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
精緻的閣樓裏面,秦氏慵懶地斜倚在軟榻之上,兩個大丫鬟搖動着手上的扇子,四周還放置着冰塊,讓這炎熱的夏季里顯得格外的涼爽。
雖然已經三十出頭,秦氏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更添了一份成熟女子獨有的嫵媚風韻,讓人幾乎移不開眼。而此時此刻,秦氏的身邊正靠着一個面容和她有幾分相似的美貌少女。
她不過十三歲的年紀,比起其母的容貌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因為年紀尚幼顯得有些生澀,卻是冰肌玉骨,精緻無雙。一雙柳葉眉,天生含笑眸,眉宇間更是有着世家貴女獨有的矜貴傲氣。此女,正是秦氏的獨女程靈素。
「你這丫頭,這幾天春風滿面的,倒是一點也不為你哥哥的事情發愁。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秦氏寵愛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怒意。程靈素微微一笑,眉目靈動:「有爹爹為哥哥謀劃呢,我可一點都不發愁。最近這段日子,蕭悅姌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聽說是天天被拘在家裏學規矩,也不能再出入攝政王府了。依我看,定是她不知廉恥做了什麼出格之事,結果惹怒了攝政王殿下,看她以後還敢在我跟前得意。」
攝政王已經年過二十四,朝中不少大臣都在提議攝政王大婚了,比起宮中無權無勢的皇帝,自然是攝政王的終身大事更加讓人心動。除了國舅上官家,其他大臣心裏多多少少都抱着能夠將女兒嫁入攝政王府,謀取滔天富貴的想法。而程家,自然也不例外。
程靈素自負身份美貌,放眼看去,這京中適齡未嫁的貴女之中,也就只有蕭悅姌和她有一抗之力。因此,兩人雖然因為家族牽扯的關係有所交集,卻是相看生厭,從小就是競爭對手一般的存在。
不管是閨中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是禮儀規矩之間的種種較量,兩人都是削尖了腦袋要壓過對方一頭。爭名聲,爭風頭,隨着年紀漸長,便是對女子極為重要的婚嫁之事。這京中的少年,只要有愛慕蕭悅姌的,程靈素便能不動神色地利用自己的優勢搶人搶過來。
她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利器,就好像她的娘親秦氏,甚至將堂堂侯府的嫡出正妻壓制的毫無反手之力。只是,她到底因為一個庶出的身份,始終被蕭悅姌輕視詬病,這一點,是她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你也別掉以輕心,蕭家雖是文臣不足為慮,那位蕭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燈。恐怕,是蕭夫人在暗中謀劃着什麼也不一定。攝政王喜怒難辨,你爹因為你大哥上次的事情,已經讓攝政王心生不滿了。再加上最近太后薨逝,鎮北王回京,蕭家恐怕是有心想要避開這趟渾水。」
秦氏沉吟着開口,她雖是閨閣婦人,本身卻是極為聰明的。再加上程淵對她向來愛重,枕邊之際也會對她說一些朝中局勢。她暗自記在心中,偶爾靈機一動提出意見,更是正和程淵心意,讓他對這個表妹和愛妾更加另眼相看。
攝政王再怎麼權勢滔天,終究不是正統皇室。而鎮北王乃是先皇嫡出,手上更是握有一批對他忠心耿耿的大軍,這也是攝政王最為忌憚的地方。大周朝安穩不過五年,鄰國蠻夷虎視眈眈,若有內亂,大周朝必定分離崩析。
這個道理,攝政王懂,上官家和惺帝懂,鎮北王也懂。正是因為大家都是明白人,大周朝才能維持了這麼久表面的和平。然而這一次鎮北王進京,到底是福是禍,如今也是未可知。
「富貴險中求,蕭家若真是打算避開這場風波,又豈敢妄想得到攝政王的青睞?女兒倒是巴不得這蕭家如此目光短淺才好。再說了,不是有傳聞說,其實攝政王殿下乃是先皇的私生子嗎?若是論起所謂正統,攝政王也同樣是皇家血脈。」
程靈素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卻是說出了一段宮中早年的禁聞。秦氏臉上的神色頓時微微一變,若非這閣樓是她專門避暑的地方,四周又是自己的親信,她非得怒極攻心不可。
