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驅車到了真定府時,正好在大早上。她緩驅着馬往城的深處行去,也不敢找客棧休息,就只想着找個酒肆隨便吃些東西果果腹,之後就得急趕着往下一個城趕去。
隨意叫了些簡單膳食用着,不着意聽着隔壁桌的是一個商隊,押着糧,要往宋的腹地行進。這也就是南下,與自己所要去的方向一致。其實她並不曉得自己具體要往哪處去,只想着越南越好,越南越安全,哪怕往中國的極南之處去,把她送去了廣東、福建那一片也行,最起碼,那是在中國,也比在遼境內好,那處地方現在還不屬於中國,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她熟悉的感覺,她還是想和「自己人」呆在一塊兒。
她胸中細細盤算了一下,怕那王爺萬一差人查起來,查到那個城南的販馬場,萬一是問出了她買了什麼顏色樣子的馬車,那她這一路走來,行跡也是極易就被人掌控了。
她想到了這茬,再細看了隔壁那桌那個像是頭兒的人的臉,覺着並沒有惡相,就想着不如押一注。她去跟隔壁桌攀談了幾句,說是自己也要南下,只是一直身體不適,想着能否支於他們一些銀錢,然後讓她搭上這一路的車。那頭兒講這倒是可以的,講他家眷這趟也跟了來,說是她可以跟着他家女眷一起坐在最後頭的馬車上。
她便謝過,掏出些碎銀要給他。他講這就不用了吧,也不多她一個。說是他們得歇個腳,至過了晌午再走。那她就講過了晌午,她再來這一處會他們。
她趕了馬車拐出了真定府的城郊,將馬車隨意送給了一戶人家,那人家都不曉得今日是什麼好日子,天上掉餡兒餅下來了。千謝萬謝,她就講不用謝了,背了個包袱就折回了城裏,去了成衣鋪子買了兩身宋國人穿的衣裳。她現在還不懂得挑,便讓那成衣鋪子的東家給介紹兩身,千萬別叫人看着奇怪就成,還得要簡單樸素些的,因她想着她現在在趕路,還是越素的衣裳越好。
那東家見她長得漂亮,本也沒想着要給她推介太簡單的衣裳,可她講明白是要簡樸的衣衫,便猶豫着在心中給她折衷了一下,給她找了兩件不太花哨卻又配得上她樣貌的衣裳。她買了後,就跟這家東家借了地方把其中一身兒給換上了身。
晌午過後,她便跟着那個押糧的隊伍一道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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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商隊行進的速度並不算慢,一路南行,經過了足足二十三日,到了一處叫襄州的城。那商隊的人跟她講這一片,襄州、峽州、江陵府這一圈算是處在宋國的較中心位置了。其實跟她這麼講了,她也不曉得這哪兒跟哪兒,只是一聽是靠近中心點了,又見身後並未有「追兵」,倒也稍稍安了些心。
在襄州停留歇腳時,這商隊的頭說是自己在這城中有親戚,他得在這裏停個三日,帶上他內人去走訪相聚一番,再採買些東西,跟着才會繼續向南行一直到邵州,就是不曉得她要去哪兒,還順不順道兒了。她被人這麼一問,一急,因她也不曉得這邊宋境內都有些什麼州、什麼府,怕隨意講個地名上來,根本就沒有,到時人家定能生疑。
想了一下,她講她也是往那個方向去的,只是在邵州他們停下後,她還要再往南行,她家鄉在再往南一些的一個村子裏,到了邵州她再與他們分開,自己回去村子上。那頭兒便講好的。
在襄州停留的那三日,這商隊裏頭其他的人都是結伴去酒肆的去酒肆,逛窯子的逛窯子,多數時候不在他們住的客棧裏頭悶着。嚴妍一個女人,也不好跟着那伙男人去酒肆、上妓院,她也就這麼被一個人晾了下來。
她也想不出事情來做,便在街上瞎晃悠,看見賣魚的那兒賣的一種魚價極賤,可那也真是暴殄天物,那魚是胖頭魚的一種,比一般的鱅魚還要頭大身小,買的人自然不多,因那買回家去也沒幾兩肉吃得到口,故而價賤。可這魚頭是道美味啊,還極補膠原、美容養顏。
