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現實和夢境,周森分不清了……
自從和陸相宜分手,這樣的情景,只在他的夢裏出現過。
他的夢境,從不曾這麼真實。
此刻,陸相宜輕輕的呼吸聲,就在他耳邊。
他的身邊,彌散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
應該是怕他走了,她在睡夢中也緊緊抓着他的手,像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所以,這是現實,他回到了壹號華庭!
他是怎麼回來的?
昨晚的事,在周森的腦海里回放……
這些天來,他連續加班。
他雖然不強制公司其他人加班,但他們想趕上他的工作進度,只有跟着他一起加班。
黃馥婭這樣的工作狂,都開始受不了,見縫插針地找機會跟他抱怨了。
他的回覆,永遠只有輕描淡寫的一句:「你可以休息。」
「我想去喝酒!」
昨天下班時,黃馥婭突然這麼說。
「工作之外的任何事,你都不需要徵求我的允許。」
周森話音剛落,他的筆記本就被合上了。
他抬起頭,對上的是黃馥婭充滿笑意的臉。
黃馥婭笑盈盈地說:「一個人喝酒特別無聊!周總,你最近不煩嗎?不悶嗎?跟我一起去買醉吧!」
「我掌握了一個關於陸小姐的秘密,你跟我去喝酒,我就告訴你!」
第一句話,周森無動於衷。
第二句話,牢牢勾住了周森的心。
他就那樣起身,跟着黃馥婭到了酒吧。
黃馥婭一坐下,就讓人拿出各式各樣的酒,架勢明顯是要把他灌醉。
周森知道,他被黃馥婭套路了,但她的目的是什麼?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黃馥婭對他沒有圖謀!
或許,她是想幫他消愁?
那一刻,酒精對周森釋放出了無盡的誘|惑。
他也想借酒精麻痹自己,暫時忘記跟陸相宜分手的痛苦。
他一杯接一杯,對酒吧最後的記憶是黃馥婭感慨了一句:
「周森,你果然是個讓人省心的人!就連我想灌醉你,你都這麼讓我省心。」
再然後,他當時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知道是因為他喝醉了——黃馥婭不停地叫他周森。
他不省人事,已經做不出任何反應了。
他也不想做。
直到他聽見陸相宜的聲音。
陸相宜叫他周森,就像他在夢裏聽見的那樣。
他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去尋找陸相宜。
她就在他眼前,像在夢裏一樣清晰。
再後來的事情,他就記不太清了,陸相宜好像哭了,他跟她說了什麼,還吻了她……
不管怎麼樣,事實就是他喝醉了,他又回到了壹號華庭來找陸相宜。
本該對他恨之入骨的陸相宜,沒有推開他。
她還沒有忘記他。
她甚至,都沒有放下他,還想抓緊他。
他以為他說了那些話,就能把陸相宜從他們的過去推開。
他以為陸相宜會恨他,會迅速忘了他,恢復原本的生活。
可是現在看來,這段時間,她只是承受了比他想像中更多的痛苦。
周森心頭一軟,輕輕側過身,借着晨光看着陸相宜。
她瘦了一點,但氣色比那天晚上好多了。
所以,她總歸是會恢復的,只要他們不再見面,只要她永遠不知道真相。
周森在陸相宜的額頭印下一個吻,把手從她的掌心裏抽出來,悄無聲息地起床換了衣服,離開2502。
他頭都不敢回。
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貪戀這個「夢境」,再也走不動了。
電梯下行至負一,周森才想起來,他並非像以往一樣開車回來的。
他應該讓徐懷安來接他,或者到小區門口打個車。
至於黃馥婭把他送來這裏的賬,他見到黃馥婭的時候,再跟她算。
周森又按了電梯,等了沒多久,電梯門就打開了。
他剛要邁步進去,隔壁電梯也下行至負一,陸相宜從裏面衝出來,喊了一聲:
「周森!」
隨着陸相宜這一聲落地的,還有她的眼淚。
她站在電梯口,近乎絕望地看着距離她只有半米之遙的周森。
過去的一個晚上,她斷斷續續醒過好幾次。
每一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握着周森的手,他還在她身邊,她就可以安心地繼續睡。
好幾次,她夢到醒來後周森不見了。
天亮之後,她睜開眼睛,周森真的不見了。
他走了。
他就這樣拋下她,走了。
陸相宜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就衝出門,看見有一部電梯停在負一。
她其實不能確定就是周森,或許他早就走了,但她不願意放過任何一點可能。
所以,她追了下來。
還好,來得及。
她現在不知道的是,她和周森,還來得及嗎?
