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塵之末 第十一章 離開

    鎖住洗手間的門,打開燈光,我雙手撐在洗池邊緣,將臉湊近,注視着鏡子裏的自己,那是一張憔悴陰暗的臉,綻放不出一絲陽光,眼眶中充滿了絕望,臉頰的淚痕猶在,就像噴氣式飛機在天空中留下了軌跡。那一刻,我突然可憐起自己,與其說那幾滴淚是為邱小曉而流,倒不如形容為憐憫自己的結果,我本是抱着至死不渝、白首不相離的態度來迎接這段感情,可怎耐最終只能做出這個沒有選擇的選擇。我實在沒能力衝破那道枷鎖,只能如同一隻蜷縮着的可憐蟲,眼睜睜地看着愛情從手縫中流走,卻無能為力。想着想着,腦中突然蹦出了泰戈爾的那句「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不能說我想你,而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夠在一起」。

    用冷水澆了一把臉,感覺自己清醒了許多,接下來,我應該勇敢地面對這一切,告訴小曉我即將離別,讓我們之間的故事有一個徹底的了結,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這對她、對我而言都會是更好的選擇,而我卻註定要背上「扼殺感情的劊子手」的罪名,或許她會問我「為什麼?」,我想我也找不出一個恰當的謊言來應答。

    回到客廳,坐到小曉旁邊,她仍舊面帶笑容,專注地看着電視。

    「小曉。」我輕聲喊道。

    「嗯?」她隨聲應答,全然投入到了劇情,並沒注意到我的狀態。

    「那個——。」我本來是想說明天會搬出去住,卻被電視劇情的高潮打斷了。

    「快看快看,四爺向若曦表白了。」小曉激動地用手拽了我一下,視線卻絲毫沒有離開電視屏幕,那興奮的表情表明她壓根兒就沒在意我說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本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消失,我已沒有再說第二次的能力,何況如何忍心將這一檔子爛事兒在此刻提出來,破壞現在的幸福氣氛。

    「你,剛才說什麼?」小曉似乎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突然轉過頭問我道。

    「沒——沒什麼,我就想問問你明天幾點下班。」我反倒覺得自己像賊一般,竊生生地,生怕被小曉看出個蛛絲馬跡。

    「五點半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下班後還得去咖啡廳上班,那估計也要等到晚上十點了吧,怎麼?你想請本姑娘吃宵夜?」小曉調皮地將臉湊過來。

    見小曉如此好心情,我自然不願意創造不和諧的調子,只得陪着她嬉鬧,只當這是最後的瘋狂,今晚以後,我會將這一切打包,封入行李箱,然後乾淨利落地離開。

    「當然,姑娘若肯賞臉相陪,小爺我自當欣喜若狂。」我強忍住內心的痛楚,露出一抹賊笑。

    「只要是有好吃好喝,本姑娘何曾拒絕過?」

    我們如同往常一般調侃着,絲毫沒有訣別的氣氛。

    「好嘞,一言為定,明晚大餐,不見不散!我先去睡覺了。」說完我便轉身離開,其實是怕淚水再次湧出而被她發現,因為這場不見不散的晚餐根本就不會存在,明天,將是這段複雜感情的刑期,我既是第一個見證者,也是第一個走上刑場的當事人。

    我本以為那將是個不眠夜,我會緊抱浸着淚水的枕頭蜷縮至天明,腦袋裏如同電影一般放映着我和小曉之間的點點滴滴,可不知為何,實際卻恰巧相反,那一晚,我睡得出奇踏實,沒有夢,沒有驚醒,更沒流下一滴眼淚,幾乎是一躺下便進入了深度睡眠模式。或許,我真的是太累了,近段時間以來,我的每一天都過得非常糟糕,雖談不上心力交瘁,卻也已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我將所有的痛苦與委屈壓抑在心底,真不知道自己會否在某一天承受不住而突然崩潰。

    唯一不同的,則是那天我起得特別早,大約清晨六點,我便擺脫了被窩的束縛,因為我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想法——我要為小曉做一次早飯,仔細想想,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的確還未曾親自為她做過一頓飯。然而這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

    洗漱之後,我悄悄來到廚房,不願驚醒小曉,因為我想模仿那浪漫韓劇,也給她一次特殊的驚喜。其實做早飯並不難,無非切幾片麵包,熱兩杯牛奶,煮幾隻雞蛋,一小會兒工夫,我便將幾隻碟子移到了餐桌,然後輕敲小曉的房門,這一切其實都與往常一致,並沒發生多大改變,只不過在角色上發生了位移,我現在所做的正是平日裏小曉的工作。