她想着反正這些日子趕路以來,都沒怎麼吃好過,這哪怕是在自己人的地盤上,也吃不到太多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她就買了兩條,跟那魚販講,她只要魚頭。人家還覺得她挺奇怪,但仍是按她講的,把魚頭剖了,再由魚頭中間剖開,處理好了再給她。她可是開心得不得了,想着這麼便宜就有這麼新鮮的好魚頭吃,人生真挺美好。苦中作樂的精神看來她隨時都是有的。
買了魚頭,再買了些木姜子、良姜、□□等香辛料。
跟着去了糧鋪,挑了白高粱米、籽粒仁和黍子三種雜糧穀物,請人鋪子後頭給混合磨了粉。白高粱增粘,籽粒仁增韌,黍子調和出淡黃色。
回了她現在暫住的那客棧,問人掌柜的借了火房,說是想自個兒煮些家鄉美食吃一頓,別鄉已久了,心裏想念那味道。那掌柜的被她這麼一說,心頭感慨,就允了她去用那火房。因為要用到這家火房裏頭的一些調料和柴禾,她就留了十來個銅子兒給人掌柜的,講是她用完了火房會灑掃乾淨的。
這魚頭燉上,灶上那口大鐵鍋的鍋壁上也貼上了雜糧細粉揉成的小餅,色淡黃。燉魚頭的蒸汽上涌,在燉製的過程中,小餅也被順道蒸熟了。
煮好後,她正想着放涼稍許,就吃這淡黃的雜糧小蒸餅配上那滿滿是膠原的燉魚頭當晚膳,這火房門就被推開了。嚴妍轉頭一看,見是個十四、五的小丫頭,膚色很白,模樣俏麗,看着並不完全像是漢族人。她身後跟了兩個魁梧大漢,雖說比不上遼人那般生猛,可那塊頭也確實挺能震懾住他人的。
小丫頭看了嚴妍一眼,道:「這是什麼?」
嚴妍愣了一下,回:「雜糧小蒸餅和燉魚頭。」
「哦,我餓。」
嚴妍又愣了一下,回:「哦,小妹妹,不用客氣,你也一起吃吧。」
「小妹妹?你也沒有多大!」
「?」總是忘記自己現年十六。
那小丫頭扭頭跟她身後兩個大漢講:「幫我把那個燉魚頭和雜糧小蒸餅端到我樓上廂房裏頭去。把窗子都支開。」
「是。」
嚴妍就呆在那裏了,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明搶?可是那兩個大漢的塊頭,她也不敢說不行。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做好的晚膳被人端走。想着,這可真是一個欠缺家教的小丫頭。
就在她以為她的晚膳要被這三人拿走再分食掉的時候,那小丫頭跟她講:「你不上來吃嗎?呆在那頭做什麼?」
「啊?」這,她也有份?
跟着,嚴妍就吃了這輩子吃過的氣氛最恐怖的一頓飯。與那俏麗小丫頭一起分享食物,這煮得倒是相當好吃,可就是身後兩個彪形大漢環臂抱胸而立,叫人怎麼地都覺着不對味,很影響胃口。可那小丫頭卻吃得很自然愜意,完全不覺得身後頭立了人有什麼不對。故而嚴妍也沒吃上多少,大部分都被那小丫頭啖入口中。
用完了這餐,嚴妍就想速速逃遁而去,起身收拾碗筷準備下到一樓後院的火房裏頭去。可她手裏的活兒被那兩個大漢接了過去,說是不用擔心,清潔的活兒有他們。
她就講她要回房去了,那小丫頭也沒攔她。
只是,這第二早,她的房門就被敲開了,一抬眼就看見昨日那兩個大漢,她被嚇得咽了口口水。
那兩個大漢其中一個開口道:「我們公主今日起程返回大理,你跟我們走吧。」
「……」她想了想,道:「不行,我家中有老有小,我跟不得你們去。」
她知道大理,該是雲南大理吧。她還以為這大理是在宋境內的,只是她並不想去雲南。而她哪裏曉得,此「大理」非彼「大理」,這時的大理是大理國,在宋的西邊,建國於雲貴高原上,國都與國名同名,也是大理。她一旦跟了他們去,她又是得「出這一趟國」。
「好,你家老小在哪處,我們去帶他們過來。」
「……我不能跟你們去。我不想去大理。」這兩人怎麼跟他家主子一般地蠻橫無理。
那兩人對視一眼,直接架了她就走。扔進馬車,就啟程往西南方向行進。
在那車攆內,昨日那個小丫頭跟她講:「我是大理段氏三公主段寶貞,以後你就負責煮東西給我吃,還有,我最厭惡總是吃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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