但是現在的酒都是低度濁酒,他只知道蒸餾可以得到高度酒,但是,蒸餾用的玻璃他要到哪裏去弄呢?
要是自己做玻璃的話,肯定要用到高溫爐吧,這個他也不會建,他看過的小說主角要麼是工程師,自己會建,要麼根本就不說具體怎麼做的,說一下就弄出來了,詳細的辦法他沒見過,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看的時候沒注意這種科普直接拉過去了。
沒辦法之下,他就想到了通過熱水蒸煮來給器械消毒,但是既沒有無菌室,消毒也是這麼簡陋,在這種條件下做手術,傷員能不能活命只能交給老天來決定了。
當時,他說得那麼肯定,不過是在安慰大劉,希望他能夠用堅強的意志戰勝病痛,最後幸運地恢復健康。故事裏不是都是這麼說的嘛,人定勝天,堅強的意志可以創造奇蹟。
但是,能不能成功,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劉如此,其他人又何嘗不是,沒有抗生素的時代,湯劑的效用比較慢,一旦傷口感染髮炎,能指望的就是傷員自己的抵抗力了,抵抗力強的就能挨過去,抵抗力弱的就只能認命了。
想到這裏,趙明軒的胸口好像堵了一塊大石頭那般沉重。
難道就這樣認命嗎?
不!
他不甘心認命,大劉不甘心認命,所有的人恐怕都不會甘心認命。
他們聚集在這裏,是因為他們不願認命,他們有勇氣和官軍野戰,也是因為他們不願認命。
也許在老天爺眼裏,在這個世界的上位者眼裏,他們這些災民的生命是如此得卑微,像螻蟻一般無足輕重,隨手一碾就碾死了,但是,他們自己絕對不能看輕自己,也絕對不可以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哪怕此地的條件再簡陋,哪怕老天爺想要親自過來收走這些人命,他也要爭一爭。
&軒,你做得已經夠好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趙明嵐抱着他,輕聲安慰。
才短短一段時間,小寶就長大了,手下管着許多人,做出的事讓她這個大人都覺得好厲害。
有時候她覺得這樣的小寶真的好陌生,她那個調皮搗蛋的阿弟有這麼聰明嗎?他明明才和水生學了短短一段時間的字,怎麼就能想出這麼多主意,聰明到讓那些人不得不信服,因為小寶表現得這麼出色,哪怕她什麼都不會,也得到了極大的敬重,根本就沒人敢來懷疑她。
有時候她又忍不住傷心,如果不是她病得這麼厲害,小寶就不需要迅速長大了,他天天絞盡腦汁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盡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不讓別人來挑剔,不過是為了給她換取安穩的生活更好的藥物。
只有這個時候,因為沒把事情做好就忍不住想要哭泣的小寶,讓她覺得他還是一個小孩子。
&軒,你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大兄為你驕傲,我家阿軒是最棒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難倒他。不要難過,現在沒做好以後就做得更好點。」趙明嵐很認真地說道,以前她把小寶當小孩子看待,但是經過這段時間,她真的相信他可以做得更好。
&兄說得對,事在人為,哭解決不了問題。」趙明軒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乾了眼淚。
哭泣是軟弱的行為,哪怕命運已經為他選擇了地獄模式,他也要想辦法在這個艱難的世界生存下去,與那些他在意的人一起生存下去。
現在什麼都缺乏沒關係,他們有雙手,有大腦,只要努力去做,總有一天一切都會有的。
第二天,不出他的意料,不少傷兵開始傷口發炎,高熱不退了,大劉也是其中之一。
趙明軒重新命人整理出了乾淨通風的病房,將沒有發熱的傷兵和發熱的那些人分了開來。不管是誰,要進入哪個病房,必須換上消毒過的衣服,裏面要用的東西,也都經過了高溫消毒。
除了制定嚴格的病房衛生規則,他還去請示了將軍,把城裏所有的大夫都給請了過來。
&位大夫好。」等人都請齊了,趙明軒才急匆匆進了屋,他向大夫們拱了拱手,然後請眾人入座。
趙明軒去年夏天吃了不少好東西,個頭一下子就拔高了,現在看起來有七八歲的樣子吧,反正不管怎麼往大里說,他還是個小娃娃,進來入了主座,陪坐的卻是一群白鬍子老爺爺,這個場景看起來有點搞笑。
不過白鬍子老爺爺們可不敢笑,城裏現在叛軍做主,城門又被人守住了,他們跑也跑不掉,鬧也不敢鬧,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縣令都被他們給宰了,城裏又瘋傳昨日叛軍大破封縣長樂縣兩縣聯軍,將官兵們打得滿地找牙。
此時叛軍氣勢正盛,連去請人的小兵們都是殺氣騰騰的。這小娃娃身上雖然沒有殺氣,但是他發號施令的氣勢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郎,所以場面看着是比較古怪,但是大家還是很有眼色的,沒人願意多嘴找麻煩。
&氣話我就不多說了,我知道各位都有祖傳的秘方,現在我軍需要止血愈傷、解毒排膿、鎮痛消腫的藥劑,內服外用的都可以,有願意賣藥方的價格我們可以商量,不願意賣藥方的只要在這邊制出成品,我軍願意付一斗米一劑的價格收購,而且所有的藥材都是由我軍負責,各位大夫只需要在這裏制出來就可以了。」趙明軒說完話,示意人將米籮抬進來,直接擺在堂上。
目前,在蘅縣,錢根本就不管用,糧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貨,所以他就直接上大殺器了。
這些大夫見到堂上很快擺了五六個大米籮,每個裏面黃米都裝得滿滿的,還冒出了一個尖尖頭,有幾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然後,和旁邊的人低聲商量起來。
他們手裏的確有叛軍要的東西,家裏現在也開始缺糧了,但是他們有些擔心叛軍的信用問題,要是給了藥方人家不肯給米,他們一把年紀了,根本就拿人家沒辦法啊。
&軍司馬,老夫這裏有張祖傳秘方,能夠解熱,不知道值多少糧食?」眾人還在猶豫中,有個瘦小的老頭兒就搶先出聲了,他拿出一個包得很嚴實的包裹,一層層解開,最後露出一張特別古樸的藥方,遞給旁邊的小兵,讓他給趙明軒送過去。
&大夫叫我明軒就是。」趙明軒接過去,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大笑贊道,「老大夫高義,這正是我軍需要的藥方,老大夫是頭一位支持我軍的,我願以十石糧食購買這張藥方,而且保證絕不外傳,不知道老大夫意下如何?」
&藥方就給小軍司馬了,不知道糧食何時送到老夫家裏?」瘦小老頭貌似是個爽利的人,當下就同意了。
&在就送去,來人,幫老大夫將十石糧食送回家去。」趙明軒也不拖沓,馬上就命人送糧了。
眼見着瘦小老頭兒帶着糧食悠然告辭了,其他人的心思也活絡了,局面順利打開,趙明軒表示他還有事,要賣藥方的、要賣藥劑的都找姚老大夫去,讓真正的大夫去給他把關了。
靠着忽悠的方法以及糧食這種硬通貨,他收到了幾個不錯的藥方,比如有帖白芨藥劑,對於外傷消炎就有很不錯的效果。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2s 3.885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