    「咚咚」我輕敲她的房門。

    「怎麼啦?」屋內傳出小曉懶洋洋的聲音,想必是剛剛醒來。

    「快起床,吃早飯了。「我大聲說道。

    「什麼?「小曉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頓時,屋內鬧出了動靜,該是她在迅速起床穿衣。

    我坐到餐桌旁等着,沒多久,她便打着哈欠從屋內走了出來,眼眶中卻儘是疑問。

    「這是?你做的?「小曉指着桌上的東西,疑惑地問道。

    「廢話!還能是誰。「我擰着自己身上的圍裙說道。

    「喲,小子,可以啊,真漂亮!你穿上我這圍裙,魅力瞬間爆棚啦。「小曉嬉笑着說道。

    我這才注意到,那花花綠綠的女式圍裙,跟我搭配起來還真有些不搭調,我趕緊伸手,準備將它拽下。

    「別別別!我說的可是實話,你這身打扮可真比那西裝革履強多了,感覺讓人更踏實,更有男人味兒了,要不,今兒就穿這個去上班?我保證,晚上就會上騰訊頭條。」小曉嬉笑着坐到我對面,雙手托着下巴,仔細欣賞着我這件藝術品。

    「有的吃還那麼多廢話!」我白了她一眼。

    「嘿嘿,那我先去洗把臉,再來品嘗虞大師的手藝。」小曉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跑進了衛生間。

    那天的早飯並無其它味道,本就是成品,我只不過將它們加熱而已,所以也並不難吃,臨走時,小曉還特意帶走了一隻雞蛋,說如果上班時餓了還可以加加餐。

    簡單的早飯時間,簡單的臨走道別,一切都顯得那麼普通與尋常,可對她而言,這卻是一個並不尋常的清晨,因為這是希望的開始,這一點,從她臉上滿意的笑容便可以證明。但對於我來說,這更是一個不普通的清晨,因為這是幸福的終止,是夜幕前的短暫光明,我無力拽住太陽的尾巴,便只能鬆開手,去享受這即將遺落的黃昏。

    小曉走後,整個屋子頓時孤靜下來,我在沙發上呆坐了幾十分鐘,其實腦中也並沒去想任何東西,只是簡單地發呆而已。突然感覺自己心裏憋得好難受,於是長吁了一口氣,這才舒服了許多。


    不知呆坐了多久,我突然起身,來到自己房間,機械地整理起了自己的東西。

    忙活了一個上午,發現屬於自己的東西其實並不多,這些年一個人在成都生活,也沒積攢多少家當,所有東西堆放到一起,只不過幾隻箱子,將它們拖拽到客廳後,我撥通了程之初的電話。

    「喂,你在哪兒?」我問道。

    「在家啊,你——都處理好了?」

    「嗯,東西都裝好了,你過來吧。」

    已經跟她約好,幫我將東西搬過去,這也是我的最後一步退路,我只能暫時住到她那,等到時機成熟,找到合適的房子,再從裏面搬出來。

    離程之初到來還有一段時間,我該做點什麼呢?對了,我總不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離開吧,一個大活人突然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小曉非擔心死不可,我得留下點什麼,讓她對我徹底死心,即便她認為我絕情也好,負心也罷,總之,我一定要走得乾淨徹底,不再在她的生活中激起半點漣漪。她可以藏在我的心底,影響我的一生,但我卻絕不能住進她的心裏,我不希望成為她未來幸福的累贅。

    好不容易從床頭櫃裏翻出幾張信箋紙,不知道是何時由誰遺忘在了那裏,或許是前一任房客給我的饋贈品,那斑駁發黃的紙面,訴說着自己蒼老的年齡,承載着時光,記錄了多少回憶。也罷,舊點就舊點,總是能寫上字的,將就着用吧。

    我來到餐桌旁,掏出簽字筆,寫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封絕筆情書。

    小曉:

    當你回來之時,我的房間已被徹底搬空,不要驚慌,這並非小偷所為,因為,我已經離開了這裏。

    怎麼說呢,其實早已決定離開,只不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請不要問我為什麼會選擇離開,也不要問我會去往哪裏,好嗎?

