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自然的偉力面前,人類渺小得猶如狂風中的落葉,唰地一下就不知道被吹到哪裏去了。
遇上了山洪這種摧枯拉朽勢不可擋的恐怖力量,想要逆流而上就是一個笑話,特別是一個小孩子,在大水中使勁掙扎也比一隻小螞蟻強不了多少,被卷進了洪水中的趙明軒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隨波逐流順勢而下。
所以被波濤捲入以後,他慘叫了片刻就努力冷靜下來,脫掉了身上的蓑衣,然後放鬆了身體,任憑激流帶着他一路向下。
這種時候,除了設法躲開一些堅硬地漂浮物或者依然矗立着的樹木頂端,避免和它們來一個親密接觸,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外,最重要的事就是儘量保持體力。
一旦力竭,手腳無力,水性再精湛的人也會淹死在水裏。
幸好,他的腰上原本就掛着一串葫蘆,被衝下來的時候又撈到了一串,本身就年幼體輕,又有了兩串葫蘆的浮力相助,飄在水面上才不需要費很大的力氣。
不過,三月的水溫還有點涼,要是體溫下降太快,手腳變得僵硬,他依然會徹底完蛋。
發現了這點後,趙明軒的目標就從順勢漂流變成了找到一個木排,或者一塊門板,一棵漂浮的樹也行,這時候真的要感謝他現在還是個小屁孩,任何能讓他爬上去的東西都可以,可選擇的東西有很多。
一開始洪水速度很快,趙明軒就算抓住了什麼,因為他那點小小的力道在激流面前戰鬥力只有0.5,一下子就被水流沖走了,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流經了多少距離,天上終於不再下雨了,洪水的速度也下降了,雖然還是氣勢洶洶、一往無前,至少趙明軒可以掙扎着游去他想要的方向了。
這次他看中的是一個卡在樹梢中間的木盆,那個木盆足足可以裝下五六個他,大概是哪戶人家用來醃鹹菜的。
他記得電視裏的那些采菱姑娘,就是唱着歌,劃着個這樣的木盆,和小夥伴們一起去采菱的。這麼大的盆,既然裝個成年人都不會沉下去,裝他這麼個小孩根本就不在話下。
定下了目標,剩下的就是不懈地努力了。一路上被洪水沖歪了好幾次,趙明軒依然游,繼續游,終於抓到了木盆邊沿,費力爬了進去,然後就仰面躺在了木盆里,不顧裏面也有一些水,他就這麼把自己平攤在水裏,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天空依然陰沉沉的,不知道還會不會下雨,趙明軒有些擔憂,轉念又苦笑起來,周圍一片茫茫大水,只見汪洋不見人煙,此時的朝廷救援又指望不上,不會有直升飛機到處搜尋倖存者,不會有最可愛的人開着船來把倖存者接走,不會有飛機空投各種救援物資讓災民再堅持一下,沒有食物沒有飲用水,不管下不下雨接下去都是死路一條。
他摸了一下腰間的乾糧包,幸好乾糧包還在,不過裏面就包着三塊雜糧餅,一天吃半塊,可以吃六天,一天吃四分之一,可以吃……
算了一會兒,他終於噴笑出聲,覺得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做題的自己心很大,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讓他做道題冷靜一下吧。
不管怎麼樣,現在還沒死,暫時也很安全,還是要努力求生,說不定就會有轉機了。
做了題之後,趙明軒果然冷靜多了,就這麼躺了一會兒,等到力氣恢復了,他坐起來,折了一根樹枝,開始想辦法去打撈水中的漂浮物。
洪流衝過了無數的地域,上溪里的人家還算好點,有了趙明軒的事前提醒,逃出了不少性命,蘅溪下游的人家毫無防備,眨眼間就是大禍臨頭,縱使有水性較好的或者迅速反應過來逃到高地的人能夠倖存下來,但是家當什麼的就顧不得了,所以水中各種東西還是很多的。
趙明軒像一個擋路收錢的山大王,端坐木盆里,攔截路過的物品,有用的就留下來,沒用的就丟下水,讓它們繼續順流飄走。
慢慢地,他撿到了兩個木碗,一個木瓢,一個矮矮的小馬扎,幾塊布,幾根比較順手的木板竹竿,麻繩還有葫蘆枯草之類的東西也是他的狩獵範圍。
一邊撿東西,一邊將盆里的水舀出去,再用布擦乾淨了。身上的濕衣服也脫了,洗了以後掛在竹竿上,讓風吹一吹。
在盆里,他則用竹竿做撐架,用布圍一圈,外面還蓋着一層枯草,做了一個小小的帳篷,雖然現在東西都是濕的,但是到了晚上,應該可以擋擋風。
因為撿的東西多了,怕木盆支撐不住沉下去,撈到的葫蘆啊,瓢啊這種漂浮物,就被他拴在了木盆邊上。
