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母一聽這病兒媳來了,臉色就變冷道:「她不好好地待在屋裏養病,怎麼到處亂跑?到時病情加重了豈不是自己找罪受?讓她進來吧。」
錦繡側身一讓,一個走路風都吹得起的女子如那捧心西施般的飄了進來,一身的素衣上僅繡了幾朵蘭花,頭上斜插一枝蘭花嵌金絲髮簪,鬢邊幾隻金鈿,我見猶憐,正是徐子征的妻子裴氏。後頭還跟着一個身穿深綠衣裝的女子。
裴氏一進來就先向徐姨母行禮,然後才看向曲清幽道:「聽聞表妹來了,表嫂迎之甚晚,還望表妹見諒。」
曲清幽不慌不忙地下炕行了個禮,笑道:「還是表妹的禮數不周,本應表妹前往探望表嫂才對。」
「表妹說得是哪兒話。」
「大嫂。」徐繁歪在炕上笑嘻嘻地道。
「幽兒,坐着吧。」徐姨母朝曲清幽道,然後又看向兒媳,「你身子骨不好還是坐着說話吧,不然到時征哥兒又說我讓你累着了。」她無論怎麼看都不滿意這個媳婦,出身低微不說,還總是這樣一副性情,如果當初不是拗不過兒子,定不會讓她當正室。
裴氏方才小心翼翼地斜坐在旁邊輔有半舊墨綠碎花兒的黃色軟墊的圓椅上,笑了一笑,「媳婦特來向婆母報喜訊來着,江兒懷了夫君的骨肉。」素手拉過身後的綠衣女子往前一讓。
曲清幽覺得每次見到這位表嫂,她都會想起林妹妹來,心眼不寬偏又假裝大方,如若她不是嫁到安國公府這個大家族,嫁個小門小戶的人家興許也不會把自己鬱悶出病來。
徐姨母一聽果然臉上一喜,轉頭看向綠衣女子,輕言道:「有了?」
江兒福了福,「剛剛大奶奶讓人來診過脈,大夫說懷了二月有餘了。」
「這就好,征哥兒都二十好幾了仍沒有子嗣,我這心都急得夜裏睡不着。」這回總算看裴氏順眼了一回,「早就跟你說身子骨不好,就該讓丈夫多納幾個房裏人,將來如能生下一兒半女的,也算在你名下,老來也算有依。」
「是,婆母說的是,以往都是兒媳心眼兒小。」裴氏忙站起福了福身子。
曲清幽朝裴氏看去,臉上雖掛着笑容,柳眉卻是蹙着的,仿佛有解不開的千般哀思,萬般愁緒。
「既然懷上了就是喜事,錦繡,讓人先給老夫人報喜去,然後你去吩咐一下,即刻給江兒開臉,就叫江姨娘吧。」徐姨母拉過江兒的手,和藹道:「想吃什麼就叫下人去做,知道嗎?」細細的叮囑江兒應注意的事項,反把裴氏晾在一邊。
江兒嬌羞地點頭。
「娘。」徐繁打抱不平地喊了一聲,娘這樣做也忒偏心了。
徐姨母斜睨一眼女兒,這才轉向裴氏道:「江姨娘才剛懷上,你平日裏就細心一些,唉,如若今天是你懷上了,我這當婆母的真不知道該高興成怎樣?嫡庶有別,你也別太往心裏去。」
裴氏自是點頭稱是。
「那還真的恭喜表嫂了,就快喜獲鱗兒。」曲清幽道,她雖然同情她的處境,但是古代的媳婦本就難為,更何況還是這世家大族的兒媳婦?
「同喜,同喜。」裴氏的笑容越發牽強。坐了沒一會兒就藉口離去了。
用過午膳後,徐姨母這才帶着曲清幽去拜會了安國公府的老夫人木氏,坐上青氈布的騾車在院裏的東角門過去,穿過東西弄堂,再過了小花園,這才到了木老夫人的住處。剛下騾車,徐繁快手快腳地拉着曲清幽往祖母的住處闖進去,反把徐姨母落在了後面。惹得徐姨母在背後笑罵道:「這丫頭,也不注意一下形象。」
眾丫鬟見闖入者是徐繁,忙讓道兒,有機靈者早已向內通報。
曲清幽被徐繁拉着走,穿過富麗堂黃的正廳,往東邊的廂房走去,笑着喘不過氣道:「繁表姐,走慢點。」
「我最煩她們一個通報就要人等個半天,我們這樣進去快點。」徐繁回頭答道。
曲清幽惟有苦笑,想徐姨母為人頗為嚴厲,姨父也是那不苟言笑之人,卻養出了徐繁這樣的女兒,堂堂的公府千金行事隨心所欲。
進了內室,徐繁這才鬆開曲清幽的手,頗為優雅地就着大丫鬟掀的簾踏進去,曲清幽惟有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裳,笑着跟在後面。
等她進去時,徐繁已膩在一個花白頭髮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撒着嬌,只聽老太太笑罵道:「就快出閣了,整日還似個潑猴般,沒得到時婆家人說我們安國公府沒有教養,連個閨女也教不好。」
徐繁自是不依的回了幾句。
曲清幽上前見禮,木老夫人就一把拉起她,道:「幽姐兒越發俏麗了,退婚的事我聽說了,別放在心上,憑幽姐兒這才情模樣,還愁找不到好婆家?」
曲清幽這才意識到不過是一場退婚事件,現在卻傳得人盡皆知,笑道:「都過去的事了,又怎還會放在心上?」