周森不是把她推開,就是悄無聲息地離開她……
周森沒有想到陸相宜會這麼及時地醒來,追下來的時機也剛剛好。
他胸口一陣悶痛,痛苦得難以言喻。
相宜已經做了很多努力了……
他對她表現出冷淡,提出分手之後,她說自己可以改變。
後來,她一而再地去找他,直到他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哪怕是今天,她根本不確定他走到哪裏了,她還追着他下來。
她對他,還是不死心。
這不是她的家人希望看到的,她也只會更痛苦。
「周森!」陸相宜直勾勾盯着周森,「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周森深呼吸,緩緩轉過身,臉上滿是強裝出來的平靜,「昨天晚上,是黃經理胡鬧,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陸相宜逼近他,「你只跟我說這個嗎?昨晚後來的事情,你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周森以為陸相宜指的是他吻她的事情,「抱歉,我喝了酒。」
陸相宜簡直想撕碎他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你還說了很多話!」
周森記不太清自己說過什麼了。
難道是那些話,又給了相宜希望?
他於是輕飄飄地否定了所有,「相宜,男人的醉話,不要當真!」
陸相宜的眼淚一滴滴滾落,「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周森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的心就幾乎要碎掉。
他只能戴着淡漠的面具,說:「相宜,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你……」
「夠了!」陸相宜打斷周森的話,「我全都知道了。」
周森眉頭一蹙,「你知道什麼了?」
「我媽媽找過你,還有你回m國之前根本沒有恢復記憶,相冊我也發現了……」陸相宜突然撲上去,用力地捶打周森的胸口,「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實話?為什麼要用那些傷人的話趕我走?周森,那天晚上我不恨你,但現在我恨你,我恨你!」
說到最後,陸相宜的情緒已經很激動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周森把她擁入懷裏,像在暴風雨里把她保護起來。
他不說話,只是緊緊地,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樣抱着她,保護着她。
他終於做了那天晚上想做的事,心情卻比那天晚上更加絕望。
哪怕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相宜也不恨他,還是放不下他……
這對相宜來說,並不是好事——她會陷入無邊無際的痛苦。
現在,她知道了全部。
可是過去無法改變,阻撓他們在一起的問題依然存在。
她只會陷入更深的痛苦,更走不出去……
原本,她可以好好生活的,不必因為他而陷入兩難。
陸相宜伏在周森懷裏,還是沒有控制住情緒,放聲大哭。
那天晚上回家後,她壓抑着情緒,哪怕哭也是避開家人悄悄地哭。
這一刻,她終於釋放出了這些天所有的委屈。
哭了一會兒,再加上天氣冷,她整個人顫抖起來。
周森脫下外套,把她裹在懷裏。
晚一些,有住戶下來取車,難免用異樣的目光打量這對年輕傷心的男女。
周森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帶着陸相宜上樓。
進門的時候,陸相宜下意識地抓住周森的手——她怕周森又走了。
周森輕嘆一聲,「我不走。」
他對陸相宜再狠,也沒有用了,她已經不可能再像那天一樣推開他,吼叫着讓他離她遠點。
接下來,她只能承受比那天更大的痛苦……
周森帶着陸相宜到客廳,兩個人都許久沒有說話。
等到陸相宜漸漸止住眼淚,周森才問:「你還住在這裏?」
「嗯。」陸相宜說,「你搬走那天,我跟中介租下來了。」
「退掉吧,別再踏進這裏。」周森緩緩說,「你這樣,你的家人知道了會很傷心。」
「……」陸相宜錯愕地看着周森。
「怎麼?你打算為了我,不顧你家人的感受?」周森笑了一聲,「相宜,我是康瑞城的兒子,我是沐沐!十幾年前,你爸爸不希望我們有過多的接觸,所以把我送走了。你覺得你現在要跟我在一起,他會把我送到哪裏?」
「我都知道!你是誰、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傷心失望……」陸相宜眨了眨淚眼朦朧的眼睛,「可是周森,你為了讓我放下你,你全盤否定自己的感情,否定我們的過去,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為什麼只考慮到我的家人,你考慮過我嗎?」
「作者的話:今夜又有哪個少女會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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