    那一天,我遇見了無助彷徨的你,那時的你就像一隻受傷的鴿子,發出咕嚕咕嚕的求救聲,這或許正是一種緣分,讓我們彼此相遇,走到了一起,我為你包紮傷口,你為我綻放笑容。

    呵呵,說實話,在你出現以前,我過着只屬於自己的生活,那是一段簡單、枯燥乏味的日子,但遇見你之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它不再只屬於我一個人,而多出了一個你,看着你每天上學放學,看着你每天為學分而焦頭爛額,看着你廚藝一點一點進步,看着你玩植物大戰殭屍全神投入,這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我的生命里紮起了根,豎起了旗。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看電影嗎,當時你非要看《2012》,你說如果能見一見世界末日的壯觀景象,也便死而無憾,可當電影放至尾聲時,你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你已全然被天地裂變的景象所震懾,那屍橫遍野的場面,怎是你這個小丫頭所能承受的?後來的一段時間裏,你一直悶悶不樂,差點就患上世界末日恐懼症,整天拉扯着我問:如果真有世界末日,你最想跟誰待在一起?我總是嬉笑着回答:我要跟諾亞方舟待在一起。

    有些事情,我們都無法改變,就像世界末日一樣,如果它真的來了,我也買不起船票,活不下來,更沒有能力救得了你。

    你現在有了工作,走進了社會,也就不再是學生,能夠獨立面對生活,將來的路還很長,你得認真對待,記住:你要好好的生活,不光為你自己,也要為蚯蚓,還有那些死去的親人。我的離開只不過是暫時的,未來將會有一個人代替我出現,不論他是誰,你都一定要過得好好的。

    我已經跟房東阿姨說好了,她同意你繼續住下去,改天你打下她的電話,重新簽一下合同,水電繳費卡我都放在了客廳茶几的抽屜里,還有陽台上的幾棵植物,一定要定時澆水,別讓它們死掉了,浴室的浴霸壞了,冬天洗澡會特別不方便,我聯繫了修理工,估計這個周末他們就會**。

    好了,我也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麼,就到這裏吧,兩年如一夢,感謝你光臨我的生活,我會永遠記住你帶給我的點點滴滴,不要再聯繫,不要再想念,我既然選擇了離開,就沒給自己回頭的理由,希望你能理解。

    再見了,我的愛人!

    虞力齊

    2012年11月15日

    世界上最大的悲傷莫過於離別之痛,我這個七尺男兒竟也抵不過它的腐蝕,想着小曉即將離開自己,那感覺就像體內的魂魄正被人強行抽走,不過,我倒希望他們能將我腦中的記憶同時抽掉,別讓這絕情花的毒時刻發作,說不定哪一天我便會嘔血而亡。

    寫到最後幾行字的時候,我幾乎看不清紙上的內容,那淚水浸透了雙眼,我本不願露出這脆弱的一面,可惜我是巨蟹座,脆弱的巨蟹座,那些悲傷的情緒已超出了我的負載,我根本不能理性地控制。

    我將這封信平鋪着放在餐桌上,用簽字筆壓住,然後起身,轉向陽台,我希望廣闊的天空能舒緩我此刻的情緒,寬容我的不忍放下,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從這個角度觀察這一片天空,我會將它牢牢記在心裏,記住它的顏色,記住它的味道,記住它的形狀。

    程之初到來時,我已整理好了所有的東西,包括自己的情緒。在開門的那一剎那,我以最燦爛的笑容迎接她,一副輕鬆釋然的樣子,這反倒讓她感覺不太適應,不時偷偷看我,懷疑我精神上是否出現了問題,其實是否真正快樂也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巨蟹座的人正是如此,內心雖脆弱,但外表卻堅硬無比,絕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一路上我都刻意扯開話題,講一些無關的事情,其實並非為了排除尷尬,而是我實在不願再去煩憂和小曉之間的事,我真的太累了,急需一些快樂的段子穿插進我的生活,否則,我懷疑自己真的會死掉。

    程之初的住所我是去過的,那是一座外觀奢華的宅子,建築風格多樣,環境幽靜,植被綠化各方面都堪得上上品,但我卻從未進去過,也只不過是偶爾送她回來之時在遠處感嘆。而如今要我搬到這裏,打心底還真有些不適應,畢竟是睡慣硬板床的人,怎能接受得了席夢思的溫柔。

    程之初幫我將幾隻大箱子從後備箱裏拖出來,我正盤算着先扛哪只再搬哪只,卻被衝上來的一個體型高大、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打斷。

    「程姐好!「那小伙子走近後站直了身體,向我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喲,小趙啊,今天你值班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同事,虞力齊,以後他就住我家了。「程之初面帶笑容向他介紹着我,這小伙子看着十分年輕,臉上幾乎還冒着青春痘,不過倒是懂得幾分禮數,笑着對我點頭示意。

    「這位是我們小區保安,趙小明,退伍不久,在我們小區作保安,九零後小弟弟,對人挺好,平時還多虧有他幫忙,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我自當點頭回禮,程之初欣賞的人,自然也不算是壞人。

    「您是程小姐的男朋友吧?「小趙突然盯着我問道。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同事而已,這不租不到房嘛,所以過來湊合幾天。「我骨子裏極力解釋道,而程之初則並沒作任何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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