木老夫人朝一旁坐着的兩三個身着華服的婦人道:「我常說這幽姐兒性情好,夠豁達,還真沒說錯。真不知道誰家有這福氣能得這樣的好兒媳?若不是我的孫兒輩沒人年紀合適,我還真想要來當個孫媳婦呢。」
曲清幽趕緊道:「哪有老夫人誇讚得好?那是老夫人錯愛,才會認為好。」
其中一個笑道:「老夫人的眼光厲害得很呢。怎會看錯人?」這個人曲清幽是認得的,正是木老夫人的三兒媳應氏。
徐繁撇嘴道:「就憑我們家那幾個堂弟?我看別說年紀不合,就算年紀合上了也還是配不上我這表妹。」
「還從沒見三弟妹如此盛讚一個人呢,我代幽兒就先謝謝三弟妹了。繁兒這張嘴真該打,又胡亂說話。」徐姨母這才由丫鬟扶到,先向木老夫人行了禮。
「繁姐兒說的是實話,我家那幾個毛孩子哪配得上大嫂家的侄女,沒得還讓人笑話了呢。」應氏嘴角一勾回道。
不待徐姨母回話,徐繁睇一眼應氏,「三嬸娘這回可說了實話,三嬸娘家裏的那幾個都還得奶媽子帶着,哪能談婚論嫁。」
曲清幽見這表姐說話越發隨意,得罪了人也不知,暗地裏扯了扯她的衣襟,徐繁這才做罷。
應氏的臉色一變,徐姨母眼尖早就看到了,笑道:「小孩兒亂說話,三弟妹可別跟她一般見識。」
應氏也不是那不識趣的人,徐府執中饋之責的人都給台階了,索性道:「大嫂這話見外了不是?我哪會跟繁姐兒計較,畢竟她是一個晚輩,我呀雖不能自比那宰相肚裏能撐船,不過撐只小木舟估計還行。」
眾人聽她這一說也就笑開了,就連徐繁也笑倒在祖母懷裏。曲清幽自也是笑着朝應氏多看了兩眼。
木老夫人卻對剛剛的小摩擦視而不見,硬讓曲清幽坐在她的右手邊,拉着她的手細細問了一遍,曲清幽自是笑着回答,惹來一旁的徐繁嘟嘴道:「老祖母偏心。」
正說着話,有丫鬟稟道:「老夫人,老太爺的小廝正在院中,說是老太爺有話要囑咐呢。」
木老夫人趕緊讓丫鬟把人帶到,那僮僕行了禮後,道:「老夫人,老太爺說是要在寺里與明雲大師論禪經,恐要遲幾日方能歸家,特遣小的回來稟報一聲。」
木老夫人聽後,自是說些話叮囑那個僮僕數聲,這才放人離去。
曲清幽自是知道自老安國公把爵位讓給兒子後,就一直沉迷佛經,與那得道高僧明雲大師經常討論佛經,一去數月不回都是有的。偷眼看那木老夫人連啐罵一句都沒有,還是那樣溫和地笑着,貴婦當到她這樣才算真正到家,寵辱不驚。畢竟木老夫人出身自四大候府之一的武安候木家,心下也就不足為奇了。
話題不知怎麼的就說到了公候府的後代,木老夫人朝徐姨母道:「征哥兒是世子,你要督促他要多向他父親學學庶務,別到時成了紈絝子弟,把這偌大家業給毀了。」
徐姨母笑道:「哪能呢,婆母放心,他父親也時常看管着呢,壞不了事的。」
應氏端茶碗茗了一小口,用帕子按了按嘴角,這話題她不好插嘴,再說大房是要襲爵的,關她三房什麼事,這爵位再怎麼輪也輪不到她孩兒頭上。
另一個坐着的本家親戚道:「看來還是定國公府風光。不但是外戚,子孫也爭氣。」
木老夫人笑道:「那可是,世子雖是病秧子,可也不是那種不管庶務之人,嫡次子還從科舉出身,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我常聽老太爺誇讚這次子,說是後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呢。」
徐姨母道:「婆母又何須羨慕別人家的子侄?二叔不也爭氣,現都升任了通州刺史,聽說三叔下月就要升遷了呢。」
應氏接口道:「大嫂的消息真靈通,我還不知道呢。」臉上的神態是得意喜氣的。
「想必是三叔想給你個驚喜。」徐姨母笑道,明明就知道消息了,還在那裝?
曲清幽自是在一旁聽着這京師貴族家之間的消息,想必現在這時候別人家的貴婦坐下來不也在討論哪家出了什麼事或哪家子侄又升了什麼官。
徐繁自是聽得不耐煩了,站起告了聲罪拉着曲清幽出了暖閣,往別處玩耍,不再聽這東家長西家短的。
晚膳時間才拜會了姨父安國公徐駿,徐駿自也是讓她別把退婚的事放在心上,放寬心自然能尋到好婆家云云。
聽得曲清幽覺得天雷滾滾,看來自己的認知還是不夠,退婚事件比自己想像中嚴重得多,明明她來此是想避談退婚事件的,現在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要提起安慰一通,惟恐她想不開去鬧自殺一般。
夜裏自然是被徐繁拉着到她那院子裏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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