「素素,此事休得再提!若是傳了出去,你是想讓我程家受滅頂之災嗎?」
「娘,我錯了,我知道分寸的,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會失言。其實,雖是先皇秘事,女兒卻覺得未嘗不是真相。否則的話,先皇那樣一個心機深沉,多疑暴戾之人,為何會對攝政王如此信任?鎮北王雖有五萬雄兵,可他終究還是被攝政王逼得退守邊疆。良禽擇木而棲,在女兒看來,攝政王才會是最後的贏家!爹爹既然選擇了投靠攝政王,就說明爹爹心裏早有謀算。」
程靈素眸光閃動,臉上的神色卻是極為自信。
「啪啪——」
響亮的巴掌聲忽然響了起來,頓時讓閣樓之中的氣氛為之一滯。秦氏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臉上的緊張蒼白才變成了長吁了一口氣的輕鬆<=".。
「老爺,怎麼是你啊?可嚇死妾了!」
「女兒見過爹爹!」程靈素也立刻起身,優雅俏皮地行了一禮,程淵上前,將女兒扶了起來,眼中滿是讚賞的神色。
「素素說得對,不愧是我程淵的女兒,如此聰慧。倒是你娘,這膽子未免太小了一些。爹府中幕僚,有一術士,此人擅長相面。他曾經耗費一年生機,斷言攝政王天縱之才,更有帝王之相。而且,我程家更有鳳儀天下之氣,也就是說,我程家的女兒,有朝一日必會為後!」
程淵捋了捋鬍子,含笑着凝視起自己的女兒,這般絕世姿容,正是攝政王的良配。他程淵只有這一個女兒,若是術士所言不虛,素素以後必會有大造化!
「老爺,你說的可是真的!」秦氏美麗的臉上綻放出一個驚喜的神情,鳳儀天下,這樣尊貴的身份,那可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啊!相比起秦氏的失態,程靈素卻是顯得鎮定多了。她好看的眸子裏面亮光閃爍,卻依然表情閒適。這份氣度,更是讓程淵暗自點頭。
他本來不打算將此事說出來,免得秦氏和女兒起了急功近利的心思,反倒是不美。可是女兒小小年紀,卻如此有大家風範,更讓他驚喜的是,素素天生聰慧,僅僅憑着隻言片語的信息便能推算出如此重要的論斷,可見其心智不凡。
「自然是真的,否則的話,我為何會一意孤行投靠攝政王殿下,為他賣命。素素,爹會讓鎮國公府成為你的後盾,不過,你也要謹言慎行,且不可因此驕傲自滿,露了風聲。攝政王殿下不喜心思狡詐的女子,因此,你也不可故意行那接近諂媚之態。便如那蕭家姑娘一般,偷雞不成蝕把米!」
程淵面上的神色凝重,蕭家的舉動,程淵也是看在眼中。當初蕭悅姌以為憑着救命恩情,便得寸進尺主動行那勾引之事,攝政王卻不為所動,反倒對蕭家女不假辭色。如此放浪形骸,也好意思說是世家貴族之女。若非那蕭夫人聰明,早早的將女兒拘了起來,又送上了好些利益,恐怕早就惹了攝政王厭棄了。
「爹爹放心,女兒知道的。」程靈素微微一笑,眼神卻閃過一抹幽光。
「老爺,妾身自是相信老爺能夠為素素謀一個錦繡前程的。只是,素素她再好,卻到底因為妾身這卑賤的身份,落了下成。老爺,就算咱們的素素真的有鳳儀天下之象,可這庶出的身份,到底是阻礙啊!」
秦氏嘆了口氣,美目含淚,顯得極為楚楚可憐。就算程靈素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女兒,可攝政王選妃,怎麼可能會考慮庶出之輩?就算是素素運氣好,也不過是側妃之流。以後若是攝政王真的榮登大寶,她的女兒又要經過多少年的籌謀,才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這自古以來,皇室之中的後位,最重門第身份,就沒有庶女出生的。秦氏雖說一向自傲自己將世家女出生的李氏逼得有名無實,可她是平民,這鎮國公嫡夫人的位置,她是坐不了的。就算李氏死了,程淵要去繼室,那也只會從別的世家貴女之中挑選,卻輪不到她。
程淵再怎麼寵愛,也不會冒着成為全京城貴族的笑話,扶正她一個平民妾侍。她再如何不甘怨恨,都無法改變這一點。所以,她便費盡心思想着讓子女能夠改變這樣的身份。很久以前,她就想將素素記在李氏名下成為嫡女了,反正這府上大權都在她手上,就算記在了李氏名下,素素也不會變成李氏的女兒。
卻沒想到,李氏那個踐人竟是死活不肯!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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