可惜,就算他睜大眼睛,不放過任何可疑物品,除了撈到幾片菜葉子,根本就沒見有糧袋飄過。農戶家的糧,大多是用竹蓆圍着儲存,被水一衝恐怕就散了,茫茫大水中想要撈幾顆糧,困難程度就不消多說了。
不過他也沒太灰心,因為他決定等洪水再平緩點,就劃着木盆離開這裏,尋找人煙去。想來也就是幾天的功夫,只要等這股洪流泄完就可以出發了。
就這麼折騰了一通,趙明軒的這個臨時居所,遠遠望去,猶如樹梢中間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屋頂,上面還飄着兩件衣服在迎風招展,只要被人發現冒出的第一個念頭肯定都是——這裏有人。
趙二丫不過是停頓了那麼片刻,最浪的第一波巨浪已經呼嘯着卷過了,等到她跳進水裏,趙明軒早就被沖走了無數的距離,哪怕她奮力順流游去,也沒有趙明軒的速度快,所以她就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頭。
&寶!你在哪裏?」
&寶!」
趙二丫一路游,一路喊,喊到嗓子都沙啞了,依然不見小寶的蹤影。
漸漸地,她短了力氣,也終於發現這麼傻找不行,開始像趙明軒一樣,試圖尋找合適的東西爬上去。
她的力氣比趙明軒大多了,在找了幾樣東西都不趁手以後,終於爬上了一塊木排,然後,她放平了身體,趴在木排上不動,好像已經和木排合二為一了,就這麼讓木排繼續在水流中向下游而去。
這麼做其實是為了不改變木排的各處受力點,免得它在水中橫轉或者翻轉,趙二丫未必懂這裏面的原理,但是小時候阿父帶她坐過木排,說過如果水流湍急,人在木排上就要蹲下或者趴下,免得打翻了木排,她現在不過是照着做而已。
雖然趴着,她依然努力查看四周的動靜,時不時的喊上幾句,但是想要在一片大水中找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談何容易。
天漸漸地黑了,趙明軒收了衣服,穿在身上,雖然半干不乾的,但是總比光着身子強。乾糧已經被水浸透了,黏糊糊地味道實在太感人了,不過他已經被每天的糊糊們虐慣了,再感人也努力啃了半塊下肚。
至於飲用水,雖然周圍都是水,但是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喝這水的好,染上個痢疾什麼的就慘了。趙明軒從撈到的菜葉子裏撿了幾片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咔嚓咔嚓啃了起來。
菜葉子到底比河水乾淨多少,真的只是個心理安慰,他一邊像小兔子一樣啃着菜葉,一邊安慰自己,生吃蔬菜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
吃過了東西,把兩個木碗往木盆兩頭一擺,一個碗裏扔把枯草,一個碗上面掛了塊布,一頭系在竹竿上,一頭就垂在碗裏。
感謝貝爺,讓他知道了該怎麼收集露水做飲用水,到了明天,應該就有乾淨的水喝了。
做好這些,趙明軒將小馬扎放到帳篷里,身體也鑽了進去,就這麼坐着,閉上了眼睛,準備過夜了。
在水流的拍擊聲,嗚嗚的風聲,還有各種東西撞過來又順勢向兩邊離去的響聲中,他慢慢陷入了夢鄉。
夢中,他一會兒回到了家裏,老爸老媽一邊嘮叨一邊給他做好吃的,他吃得肚子撐圓了,翻身都困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一會兒他好像是被二丫姐姐摟在懷裏,她一邊打着蒲扇一邊哼着歌,在哄他睡覺。
兩個時空不停錯亂,他就這麼來來去去地到處趕場,就算是做夢,也把趙明軒生生累出了一身的汗。
突然,他一個踉蹌,身體前傾,就這麼從馬紮上跌了下去,身體直接趴到了帳篷外面,還好外面也鋪了一層枯草,才沒有直接臉着地,否則的話,他以後對這個看臉的世界恐怕更要耿耿於懷了。
外面有一點點星光,趙明軒這幾個月來一直有葷腥吃,並不像這個時代的人那樣有夜盲症,在近處他還是能夠看到五指的。
反正等他抬起頭,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就感覺到木盆猛地向前面一沉,在木盆的邊沿上突然冒出了一隻黑乎乎的爪子。
&啊!」深更半夜,荒涼水國,渺無人煙,出現這幕恐怖的景象,趙明軒嚇得驚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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